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壯著膽子去跟母妃打招呼，說讓張師傅來院子里教弟弟們練會兒基礎(chǔ)功。

    “皇家教頭們都哪兒去了？輪得著太監(jiān)叫皇子功夫？”惠妃沒好氣地把茶杯放到一旁。

    五皇子抓準(zhǔn)機(jī)會，招手讓張四來身旁，給母妃介紹：“張四不是普通的太監(jiān)，他有一身好本事，連二品護(hù)衛(wèi)都不是他的對手?！?/br>
    惠妃垂著眼，故意避開張四癡傻的注視，不屑地冷笑一聲。

    太監(jiān)頭一次見新主子，得下跪行禮。

    張四進(jìn)宮后跪過三個主子，從貴人到太子，規(guī)矩是知道的，但這回他卻沒給惠妃跪下磕頭，只躬身說了句：“奴婢張四，給娘娘請安?！?/br>
    “喲，原來是你啊。”惠妃像是聽出了熟人的嗓音，緩緩抬起眉眼，看向張四的眼神里滿是怨恨。

    那是一種古怪的怨恨，恨張四一根筋硬是要來宮里見她，硬是要看這清冷宮里幾個月見不著一次丈夫的可憐妃子。

    女人多數(shù)不希望曾經(jīng)的愛慕者看見自己衰敗模樣，尤其是見識過她盛放時完美模樣的愛慕者。

    她完美那一下子就夠了。

    然后只想躲起來枯萎。

    怪就怪這老男人不識趣，還跟年輕時一樣不懂她，硬要看她這年老色衰的樣子。

    可她恐怕也不懂男人。

    此刻張四眼里，樹下的惠妃就是二十年前的將軍府三小姐，一點(diǎn)都沒變。

    “娘娘還記得我?！睆埶纳岛鹾醵⒅蒎?。

    “看見就想起來了?！被蒎皖^扯弄手里的帕子，一臉無所謂：“當(dāng)初多虧你救了我和我娘，你后來賴在咱家府里當(dāng)過幾年差吧？”

    “是，是?！睆埶男Τ稣R的白牙，卑躬屈膝的局促，漸漸在他身上消失了。

    他一刻都舍不得挪開眼，盯著惠妃笑道：“娘娘這些年過得可好？”

    “當(dāng)然好，要什么有什么?！被蒎笱艿幕卮?，又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炯炯有神看熱鬧的三個小皇子，神色不悅地打發(fā)：“本宮這院子小，諸位殿下要練功夫，還是去隔壁的花園，這里施展不開?！?/br>
    皇子和薛遙都一臉失望。

    惠妃居然真的不記得張四了。

    這可憐的神秘高手。

    娘娘親口下了逐客令，幾位小皇子也不能賴著繼續(xù)看熱鬧，只能出去練武。

    張四自然也得跟著一起走，只是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說，一步一回頭，蝸牛一樣在院子里賴著。

    不一會兒小皇子們走光了，張四回頭一看，惠妃低著頭，也沒急著驅(qū)趕他。

    張四厚著臉皮轉(zhuǎn)過身，跟惠妃搭話：“娘娘，這宮里不如府上自在，您……”

    “當(dāng)然不習(xí)慣！”惠妃忽然抬眼瞪向他，壓抑著顫抖低聲道：“我過得怎么樣，你看不出來么？問什么問！”

    周圍的太監(jiān)宮女嚇了一跳。

    張四也吃了一驚，沒想到惠妃忽然變臉。

    “你們都下去。”惠妃讓其他人退下。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不識趣的老男人。

    惠妃紅著眼眶瞪視張四，仿佛這些年受的冷落，是拜他所賜。

    張四也不委屈，心里反而舒坦極了。

    這么些年過去了，還是那個窩里橫的三姑娘，只跟熟悉依賴的人鬧脾氣，一點(diǎn)都沒變。

    張四對惠妃笑了笑，走去無花果樹邊，把七倒八歪的箭矢拔下來，細(xì)細(xì)摩挲一番，轉(zhuǎn)頭對惠妃說：“這尾羽不行，我下回去鋪?zhàn)永锒▋赏肮媚镉弥樖值??！?/br>
    惠妃別過頭，沒理他。

    張四看見她把裙擺塞在腰帶里，下意識又跟許多年前那樣提醒她：“姑娘家不能這么塞著衣擺……”

    “關(guān)你什么事！”惠妃回過頭一瞪他：“太監(jiān)還能管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