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間_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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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清平從未想過能有說出口的一日,但才從嘴邊流出,竟覺得有種如釋重負(fù)之感。原本眼中猶濕,此時(shí)卻一點(diǎn)眼淚也無,她深吸了口氣,想起那封遲來的信,只覺得像是種種布局下的又一環(huán)陰謀,連僅存的一點(diǎn)情意也找不到了。 楚晙目光冰冷至極,扣住她的手腕道:“不錯(cuò)……我就是你的主人,從前是,如今也是。你最好牢牢的記住這點(diǎn),千萬不要忘記了?!?/br> 她拖著清平出了門,在殿中繞過幾根殿柱,推著她進(jìn)到另一間房里。清平摔倒在毯子上,舉目一掃,覺得這擺設(shè)十分熟悉。她扶著書架站起,手帶出架子上一本掉在地上攤開,幾行字映入眼簾。 “這是……”清平在屋中走了幾步,隨后震驚不已,這屋中熟悉無比的陳設(shè),連帶書架的擺放,多寶閣上的瓷瓶,都與十幾年前,她在王府中看守的那個(gè)舊書房一模一樣。 如同再度陷入身不由己的奴仆生活一般,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摸到書架邊緣一處磕碰的痕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熟悉的樣子。舊日的記憶再度浮現(xiàn),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回了那個(gè)小小的孩童,卻再也對(duì)這個(gè)世界無法保持原有的憧憬。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原點(diǎn),她難以壓抑心中的恐懼,向后一步步退去,失了最初的冷靜,輕聲道:“你瘋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的書架。架子并沒有多高,但在清平眼中,仿佛囚籠里的柵欄,一排排豎起,阻隔了視線。于是所有的一切都變的可怖了起來,她的聲音起初是低的,如同夢(mèng)囈般,放的極輕,但隨后卻漸漸高了起來,最后甚至有些尖銳刺耳:“你瘋了么,我不要在這里,我要出去!” 楚晙冷冷地看著,仿佛是在欣賞著她的恐懼與憤怒。清平背頂?shù)綍苌?,已?jīng)無路可退,楚晙按著她的手,牢牢地制住她,咬著她的唇低聲道:“我是瘋了。”她guntang的唇貼著她的,感受著她身體的顫抖,眼神陰鷙而飽含占有欲,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聲音是溫柔無比,卻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是瘋了?!彼貜?fù)了一遍,迷戀地吻過清平顫抖的眼瞼。 作者有話要說: 修一下。。 第218章 波瀾 屋外或許又下起雪了, 又或許已經(jīng)停了, 清平再也不曾聽見風(fēng)聲, 她將燈盞放在地下, 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隨手翻了幾頁, 讀了一段后,發(fā)現(xiàn)還是看過的。 她便蹲下身, 伸手進(jìn)底層又摸了一本出來, 抖掉封頁上的灰塵, 隨后她靠著書架坐在地上,將燈提近了些, 仔細(xì)讀了起來。 這一看不知時(shí)間過去了多久, 她身邊已經(jīng)放了兩三本了,書架最底下那排大多是不曾讀過的書,倒可以用來消磨時(shí)間。那些看過的間再次重溫了些許, 時(shí)隔數(shù)十載光陰再看,截然是一種不同的感受, 更多的不過是在字里行間懷念當(dāng)初的心情, 至于想什么, 她不敢深思。獨(dú)處時(shí)最忌想太多太雜,她怕如那日一般失了理智,連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誰,一心以為自己走到了絕路。 但人生至此,何處不是絕路。 此地只有她一人, 窗是封死的,門也是鎖的。她不曾嘗試過,但想也知道。屋中最多的便是書,既然如此,那就看書。既能打消那些不好的念頭,也能好好冷靜地想事情。她不覺得這是苦中作樂,至少這算不上是甚么苦,她不信楚晙能關(guān)她一輩子。 書一本本的讀完,困意襲來,清平靠著書架昏昏欲睡。閉著眼休息了一會(huì),她模糊間聽見有腳步聲,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她不愿睜眼,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響,那人似乎依著她坐下了。 清平驀然從昏沉的睡意中清醒過來,身邊的人伸手取了一本她看過的頁翻動(dòng)的聲音格外清晰:“這本……怎么樣?” 