第57章

    一路上, 除了腳踩在枯葉和折斷的枝條上所發(fā)出的沙沙聲外，火神和鶴丸誰都沒有主動緩和氣氛的意思。他們之間保持著詭異的緘默，這讓火神心底的不安又擴大了幾分。

    話又說回來, 為什么鶴丸先生要說出那種話呢?

    火神試圖讓自己的大腦運轉(zhuǎn)起來，可是無論他怎么苦思冥想，依舊沒能理解和猜透對方行動的意義。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對方好幾眼，火神突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鶴丸的發(fā)根部分像是褪了色似的顯現(xiàn)出斑斑點點的白色。

    在好奇心地驅(qū)使下, 火神一時間將自己在偷看的事實拋在腦后，不加掩飾地開始打量起對方的發(fā)根來。

    “好看嗎？”鶴丸冷不伶仃地開了口。

    “呃！”被人當場抓了個現(xiàn)行, 火神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fā)。

    “那個，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抑皇窃谙膪Q丸先生以前是什么樣的, 的說！”他說得磕磕絆絆的，像是在牽強附會一般。

    “您為什么這么會有這種想法？”鶴丸似乎并不喜歡這個話題，他興致缺缺地反問道。

    “因為，比起黑發(fā), 我覺得鶴丸先生更適合白色的頭發(fā)?！?/br>
    火神如實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那頭違和感強烈的黑發(fā)就像是小孩惡作劇似的潑上的濃墨。那黑色的墨跡一經(jīng)洗凈后, 一定會是那毫無雜質(zhì)的白吧。

    “白色……么？”他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自己的頭發(fā)，“發(fā)色什么的怎么樣都好?！柄Q丸冷不防地伸出手, 輕輕地點在火神的鎖骨處。他湊近對方，溫熱的吐息悉數(shù)落在火神的脖頸。

    “鶴、鶴丸先生？”過近的距離讓火神有點手足無措, 他瑟縮了一下脖子。

    鶴丸沒有收手的意思。他的手繼續(xù)往下游走著，未經(jīng)修剪的指甲有些銳利, 不深不淺地在火神的皮膚上劃出一道筆直的紅痕。

    “我們之前說好的，對吧?！彼诨鹕竦亩厹\嘆，“這是一個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交易，可是……”下一秒，原本藏于衣擺下方的黑色短刀就落入了鶴丸的手里。

    “這是怎么回事，您能解釋一下嗎？”金色的雙眸沒有一絲溫度，鶴丸冷聲地質(zhì)問道。

    火神不敢輕舉妄動。

    被握在鶴丸手中的刀已出鞘，冷冽的刀鋒正架在自己最為脆弱的脖頸上。

    “這、這只是我的護身符，并不是誰的本體。”火神吞了口口水，故作鎮(zhèn)定地回答道。

    鶴丸瞇了瞇眼睛，默不作聲。但那把威脅火神性命的刀始終沒有撤下來的意思。

    這時，火神的袖口內(nèi)因剛才兩人的牽扯而掉下了什么東西，不聲不響地落在了兩個人的腳邊。

    鶴丸同樣也注意到了。

    再三確認過那把黑鞘短刀上沒有任何靈力的附著后，鶴丸才將那把刀歸還給火神。他彎腰撿起那落在地上的東西，發(fā)現(xiàn)是一枚御守。那是付喪神們最喜歡的類似平安符的東西，上面寄托著審神者對他們兢兢業(yè)業(yè)的最大褒獎。

    然而，令人諷刺的是，光是粗粗地一碰，鶴丸就能感受到上面涌動的靈力。

    強大而溫暖。

    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鶴丸不動聲色地將放入火神的手心：“您的東西掉了哦。這么貴重的東西，可得好好保存啊。”話音剛落，剛準備抽回手的鶴丸被對方一把攥住。

    無視鶴丸投射過來的詫異眼神，火神強硬地塞回了他的手里：“這本來就是給鶴丸先生的。”

    “哈？”鶴丸以為自己聽錯了。

    火神又重復(fù)了一遍，他固執(zhí)且用力包裹著對方帶著黑色手套的手。

    鶴丸不可置信地看著靜靜躺在自己手心的御守。那枚御守的底色是深沉如海的藍，背面用金邊繡著一只振翅的鶴，那高潔無暇的姿態(tài)像極了曾經(jīng)的某人。

    那個人是誰？

    鶴丸有一瞬恍惚，那抹白色的身影猶如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

    然而，他只能站在不遠處凝視著那道背影，卻始終等不到對方轉(zhuǎn)過身來。

    “很像您?！被鹕竦囊痪湓?，像是一雙無形的手，不由分說把那執(zhí)拗得始終背朝著自己的人硬生生地扳回身子。

    在看清那個人面容的一剎，鶴丸瞳孔一縮。

    ……是以前的自己。

    是那個有著純白羽毛的鶴啊。

    “您為什么要這樣做？”鶴丸往后退了幾步，拉開了與火神之間的距離。他用手捂著臉，所以火神看不清他的表情。

    “哈哈，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彼翢o起伏地干笑了幾聲，那笑聲好似陷入絕望之人的慟哭。

    “明明放著不管就好了……”他呢喃道。

    隨后，鶴丸的情緒就如同決堤的海水般，洶涌澎湃，幾度將他吞沒于大浪之中。

    “就跟那個人一樣，放手不管就行了！??！”

    火神靜靜地注視著他。

    對方早已沒有方才的游刃有余，歇斯底里的模樣宛如被逼入絕境的困獸一樣。

    “鶴丸先生，您說的‘那個人’指的是前任審神者吧?！?/br>
    沒有用疑問句，火神用陳述一件事實的語氣說道。

    “……是怎么知道的?！毕袷潜豢创┎啬湓谛牡鬃钌钐幍拿孛芤话?，鶴丸有些動搖。

    火神目光灼灼，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我看到了?！?/br>
    “那個紅發(fā)的女人在呼喚你的名字。”

    方才鶴丸觸碰火神的時候，他的腦海中飛快閃過幾個支離破碎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