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舜臉上還是沒有恢復(fù)血色，略帶茫然的：“將軍，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百里霂輕聲長嘆：“這就是哈圖佐?！?/br>
    燒灼后余下的青煙在啟郡上空緩緩消散，然而這場(chǎng)短暫的交鋒給整個(gè)靈州蒙上的灰翳卻依舊籠罩在人們的心頭。

    “哈圖佐這個(gè)部族，在草原上已有幾十年沒出現(xiàn)過了，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我還不知道，原來他們從未消亡?！卑倮镫庱v馬，低聲道，“他們?cè)前倌陙肀睕鲈献罴值臄橙?，無論是對(duì)大炎抑或是其余北涼各部，這個(gè)部族的人從不畏死，善馴獸，不肯向北涼的大汗俯首。所以，當(dāng)年乞顏的父親蒙根大汗率領(lǐng)諸部聯(lián)軍將哈圖佐趕出了北涼原，直至沙棘寨西面大漠，孤懸漠北，由他們自生自滅?！?/br>
    曲舜怔怔地聽著，不由得問道：“那他們?yōu)楹畏祷乇睕鲈?，?huì)先來突襲我們？”

    百里霂默然地?fù)u搖頭，過了片刻，才道：“我們?nèi)コ情T看看。”

    高大的城門依然矗立，連同四周的城墻，沒有一點(diǎn)坍塌撞裂的痕跡，不遠(yuǎn)處宋安正領(lǐng)著一隊(duì)士卒圍著一塊沙地勘探著什么。

    “宋副尉，”曲舜喚了一聲，“查出敵軍是如何潛入的了嗎？”

    宋安抬起臉，拍了拍手心的塵土，神色凝重：“是地道?！?/br>
    “地道？”曲舜低聲重復(fù)了一句，搖頭，“靈州城并不是土質(zhì)松軟的地方，當(dāng)初修筑城墻打地基時(shí)，光是敲碎土下大石就花了半年的功夫，他們?cè)趺磿?huì)在一夜之間打穿一條隧道的？”

    “如若哈圖佐真如傳說中的那樣，那么他們能馴服支配的并不只是今天所看到的鷹隼，”百里霂的眉頭越皺越緊，“甚至包括虎豹和老鼠。這也是這個(gè)只有千余人的部族棘手的原因?！?/br>
    宋安鐵青著臉道：“春暖雪化，正是獸族大舉捕獵的季節(jié)，我們的士卒即使勇猛，也難以同虎狼相搏，這……”

    “以現(xiàn)今城中的弓箭，就算對(duì)付一萬頭狼也并沒什么，”百里霂神色凝重，“怕只怕哈圖佐并非獨(dú)自前來，而是受了北涼王族的支持，當(dāng)真兩面夾擊起來，可就……”

    “將軍不是說，哈圖佐一直不肯臣服于王族，如今北涼大汗人選未定，他們沒有理由在此時(shí)受招降。況且其余的北涼部族都對(duì)大汗之位垂涎，怎么會(huì)這么快抽出空閑來與我們?yōu)閿常俊?/br>
    “這種可能確實(shí)微乎其微，”百里霂苦笑了一聲，低聲道，“只是我命盤從來不好，總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這戰(zhàn)之后，靈州城內(nèi)的士卒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像是繃緊了弦的弓，連天上飛過一只大雁去，也要細(xì)細(xì)看上半天。

    就這樣過了些天，敵人沒有來，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日，百里霂在書房中與李廷白凡等人議事，鋪了滿案的地圖卷冊(cè)，正說著，突然響起兩聲叩門聲，進(jìn)來的是府中的老仆，佝僂著腰端著茶水：“將軍?！?/br>
    百里霂翻著新繪制的城防圖，頭也沒抬：“放著吧，白凡，吩咐下去，讓大柳營依照此圖修繕?！?/br>
    “將軍，”老仆有些遲疑地低聲道，“有位小哥在庭院里站了大半天了，說是不要通報(bào)，等將軍議完事，我看他穿得單薄，在那站著直發(fā)抖，想問問……”

    百里霂皺眉聽他說了一大段，忍不住打斷道：“那是誰？”

