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jié)閱讀_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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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除了這封信,乞顏大汗還有別的話沒有。” “大汗說,兩個月前將軍派人送去那幾具尸首的意思他明白,想必牧仁王子的事將軍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下族中王儲變動,又加上寒冬未過,各部都為謀生計蠢蠢欲動。”他說到這頓了頓,“若是北涼部族再次暴亂征戰(zhàn),想必也不是將軍想看到的結(jié)果?!?/br> 百里霂點了點頭:“既然乞顏大汗有心修好,我也就暫不追究城中那幾名細(xì)作以及擄走我們小公爺?shù)氖??!彼坏劝⒛聽栒f話,又接著說道,“乞顏大汗派使臣前來,想必也只是為了讓我答應(yīng)這一句話?!?/br> 阿穆爾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怔怔地等著他的下文。 “我的話不是那么可信的,”百里霂勾起唇角笑了笑,但是眼里明顯沒有笑意,“就像當(dāng)年的扎納大汗一面允諾與我朝停戰(zhàn),一面率鐵騎南下,侵入我國土西北三州十六郡,殺我平民六萬余人。” 阿穆爾被他話中的恨意驚到,腦門上幾乎出了一層汗,他站起身向百里霂道:“百,百里將軍,我們大汗這次是……” 百里霂抬眼看他,擺了擺手:“使臣不必介懷,我心里掛懷著舊事,并不是為了借機(jī)報復(fù)。只是想提醒使臣大人,只憑著一紙書信和寥寥數(shù)語,我并不能輕易允諾,即使允了,恐怕大汗也不會輕易相信?!?/br> 阿穆爾松了一口氣:“將軍說的是,我這次來只是替大汗帶個信,大汗說再過幾日想邀將軍當(dāng)面商討,不知將軍可否方便?” “隨時恭候?!?/br> “那么,既然大汗的話與書信都已帶到,我就該告辭了。”他向男人恭敬地行了禮,準(zhǔn)備離開。 百里霂突然開口:“阿穆爾,你是科爾沁家的小兒子吧?” 阿穆爾一驚:“將軍怎么知道?” 百里霂沒有回答,低聲道:“你的兄長拉圖是個勇士,我很敬佩?!?/br> 阿穆爾聽到哥哥的名字,眼眶一熱,又強(qiáng)忍住,咬著牙向百里霂道:“謝將軍夸獎。”哥哥是族里的英雄,單刀獨騎就可以沖入敵人的騎兵中連砍下十幾顆頭顱,三年前在戰(zhàn)場上摔下戰(zhàn)馬,在混亂中被馬踩斷了胳膊,最后被敵人挑在長戟上撕成了碎片。 “將軍,”阿穆爾突然道,“北涼與中原真的會休戰(zhàn)通商嗎?” 百里霂第一次認(rèn)真地看向他,沒有剛才那種凌厲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架勢,甚至有些溫和:“阿穆爾,你真是個不合格的使臣,這是你出使的任務(wù),你竟然對你要試圖說服的人提出疑問。” 阿穆爾低下頭:“我知道我不該問將軍這種問題。我只遵從大汗的命令,大汗說要與中原人講和,那么我就來傳達(dá)這個使令,”他皺緊眉頭,“可是無論是北涼人還是中原人都知道,我們世代的仇恨都是血堆積起來的,誰能夠輕易放得下這些仇恨呢?” 他問完這句話,鼓足勇氣看著這位將軍,屋里取暖用的炭爐燒得很旺,他卻覺得手心冰冷。 百里霂突然開口:“阿穆爾,世代用血堆積起的仇恨跟后世子孫的平安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阿穆爾一驚,仿佛被點通了心竅,隱隱地像是有什么在喉頭徘徊,呼之欲出。 “我們中原在多年前諸侯割據(jù),自立為王,年年征戰(zhàn),在戰(zhàn)亂中死去的士卒百姓何止千萬。后來前朝一統(tǒng)天下,經(jīng)過這數(shù)百年變遷,天下親如一家,誰還記得那些當(dāng)年的血海深仇?!卑倮镫幍坏溃皩τ诒睕龅耐履銘?yīng)當(dāng)比我清楚,這片草原上曾經(jīng)有大大小小百來個部落,互相搶奪牛羊和女人,幾乎沒有太平日子,直到你們的扎納大汗統(tǒng)一了草原,各個部落合并成十幾個大部族,曾經(jīng)的敵人現(xiàn)在坐在一起燒羔喝酒,結(jié)伴去牧馬放羊?!?