清平睜開眼睛去看她,楚晙穿著朝服,臉色有些差,眉宇間是疲憊的神色,手指夾著一頁停在半空,側(cè)頭去看她,似乎在等清平的回答。 清平捻起幾頁,翻到一張,手滑下一豎,道:“不怎么樣,整本書只有這一句話能看?!?/br> 楚晙頓時(shí)笑了,合上書放到一邊,道:“我從前看的時(shí)候也這么覺得,滿口正義之詞,實(shí)則胡說八道。” 她又翻了幾本,都要問清平書如何,清平一一作答了,而后楚晙站起來,彎腰拉起她,對(duì)她道:“用膳吧?!?/br> 書房的盡頭是一扇門,推開它走幾步,就是之前她醒來時(shí)的臥房。也不知飯菜是什么時(shí)候擺上的,依舊是清平喜歡的那幾個(gè)菜式,兩人對(duì)坐著吃飯,什么多余的話也沒有。 仿佛清平不說,楚晙也就不提,許多事情似乎并沒有發(fā)生,她們照舊生活在一起,與之前相比,也沒有太大差別。 這是她入宮的第七日,清平在心中默默地想著。時(shí)間她始終記得很牢,每天都要念上幾遍,不敢讓自己隨便忘了。 這頓飯吃的形如嚼蠟,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清平放下筷子就要走,楚晙問道:“去哪里?” 清平不答,聽她繼續(xù)道:“坐下,陪我用完?!?/br> 坐回桌前,楚晙慢條斯理地夾菜,看樣子沒個(gè)一時(shí)半晌是吃不完。清平看著碗碟邊上的青花圖案微微有些出神,卻聽楚晙道:“菜不合你口味?” “很好,沒什么胃口罷了?!鼻迤酱鸬?。 楚晙用完膳后道:“去挑幾本書,隨我去批折子。” 清平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后,隨便從書架上挑了幾本,楚晙似乎將辦公的地方暫時(shí)搬了過來,她批折子的時(shí)候清平就坐在邊上,總之,不管如何,清平必須在她的視線之內(nèi),只要抬頭就能看到。 除了白日上朝以外,楚晙都會(huì)在這里呆著,批折子也好,休息也好,她總要將清平看的牢牢的。 清平在一旁的桌邊坐下,她們?nèi)缃竦臉幼?,其?shí)與舊日在王府時(shí)差不多。大家都是各做各事,互不干擾。楚晙似乎只想盯緊她,清平也就由著她,畢竟是別人的地盤,她心中清楚不過。 其實(shí)單看楚晙批折子也能看出些趣味來,她若是眉頭緊鎖,說明這折子上的事情頗為棘手;若是簡單些的事,不一會(huì)就擱筆歇手,抬頭順帶看清平這里一眼。有些折子似乎要加蓋印章,卻不是常用的印璽,清平看見那印章放在盒里,只在用的著的時(shí)候才拿出來。 感受到她的視線,楚晙拎起一封折子道:“要看?” 清平搖搖頭,楚晙又道:“桌上有紙墨筆硯,若是無事,便寫寫字罷?!?/br> 手中書翻過幾頁,清平才道:“已經(jīng)大不如前,愧對(duì)陛下先前的教導(dǎo),倒不如不寫。” 楚晙聞言但笑不語。 等到楚晙折子批完,就是沐浴更衣,而后回房歇息。她動(dòng)作很快,沒一會(huì)便出來了,清平睡在床里頭,卷著被子背對(duì)著楚晙,心想,自己可能是第一個(gè)敢用屁股對(duì)著皇帝的人。楚晙伸手扯她的被子,將她從被子中抖出來,兩人滾到一起,炙熱的唇貼在清平鎖骨凹陷處,她毫不為之所動(dòng),只是看著床頂垂下的帷幔發(fā)呆。 楚晙手上動(dòng)作一頓,急促的呼吸也漸漸緩和下來,低頭嘴唇蹭過清平耳廓,把她撐平了壓實(shí),發(fā)絲在枕上糾纏在一起,更勝往昔纏綿的情狀。 清平卷著被子干脆利落地背對(duì)著她,隨即背后一暖,楚晙將頭埋在她脖頸處,清平嗅到她發(fā)間清冽的香氣,伸手握住她的手,問道:“賀先生給我寄了一封信來,信中只有兩句話,是你后來留給我的嗎?” 床帳落下,深藍(lán)色的光清淺地灑入帳內(nèi),楚晙摟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像找到了可以開口說話的契機(jī),她們終于能心平氣和地談起過往:“……我叫你回來,別再去西戎,沒想到你最后還是折返了?!?/br> 清平轉(zhuǎn)過身,與她頭抵著頭,低聲問道:“是嗎,我以為你不過是要我更死心塌地一些……” 楚晙摸了摸她的鬢角,看著她眼中倒映的深藍(lán)光點(diǎn),不自覺道:“死心塌地什么?” 清平看了她半晌,忽地笑了笑,聲音輕快地道:“看我走上絕路,踏足死地,是不是這樣?” 楚晙呼吸一窒,圈著她的手臂縮緊,艱難道:“云州一役波折多端,有許多事不在意料之中,你——” 清平默默地聽,楚晙閉著眼吻了吻她的鼻尖,許久之后才道:“送你去西戎,是我今生最為后悔之事?!?/br> 清平追問道:“但若是再來一次,你還是會(huì)這么做,對(duì)嗎?” 楚晙笑了笑,眼中是沉沉的暗色,答道:“是的?!?/br> 清平舒了口氣,心中竟有幾分釋然,將頭抵在她頸窩處道:“……謝謝你對(duì)我說真話?!?/br> 楚晙指節(jié)攥的發(fā)白,隨后輕輕松開,神情難辨,拍了拍清平的背道:“睡吧?!?/br> 深夜,清平緩緩睜開眼睛,從楚晙懷中掙脫出來,翻身滾向一邊。她見楚晙呼吸平穩(wěn),知道她是睡著了,便小心翼翼地從她身上跨過,踩著被子掀開床帳一角,悄聲無息地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