    老仆搖搖頭：“眼生得很，說是什么小公爺……”

    百里霂像是嗆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又看了看白凡：“這說的是……岳寧？”

    白凡也愣了：“末將出去看看?！?/br>
    他推門出去之后，對(duì)著來人不由得一愣，然后才打了聲招呼：“喲，岳小公爺怎么有空來了靈州，莫非又是從都城押運(yùn)糧餉來？”

    岳寧的聲音比他小得多，早沒了當(dāng)初那股跋扈的氣勢(shì)：“白副將，你們將軍在里面嗎？”

    “白凡，領(lǐng)他進(jìn)來。”屋內(nèi)傳來百里霂的聲音。

    “是，小公爺請(qǐng)?！?/br>
    很快的，岳寧就跟在白凡身后走了進(jìn)來，看著比幾個(gè)月前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滿臉小心翼翼，像是有些心虛的樣子。

    “岳公子來此有何貴干??？”百里霂略帶笑意地問道。

    岳寧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huì)：“百里……百里將軍，有件事我說了，你不要生氣?！?/br>
    百里霂正摸不著頭腦，怔了怔，突然厲聲道：“是我母親出了事么？”

    “不不不，”岳寧連連擺手，“老夫人挺好的?！?/br>
    “那是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你有家眷在蘄州，”他拽著自己的衣角低聲道，“我家中家仆管教不嚴(yán)，得罪到了他們，你別怪我，我沒有，沒有仗勢(shì)欺人，真的……”

    白凡何時(shí)見過這位小公爺露出這么委屈膽怯的神色，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憋了半天，嘴角還有些抽搐。

    百里霂的臉色也沒比他好到哪去，他慢慢站起來，又看了看岳寧：“你說的話我不大明白，不過，我并沒有什么家眷在蘄州?！?/br>
    岳寧吃了一驚，抬起頭瞪大眼睛看他：“那他為什么有你的印章，”他在懷里摸了摸，掏出一封信來，“這個(gè)不是……”

    百里霂拿過那封信，一看清那熟悉的字體，手腕就不禁抖了抖，再看下去卻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你搶占了他家的田地？”

    “我沒有，是那些家奴做的，我已經(jīng)狠狠責(zé)罰他們了！”岳寧立刻道，卻又狐疑地問道，“那家人是你什么人，為什么會(huì)有你的私?。俊?/br>
    百里霂回頭看了看屋中自己兩名神色各異的副將，微一低頭，在岳寧耳邊說了幾個(gè)字，岳寧如遭重?fù)?，白了臉色退后兩步：“什，什么？?/br>
    百里霂頗為感慨地重新看向手中那封信：“原來他去了蘄州。話說回來，你怎么連他的字也不認(rèn)識(shí)了？”

    “我哪顧得上看是誰的字，光是看見那印章就急忙趕著來靈州了，要是你以為我欺負(fù)到了你家人頭上，還不把我撕了?！痹缹幑緡佒f道，“騎了一路的馬，腿都磨疼了?！?/br>
    百里霂笑了笑，將那信折起來遞還給了他。

    岳寧重新?lián)Q了小心的口吻：“百里霂，你們的事情議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怎么？”

    “我還有事要對(duì)你說?！痹缹幰е麓娇戳丝窗追埠屠钔?。

    白凡立刻拱了拱手：“末將這就去同宋副尉商議新圖紙的事。”

    “嗯，”百里霂點(diǎn)頭，轉(zhuǎn)向岳寧，“什么事，去廂房說吧?！?/br>
    岳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乖乖地跟著他走進(jìn)了西側(cè)的廂房，百里霂輕輕合上門：“是不是建墨……唔……”他接下來的半句話被貼上來的柔軟唇瓣堵了個(gè)嚴(yán)實(shí)，岳寧抓著他的手臂整個(gè)的貼到他胸口上，從唇齒間模糊地說道：“我好想你……百里霂……”

    濡濕的舌尖探到他口中，反復(fù)舔吮著，濃烈而繾綣地與他糾纏，手指也不安分地解他的衣帶，岳寧仰著下巴，臉色緋紅：“你上次的話那么傷人，我本該再也不來見你，可是……”

    “可是什么？”百里霂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