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懷沙行_分節(jié)閱讀_172
他話音未落,一張奏折憑空飛了過來,正正好好拍了燕老將軍一胸,同時響起一聲嘹亮兇殘的狗吠。 丑得一言難盡的大白狗搖頭擺尾地一馬當先撲向燕燕,謝懷跟在狗屁股后頭,背著手晃了出來,問身后的老宦官,“阿公,替朕記著沒有,這是燕將軍第幾次咒朕的江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過年好 第82章 八聲甘州 ———八聲甘州——— 大白狗從小跟著宿羽謝懷顛沛流離,所以熟于看人臉色,極通人性——而且因為越長越慘不忍睹,備受謝懷歧視,也越來越看人下菜,試圖用戰(zhàn)績補足外貌的缺陷。 皇帝每說一句話,大白狗就氣勢洶洶“汪”一嗓子,同時也沒忘了蹭著燕燕讓她給自己呼嚕毛。 楊西慢條斯理說:“哎呀,陛下,這沒有五百次也有八百次了,這得怎么記???” 謝懷笑著罵了聲“老滑頭”,拉開椅子,翹腿坐下,又拍拍桌子,“都坐。弄些茶點,完了都下去吧?!?/br> 其實從去年金陵城兵變算起,他登基已經有一整年了,長相氣度變得都不是一點半點,原本俊逸的五官之中顯然積下了蒼白陰郁,說話越來越言簡意賅,讓人不能不想起某個沒來得及修史傳的帝王。 宮人們捧上熱茶鮮果,魚貫而出。 謝懷一人一狗占了兩張椅子,一邊看戰(zhàn)報一邊掰松子,時不時撿一塊米糕丟給大白狗,“戰(zhàn)報朕都看過了。不說那些廢話,有幾件事?!?/br> “其一,”他鋪開謝鸞的奏報,指尖叩了叩,“西洋人的堅船利炮我們還沒摸清楚——最好也別等到被動摸清楚的那天。袁六,洋人不是要留駐軍在港口嗎?讓他們留,回頭讓老四去看看他們的火器。但別讓他們下船,船是他們的,大周的地可不是?!?/br> “其二,梁州軍不行,怎么練都沒法用。宿羽跟李曇說過了,明年從隴州軍調兵過去?!?/br> 他一口氣說完,端起熱茶喝了一口,這才咳了一聲,“知道你們有些話是奏報里沒法寫的,直說?!?/br> ——大年節(jié)下,有些事不是身家性命的官司,能不說就不說,不然百姓們這年算是沒法過了。 書房中靜了半晌,謝懷又“啪”地掰開一顆松子,松仁應聲而落,摔進青瓷小碟里。 大狗坐在椅子上,向松子碟子伸出一只狗爪子,想當次名副其實的狗賊,被謝懷瞪了一眼,又把爪子收回去了,怪沒意思地一窩,睡了。 燕燕是跟宿羽一塊回來的,純粹是個添頭,所以還真沒什么事,托著腮等了一會,結果居然是她哥那個悶葫蘆第一個開了口:“梁州不能再征兵了?!?/br> “土地無人耕、民舍變鳥巢這些就不說了,陛下都知道。這是今年新報上來的居民戶數(shù),又減了四成。” 謝懷掃了一眼,“嗯”了一聲,“還有呢?” 袁境之從袖中翻出書札,“南境三州的居民戶數(shù)……又增了三成。今年依靠救濟尚且難以支撐,再加上老人、孕產婦不能耕作,明年的糧是一定不夠了?!?/br> 袁家是南境三州的守軍,從來就是軍政糧草一鍋端地管事;而燕于飛則完全是個武將。連武將都開始cao心民生,可見大周已經慘淡到了何等地步。 大靖門以北人氣漸弱,難以談“聊生”;至于大靖門以南,西洋的商船一艘艘抵達新開埠的口岸,名為生意往來,其實也是刺探得失,稍有不慎,下一艘船便可能攜帶著利炮□□。 北邊是無人抵御外侮、無人休養(yǎng)生息;南邊是瘟疫、水災一年年往復,天災之下,看不到出路的人只能妄想依靠子孫蔭蔽,于是孩子越生越多,劣田越墾越多,人禍帶來的天災越來越頻繁。 大周的困境鋪展開,明眼人都看得出,即便新政四處鋪展開來,所謂“氣數(shù)”卻永遠凌駕在人力之上,留給大周的機會真的不多了。 謝懷從筆架上取下一支朱砂筆來,打開南人北遷的地圖,那上面已經畫滿了細長的紅線,縱貫南北。 他比劃著又畫了一筆,筆鋒停在了金陵附近,突然說:“南方人多,可勞力也沒那么多吧?其實多的都是老人孩子?!?/br> 袁境之低了低頭,“是。” 那些鮮紅的絲線看得燕于飛眼前發(fā)暈,直到跟燕燕和袁境之走出了書房,他還沒松開眉頭,眼見得燕燕叫過仗著太子特權才有的小馬來,一騎絕塵地跑了出去,他都沒說什么。 剛過午后,天色昏昏沉沉,眼見得又要下雪,風刮得檐上鐵馬倥傯作響。 袁境之站在廊下,等宮人取大氅來,順手拿食指在自己雪白的眉心處比劃了一下,對他說:“燕將軍,老這樣皺著眉頭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