/br> 百里霂看著這個年輕的北涼貴族茫然的神色,慢慢站了起來,沉聲道:“如果眼中只有仇恨,世世代代地仇恨下去,將來的血只會流得更多,兩國征戰(zhàn),不死不休?!彼呓⒛聽枺艾F(xiàn)在眼下有個機(jī)會,乞顏大汗要的是北涼日后的平定,我要的則是大炎朝北疆的安寧,阿穆爾,這個機(jī)會就握在你手里?!?/br> 阿穆爾覺得脊背都繃直了,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心:“我明白了,百里將軍,我會將這個消息帶給大汗?!?/br> 曲舜送他出城時,他眼睛亮亮地看著曲舜:“曲副將,你們的將軍教會了你們很多東西吧?!?/br> 曲舜微微笑了:“將軍的確教了我們很多?!?/br> “他是個很好的老師?!卑⒛聽枌λf,“希望下次,我們不需要再隔著城樓互相喊話,而是請你坐到我家的帳篷里去喝我們的馬奶酒?!?/br> 他騎上了馬,將來時路上的沉重拋到了腦后,像個無拘束的牧民那樣揚起馬鞭。 “他走了?”百里霂問這句話的時候,早就沒有了剛才的神采,而是又添了幾抹倦色,肘抵在桌上,用手微微撐著額頭。 “是,將軍?!?/br> “乞顏這個老狐貍,這次恐怕是真是被逼得狠了。” “將軍,北涼那邊,是不是應(yīng)該再派些斥候過去盯著?!?/br> “不必了,”百里霂擺擺手,“乞顏喪子之痛還未平息,族內(nèi)人爭奪王儲,其余各部蠢蠢欲動,北涼局勢一觸即發(fā)。我們還是遠(yuǎn)遠(yuǎn)旁觀就好?!?/br> 曲舜終究沒忍住疑惑,問道:“將軍真的不準(zhǔn)備趁此機(jī)會襲取北涼?” 百里霂撐著頭笑了笑:“我剛才跟阿穆爾說的那些話你不是聽見了么?!?/br> “聽見了,可是,”曲舜微微苦笑,“末將覺得將軍說的不是真心話?!?/br> “唔,被你看出來了。” 百里霂眼中的笑意漸濃,“乞顏不該派這么年輕的使臣來,年輕人總是憑著一股子熱血,太容易被人左右了?!?/br> 曲舜面上略有遲疑,卻還是恭敬地等他說下去。 “我早已跟他說了,我的話不是那么可信的,”百里霂低笑了兩聲,“兩國交好又能安寧多久,乞顏愿許下承諾永不犯我邊境,可是再過幾年等他死了,這就是一句空話?!?/br> 他說到這,聲音驟然變低:“真正想得到一個平安的時代,除非我們的兵馬攻破格爾木河一線,直達(dá)北涼王帳,駐兵北涼原,將這一片草原納入大炎版圖?!?/br> “將軍……”曲舜心中大震,他看著百里霂眸中閃爍著微寒的光,幾乎被這樣的雄心激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這是歷代名將都未達(dá)成的心愿,”百里霂轉(zhuǎn)向他,笑得有些無奈,“我也不敢過于自負(fù)?!?/br> “眼下北涼內(nèi)亂將起,難道不是個絕佳的機(jī)會么?” “內(nèi)亂,”百里霂低聲重復(fù)了一句,“如果我此刻出兵,想要趁虛而入,那么乞顏倒要松口氣了?!?/br> 曲舜怔怔地看著他。 “你看過野牛群么,那些野??傁袷怯惺共煌甑牧猓┡臅r候相互斗毆殺戮,成年的公牛會用銳利的角挑開對手的肚腸。但是一旦有外敵入侵,它們會緊緊地圍成一個圈子,將牛角對外,不給敵人可趁之機(jī)?!卑倮镫庉p聲嘆了口氣,“北涼人就是這樣,一旦我們大軍壓境,他們就會收拾起所有的部族恩怨,與我們決戰(zhàn),再加上之前爭斗所挑起的蠻勇,并不是我們所能力敵的?!?/br> 曲舜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膚淺,低下頭:“將軍說的是,那么,究竟是和是戰(zhàn)?” 百里霂拍了拍他的肩:“先不著急,等乞顏再來找我的時候,自然會有答案。” “是?!鼻床煊X他要離開的意思,低頭行了軍禮。 百里霂臨走前,又轉(zhuǎn)回來囑咐了一句:“今天不是你當(dāng)值,早些回去休息吧?!彼馂鹾诘捻釉谇茨樕峡戳丝?,便轉(zhuǎn)身離去。 但那目光以及話語中的含義,曲舜自然有所領(lǐng)會,耳朵微微有些發(fā)紅。 元月初十這日,連日大雪后的天氣開始放晴。 白凡站在雪地里,跟一個鼻子凍得紅通通士卒說笑了一會,就看見校場外人影一閃,披著黑衣大氅的將軍踱了出來,身后跟著幾名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