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崔捕頭默默擦汗。也對，對他們這些蝦兵蟹將來說，崔大人官威赫赫，可對賈赦來說，沒準(zhǔn)三品以下從前還得不到他一個好臉相對。他父祖都超品呢！現(xiàn)更是圣寵在渥。

    看著賈赦笑意盈盈，不見任何尷尬，神態(tài)自若的模樣，崔宇笑笑：“這是自然?！闭f著從包袱里遞過證明身份的文牒。

    接過文牒，賈赦一眼略過后，深呼吸一口氣，笑道：“早就聞崔大人斷案如神，恍若包青天在世。沒準(zhǔn)這女鬼正是知曉崔大人您的品行，才攔路相告！”

    有什么好尷尬的，想他昔年一回來連自己重生的老底都揭露出來了。

    硬著頭皮往前看唄！

    一聽賈赦這話，崔宇這會是徹徹底底有些無言以對。他也算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也不乏世家子弟出身，可偏偏就賈赦說話辦事格外的令人……自覺也算學(xué)富五車的傳臚想了想，唯用無可奈何能稍稍詮釋自己此刻的心情。

    “賈大人客氣了?，F(xiàn)在有要案發(fā)生，我等也先不寒暄了?！贝抻蠲嫔C穆道：“先前我們檢驗(yàn)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尸體……”

    尚且不知泰興帝還留著份驚喜給他，這邊崔宇考慮了賈赦同僚下屬身份，引著人前去看尸體，打算跟人說說自己察覺到的線索以及安排。

    賈赦看著頂頭上峰的路線，腳步跟扎了根一般，不想動彈。

    燕捕頭輕輕推了一把。雖然本朝捕快仵作等不是賤籍，但自愿從事的人也很少。他是祖祖輩輩都從事這職業(yè)。想當(dāng)年，他十三歲巡街，一晃眼如今都四十了。說句厚臉皮的話，他是看著賈赦從榮寧小霸王到京城一霸到浪子回頭金不換。

    賈赦扭頭瞪眼目無尊長的燕捕頭，一步一挪往前，每走一步，感覺空氣中的血腥味便更濃了一分。

    打開扇子，賈赦故意遮擋住自己嚇半白的臉，眼角余光幽幽看眼已經(jīng)跟上崔宇步伐的鐘平。

    他既然提前得了打好關(guān)系的話語，自然也調(diào)查過崔宇身邊的人?？纱抻畲蟾耪嫒敉饨鐐髡f的“天煞孤星”般，他娘因?yàn)樯a(chǎn)傷了身子，又日夜辛苦賣豬rou，在他十歲的時候就亡故了；他的妻子也沒個福分的，因?yàn)樯a(chǎn)早亡，留下個兒子；他父親倒是隨崔宇赴任享了幾年老太爺?shù)母?，可因?yàn)橐粓銮锖l(fā)舊疾，也亡故了。這崔宇潔身自好，也沒娶繼室也沒個小妾丫鬟，這些年自己撫養(yǎng)兒子長大，除此之外也沒個其他親人。

    所以除了崔宇之子崔承衍外，與崔宇關(guān)系最為親密的便是鐘平。鐘平與人同老鄉(xiāng)，據(jù)聞還是同窗好友，有秀才功名，但連考兩屆未中舉，便隨崔宇赴任當(dāng)了師爺。

    似乎感受到賈赦的目光，鐘平回眸看眼賈赦，似笑非笑道：“也是，賈大人乃千金之軀，自當(dāng)不能染了這晦氣?！彼峭耆氩怀龌实蹫楹挝蝹€繡花枕頭賈赦為通判，簡直是在拖恩正的后腿。

    “就晦氣！”賈赦迎著人的目光，冷聲：“但本大人職責(zé)所在，最多心理說說而已，這行動上……”

    故意拉長了語調(diào)，賈赦秉承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輸人不輸陣的勇氣，大步朝前走了幾步，而后回頭掃眼鐘平，帶著絲傲氣。

    他賈赦是因?yàn)樘┡d帝的話對小崔敬重一分，如今也算愛屋及烏，否則對于這種暗戳戳帶著鄙夷之色看他的，早就命人打了。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不敬尊長！

    他賈赦官服脫了，里面還穿著爵袍呢！

    正當(dāng)賈赦心理哼哼之際，忽然聽得耳畔響起略低沉的聲音，一抬頭，正好對上崔宇深邃冰冷的眼眸。

    “再往前走就破壞現(xiàn)場了。”崔宇道。

    “哦?！辟Z赦愣愣點(diǎn)頭，努力的目光轉(zhuǎn)向那躺地的尸體。

    穿著應(yīng)是平常百姓的粗布麻衣，此刻渾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下半身，那衣衫撕裂，很容易就讓人想到發(fā)生不好的事件。而那烏黑亮麗的頭發(fā)披落擋住面容……

    賈赦眼睛倏地睜大，看著那尸體面容，失聲尖叫—“??！”

    “老爺/大人?！崩线h(yuǎn)跟隨賈赦身后的護(hù)衛(wèi)以及周圍的衙役都圍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看著賈赦興奮的拍著崔宇，手指著那女尸。

