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nèi)的溫度降到極點，癱了一下午沒動過的身體也像木偶一般僵硬，賀雨花了足足十分鐘才掙扎著坐起來走下車。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廉價香水和酒精味混合成的污濁空氣撲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不知是有意勾引還是不受控制釋放出來的各色信息素，有Alpha，也有Omega的。

    賀雨好像沒聞到一樣，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徑直朝著最近的一家酒吧走了進去。

    他從沒來過酒吧，唯一的一次，是偷偷從學校跑出去找賀揚，結果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點一杯什么，就被賀揚轟了出去。

    此時酒吧內(nèi)的氣氛已經(jīng)熱火朝天了，dj音樂和吵嚷的歡呼尖叫直要刺破耳膜，吧臺的調(diào)酒師晃悠過來，指尖輕輕叩響桌面，笑道：“小帥哥，喝點兒什么？”

    賀雨眼皮都沒抬起來，道：“酒?！?/br>
    調(diào)酒師吹了聲口哨，沒再多嘴，他見慣了這種受了委屈跑來酒吧傷心賣醉的小年輕，剛進這行的時候還會幫著勸一勸，說兩句安慰話，當個聽眾，現(xiàn)在啊，錢最重要。

    “DRY MATINI.”調(diào)酒師將一杯近乎無色的酒推到賀雨面前，“請慢用?！?/br>
    很快，調(diào)酒師就被新來的客人吸引了注意力。

    賀雨靜靜地盯著高腳杯，而后忽然眨了眨眼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辛辣刺激的混合酒精讓賀雨猛地咳出來，他將空酒杯放回桌面，佝僂著背趴在吧臺上，右手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喘著氣，眼角不受控制落下淚來，狼狽至極。

    咳嗽的動靜讓服務生看過來，皺著眉往吧臺走，跟閑下來的調(diào)酒師低聲耳語：“怎么了他？”

    調(diào)酒師聳聳肩，“我哪兒知道，喝猛了唄，DRY MATINI一口悶，他不嗆誰嗆？”

    “……”服務生鄙視地看他一眼，“年紀那么小你就給他這么烈的酒，缺不缺德??？”

    “酒不缺德?！闭{(diào)酒師正氣凜然地回答：“缺德的是喝酒的人?！?/br>
    “……懶得理你，看著點兒啊，別喝出人命來?！?/br>
    “我正想叫你呢！”

    “干嘛？”

    “那種小屁孩兒我見多了，估計咳完了還得繼續(xù)，這樣，你給他安排到后面卡座去，那桌剛走正好空出一個，再給他一打啤酒慢慢喝，喝完了我估計也就差不多了?！?/br>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同情心？”

    “廢話真多，快去！”

    服務生認命地把托盤放下，擼起袖子往小年輕身邊走，客服語氣道：“你好小帥哥，卡座那邊空出位置了，要不要過去坐坐？”

    賀雨在胳膊上擦了一把眼睛，慢慢抬起頭來，“嗯?！?/br>
    服務生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暗自咂舌。

    他按照調(diào)酒師的要求把人安排在卡座上，又給他拿了一打啤酒和幾盤小吃放下，確認不會鬧出人命后，又去照顧其他的客人了。

    賀雨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環(huán)形沙發(fā)的中央，機械一樣重復著開罐、喝啤酒、繼續(xù)開罐的動作。

    視線模糊不清，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抑或是他已經(jīng)喝醉了。

    賀雨忽然傻笑了一聲，右手在眼前晃了晃，傻呵呵道：“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討厭??？”

    他看見夏衍錦仍然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淡淡道：“賀雨，你還是個小孩子?！?/br>
    入口的酒精全都變成了苦澀的味道，賀雨躺回沙發(fā)上，認命地閉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道驚訝的呼喚叫醒。

    眼前的兩道身影重重疊疊，賀雨揉了揉眼睛，看不清，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覺。

    “……嘿。”江新霽氣笑了，大大咧咧在賀雨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你說要不是咱倆正好看見，他得在這兒睡到什么時候？”

    宋雨澤沒說話，他低頭看了眼桌面上東倒西歪的空酒瓶，皺了皺眉，“給老夏打電話，讓他和燕旻來接人?！?/br>
    “知道——”江新霽晃了晃手機，“這不正打著呢么，嘖，好好的二人約會怎么也能碰到這種事……喂？老夏，你跟燕旻在一塊兒沒？哦，那正好，來酒吧街把他那臭弟弟拉走，再不來他可能就睡死過去了哈。”

    江新霽撓了撓耳朵，“他一個人，喝了大概……一□□啤吧。”

    掛掉電話，宋雨澤挑眉，“怎么樣？”

    “嘶?！苯蚂V抖了抖，“我感覺老夏生氣了，非常嚴重的級別，太可怕了，咱們還是跑路保平安吧。”

    “……”宋雨澤瞥他一眼，坐到了他身邊。

    江新霽咧嘴一笑，按住他的腦袋吻了上去。

    過了大約二十多分鐘，一雙大長腿跨過桌面停留在賀雨面前，二話不說粗暴地拽著他衣領往外走。

    江新霽見狀連忙跟上去制止，“誒，你別發(fā)這么大火?！?/br>
    夏衍舟回頭，咬牙切齒地說：“我沒發(fā)火?！?/br>
    江新霽：“……”

    在矛盾進一步升級前，江新霽扶著賀雨拉著夏衍舟走出了酒吧，宋雨澤十分自覺地去前臺結賬。

    幾分鐘后，三人站在夏衍舟車外，醉鬼被粗暴地塞進了后座里。

    江新霽拍著夏衍舟的肩膀，笑道：“看來你這哥夫當?shù)倪€挺認真，連小孩兒來酒吧都這么生氣，這態(tài)度得趕上當?shù)税桑俊?/br>
    夏衍舟心說我那是當?shù)?？我是看見他這幅窩囊樣就想起我那倒霉催的哥哥，氣死算了！

    這話又不能說出來，只能憋著氣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