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有一個撐傘人的身影出現(xiàn)，往那紅衣人的方向跑了幾步，兩人共同在一把傘下遮了雨。

    兩人站定，說了兩句話，那個紅衣人回頭朝自己這邊看了眼。

    那個后來出現(xiàn)的撐傘人，亦是一身的紅衣。這滿地艷紅的鳳凰花瓣，與那兩個人，倒是相襯。

    這雨力道大，仍舊有不少鳳凰花瓣被打落，繞在那兩人周圍。一時之間，尹春秋竟覺得這畫面極美。

    那兩人停了一下，便轉(zhuǎn)身離開了，留下這滿天的紅色鳳凰花瓣。

    尹春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這處。

    第3章 黑衣

    尹春秋本想將傘還回去的，可那天的雨實在太大，兩邊離得太遠(yuǎn)，那兩個人又走得太快，尹春秋還是沒上前去，最后帶著尹心回了落腳的客棧。

    多虧了那個人幫尹心擋了會兒風(fēng)雨，尹心回去換件衣服，一點(diǎn)事都沒有，倒沒讓他費(fèi)心。不過這么一來，尹春秋把尹心看得更緊了，到哪里都帶著她，

    那人留下的傘他好好收了起來，隨身帶著，就希望自己出門的時候能遇到那個人，把傘還給他，也讓尹心跟他說聲謝謝?？稍诙汲嵌毫袅藬?shù)日，卻一次都沒見著。

    他也只能放棄了，帶著尹心趕回了皇城百里之外的韓家鎮(zhèn)。

    雖離都城不算太遠(yuǎn)，韓家鎮(zhèn)卻沒有被都城的繁華氣息感染幾分，反倒有些荒涼。成群的蟲子肆無忌憚地在四處漫天亂舞，處處大門緊閉，街上偶爾走過幾個人，腳步聲在凝重的空氣中劃開一道痕，又重新合攏。

    如今的景象，都是因為一場瘟疫。

    現(xiàn)在會跑來這的人，要么是官兵，要么是大夫。

    尹春秋自然是后者。

    當(dāng)今武林中，醫(yī)學(xué)大派杏花塢有弟子近兩千人，門下弟子行俠仗義懸壺濟(jì)世，世人對杏花塢贊譽(yù)有嘉。此處瘟疫爆發(fā)，便有杏花塢弟子來此處治病救人。

    尹春秋本是想帶小徒弟出門游玩一番，路上正好遇見了這些杏花塢的人，便有意相助。前幾日去都城，也是受杏花塢江浮月所托，前去采購一些珍貴的藥材?；识悸?，什么都有。

    “小月jiejie，師父讓我送這些草藥過來。”尹心放下裝滿草藥的小竹筐，乖乖坐到江浮月的身旁。

    江浮月樂呵呵地捏捏她小臉蛋，柔聲道：“小心兒，謝謝你啦！要不要吃糖？”

    尹心一聽有糖吃，本就烏黑發(fā)亮的眼睛都如同會發(fā)光了一般，正要點(diǎn)頭，卻聽見一個男聲道：“不能再吃了?！?/br>
    尹心有些委屈地嘟起嘴，可憐巴巴地望著江浮月。

    江浮月又可憐巴巴地望著走進(jìn)來的玄衫男子。

    尹春秋搖頭。

    江浮月道：“小尹心，吃不吃甘草？也是甜的?！?/br>
    尹心道：“不要！師父就總拿甘草唬我！”

    “乖啦，明天jiejie給你糖，今天就聽你師父的?！苯≡旅X袋，安慰道。

    本來尹心都要妥協(xié)了，尹春秋卻涼涼地來了一句：“明天也不行?！?/br>
    “師父！”尹心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尹春秋沒出聲，把從皇都購來的用盒子裝放好的藥材往桌上一放，便在江浮月對面坐下。見她面前的杯子中已經(jīng)沒多少水了，便提壺給她續(xù)了水，而后道：“心兒，小碧剛剛跟我過來了，要找你玩?！?/br>
    “師父再見！”尹心一聽，臉上那點(diǎn)陰云瞬間消失不見，反而喜笑顏開，趕緊跑了出去。

    見尹心走了，尹春秋才道：“我剛從南邊回來，那個老人已經(jīng)不行了?！?/br>
    江浮月嘆了口氣，道：“三日前就已經(jīng)是在吊命了?！?/br>
    小鎮(zhèn)南邊那個老人早已神志不清，也不知還能撐多久。醫(yī)者能做的，不過是治病救人、為病人減輕痛苦罷了，并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性命。醫(yī)術(shù)再高，也不是想留人就能留的。瘟疫肆虐，她能做的也只是盡量讓多數(shù)人活下來，總有些人是救不了的。

    尹春秋道：“這樣有意思么？”

    江浮月一愣，不知他是何意。

    尹春秋心中所想，那老人已經(jīng)是必死無疑。他們卻仍然沒有放棄的意思，該喂的藥仍然喂著，該做的事也仍然做著。明明每個人心里都清清楚楚，明白得很，這老人是不可能有任何好轉(zhuǎn)跡象的。既然已經(jīng)是無藥可救，如今這無用的救治真的還有意義么？

    把精力和藥材浪費(fèi)在一個必死之人身上，倒不如多去看看那些還能救的人。

    更何況，這個人自己都不想讓人再醫(yī)治他了。

    尹春秋繼續(xù)道：“我去時他偶爾清醒，便用了全身力氣去撞墻壁?！?/br>
    江浮月聞言一驚，連忙問道：“他怎么樣了？”

    “被人攔了下來，沒死?！币呵镱D了頓，眸中有些陰沉，“活著對他來說真的比死好嗎？”

    “他已經(jīng)痛苦得只想尋死，強(qiáng)留他在世間真的好嗎？”

    江浮月苦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小屋里頓時靜得讓人難受。

    每個人都知道，那個老人是不可能好轉(zhuǎn)了，雖然沒人愿意承認(rèn)，但這已經(jīng)成為事實。杏花塢弟子醫(yī)術(shù)精妙，卻也總有束手無策的時候，現(xiàn)在的情況他們再怎么盡力地救治也無用了。

    許久，江浮月垂下眸，沉聲道：“身為醫(yī)者，理當(dāng)堅持醫(yī)治病人到最后一刻。”

    尹春秋笑了一聲。

    似乎是有些諷刺，又似乎有些苦澀。

    “可你真的覺得，這是在醫(yī)治？”

    江浮月靜默片刻，道：“或許能有轉(zhuǎn)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