    “那……那……”賈赦喘息了好幾回氣，才平復(fù)下心情，“那是倚翠樓的花魁青蓮姑娘！”

    “賈大人確定？”

    “那當(dāng)然了！這丫頭曲唱的不錯，氣性挺大?！辟Z赦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自己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往事：“爺當(dāng)初捧著她，還小、浪、蹄、子的竟敢拿喬，轉(zhuǎn)頭給我對家唱曲。當(dāng)時我就捧了紅袖姑娘跟人打擂。”

    “賈大人好興致?！贝抻罾淅淇囱勖佳坶g帶著不經(jīng)意冷漠淡然的賈赦，目光轉(zhuǎn)向人身后那一堆捕快：“燕捕頭，既然有尸源，且去查證?！?/br>
    “是。”燕捕頭抱拳領(lǐng)命后，看著崔宇，小心翼翼拉扯賈赦的袖子，然后忙不迭安排去。

    賈赦回過神看眼崔宇，一臉無辜：“大人有事情要吩咐下官嗎？”趕緊吩咐，他也好走人，太血、腥了。

    “有，賈大人應(yīng)該可以出面跟人聊聊。”崔宇眉頭一簇，沉聲道。

    “誰？”

    “還恕本官眼拙，但料想賈大人應(yīng)該知曉。”崔宇目光往不遠(yuǎn)處而來的一隊(duì)人往去，順帶手指一伸，替賈赦指明方向。

    賈赦順勢而望，一張臉都成苦瓜臉：“崔青天，走吧，十二皇子殿下?！?/br>
    十二皇子殿下司徒瑯，李妃所出，天生聰慧，敏而好學(xué)，頗受帝皇喜愛。其上頭有兩一母同胞的兄長，還有一個jiejie。

    如今李妃雖然年老色衰，但光子嗣的數(shù)量就吊打泰興帝后宮所有人。而且這還是自幼隨泰興帝的。就是那啥教導(dǎo)宮女。故而李妃一系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逐漸站穩(wěn)腳跟，甚至深根蒂固。

    崔宇看了眼耷拉腦袋的賈赦，回眸掃眼踩著仆從下馬的十二皇子。十二皇子現(xiàn)年不過九歲，倒是長得粉雕玉琢，可窺見日后那貌比潘安的好相貌，只不過面上帶著分狠厲，硬生生破壞了好相貌。

    “下官見過十二殿下?！?/br>
    賈赦和崔宇齊齊彎腰行禮，可還沒說完慣例請安的話語，便被人冷笑打斷。

    “哼，本殿可不安?！笔首影侯^掃了眼為首的賈赦和崔宇，眼里閃過一絲嫉妒，道：“你們兩個都深受父皇重視，可連轄下發(fā)生的案件都不知道？還為父皇分憂？要你們有什么用？！”

    明顯是得到了崔宇也在場的消息，十二皇子特意前來找茬。一下子能懟兩深受皇帝寵愛的人，過后還有理由來推脫，是何等的爽。

    他原本是磨了好久，才得了自家母妃許可，隨他的六jiejie出宮禮佛游玩，豈料晦氣的很，半道上被個山野村夫的一句“死人了”嚇得眾人驚破膽。

    但萬萬沒想到事情還有別樣的發(fā)展，例如新上任的順天府通判和順天府尹都挺礙眼的，正好可以借刀殺人。

    十二皇子一派正義凜然，引經(jīng)據(jù)典的把兩人罵了個痛快，最后朗聲總結(jié)道：“本殿下給你們?nèi)鞎r間破案，否則休怪我告到御前，革了你們的職！”

    說完，十二皇子狠狠一甩袖，帶著人威風(fēng)凜凜的離開。

    全程沒有說話機(jī)會的賈赦看看似乎被熊孩子氣的面色都能堪稱包公的崔青天，小心翼翼開口：“崔大人？”

    “我家大人正在思考，還望賈大人莫要打擾?！辩娖铰勓裕嫔恼f道。這場無妄之災(zāi)恐怕還是由賈赦引起的。

    “鐘兄，沒事?！泵鏌o表情的崔宇聞言，緩了緩面色和聲道：“賈大人，鐘兄，且不提皇子戲言，且辦案吧。這案子的死因令人狐疑。發(fā)現(xiàn)的草堆是拋尸的現(xiàn)場，經(jīng)過勘驗(yàn)，看似性、虐而亡，但好像是為了掩藏其真正的死因，而且其背部的傷痕……”

    賈赦聽得云里霧里的，但看崔宇說起來振振有詞，而且旁邊的順天府仵作還時不時的點(diǎn)頭附和。這兩說興奮起來，還在尸體上動來動去。

    賈赦感覺眼前盡是一片血紅，而且有些烏黑的血跡與尸體那白皙的肌膚形成刺人眼球的視覺感受，甚至那下半身那污濁的液體還流動……

    喉嚨間都翻出酸氣來，賈赦面無表情的憋著，待聽得一聲“回衙門用酒醋擦拭”后，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到官到沿邊，哇得一口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