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恍惚開門，讓他進(jìn)來，她看著郭驚羽希望他能說出自己想聽到的那個名字，連水都忘了倒。

    郭驚羽把那盤錄音磁帶推到姜敏手邊，跟她說了一遍里面的內(nèi)容，姜敏過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視線慢慢挪到他手邊盯著那盤磁帶，神情無措，嘴中喃喃自語。

    她猜測是一回事，但真正知道心里又是另一種滋味，握緊了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抖。

    “我知道小洲在哪，但是我不能告訴你?！惫@羽直白道，“因為之前你說了很多勸說的話，李同洲尊重你，所以他才聽了，才會過去?，F(xiàn)在療養(yǎng)所是什么樣的，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他對你的信任損耗了大半，已經(jīng)不敢輕易聯(lián)系了?！?/br>
    他把那盤磁帶又往姜敏那邊推了推，對她道：“你可以用這個，要房子，要車，找個好點的律師拿著這份錄音，什么都搶過來也可以?！苯糸_口想說什么，但是被郭驚羽抬手打斷，他盯著她道：“我只有一個條件，再過不久李同洲要高考，當(dāng)我求您，這段時間不要去見他，如果可以，把證件送到我這邊來讓他考試，行么？”

    “小洲是在你那邊嗎，他現(xiàn)在是不是在你家里……”

    “您要逼死他嗎？”

    姜敏睜大了雙眼，一瞬怔愣，緊跟著眼淚滾落下來，眼前的男孩問得平靜，聽到卻如萬箭穿心，她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郭驚羽道：“如果是這樣，以后您就當(dāng)沒有李同洲這個兒子，我會負(fù)責(zé)她全部，我會照顧好他，連家人的那一份兒一起給他，以后我們也不會再跟您見面?！?/br>
    姜敏搖搖頭，咬著唇?jīng)]有再說什么。

    郭驚羽送下東西，很快就走了。

    姜敏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客廳里，呆愣地坐了好一陣，才拿起那盤磁帶找了小錄音機開始聽。

    里面就像郭驚羽告訴她的那樣，全是李慶成親口說的證詞，即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姜敏也未能全部聽完，她捂著臉失聲痛哭。

    她對丈夫已經(jīng)沒有愛了，但是她愛自己的孩子。

    這段時間她一直做同一個夢，夢到兒子被關(guān)在白色的房間里飽受折磨，日復(fù)一日，最后困在那家療養(yǎng)所，再也沒有出來。

    那個房間里布置的類似于醫(yī)院，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白色的單人床，桌子上放了一臺發(fā)出“滴滴”聲的冰冷儀器，有醫(yī)生模樣的人在一旁站著，而她的孩子就躺在病床上……

    姜敏被折磨得已經(jīng)快瘋了，她無時無刻都在后悔，都在痛苦，她握緊了那個小錄音機，在接近崩潰的邊緣，腦海里只回響著一句話：她要離婚。

    第65章 旗開得勝

    郭驚羽很晚才回到家中，他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客廳里的燈亮著，李同洲正坐在沙發(fā)那逗弄小狗。

    飯團耳朵靈敏，一早就聽到了郭驚羽的腳步聲，嘴里叼著拖鞋就往外跑，李同洲拽著一邊它也不舍得松口，又不敢使勁兒搶，哼哼唧唧的，一邊撒嬌一邊搖尾巴，想讓小主人把玩具還給它。

    郭驚羽進(jìn)來換了拖鞋，抬眼看了道：“我說怎么我備用拖鞋是最多的，敢情全讓飯團給叼走了?！?/br>
    李同洲道：“門口有新的，阿姨昨天放在那讓你穿。”

    “她哪兒是給我穿，是給飯團買新玩具呢，我這一禮拜一雙拖鞋，報廢的也太快了?！惫@羽故意拖長了聲音，喊了小崽子一聲。

    飯團最喜歡他，沖過去圍著他轉(zhuǎn)了兩圈，還表演了一個站立行走。

    郭驚羽逗了它一下，擺手讓它走，飯團卻不肯走，圍著他嗅了幾下。

    李同洲走過來問道：“煮了小餛飩，要不要吃點？”他離著近了，也聞到了一點氣味，疑惑道：“好像有點酒味，你出去喝酒了嗎？”

    “哦，可能是剛才診所擦的藥味，剛才不小心被人騎車蹭了下，胳膊那擦傷了，我去診所處理了下?！惫@羽隨口說了一句，抬起袖子看了眼，“沒事，過兩天就好了?！?/br>
    李同洲聽到皺眉，“我看看?！?/br>
    天氣已經(jīng)開始熱了，衣服單薄，郭驚羽衣袖卷起來就能看到小臂一直到胳膊肘那的刮傷，上面有酒精消毒水的氣味，還上了一點藥膏，傷口很淺，但是面積不小，看著紅了一片。

    郭驚羽道：“就是看著嚴(yán)重，其實就是擦到一點，都沒出多少血?！?/br>
    李同洲看得認(rèn)真，還給他吹了一下。

    郭驚羽低頭看著他笑，“哎，李同洲，你要是這樣我就不客氣了?！?/br>
    “什么？”

    “我手疼，你喂我吃吧？”

    “好?！?/br>
    不止是被喂著吃了小餛飩，郭驚羽晚上的時候，都享受到了病號待遇，半躺在床上聽李同洲給他念書講題，連自己翻頁都省了。

    他回來的晚，李同洲就多給他補了一會課，一直到快12點了，看著郭驚羽有些打瞌睡才合攏書本。

    郭驚羽在他起身的時候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帶了點困倦閉著眼睛問他：“去哪？”

    李同洲道：“回房間休息?！?/br>
    郭驚羽打了個哈欠，沒松手，“別去了，晚上睡我這吧，這些天都是我來回跑，難得家里沒人，你也睡我這邊一次。”

    李同洲垂眼看了那只牽著自己衣袖的手，沉默了片刻。

    郭驚羽略微松手，改成用手指勾著他袖口，往自己這邊拽小聲嘟囔：“我手傷著了，晚上一個人睡不好……”

    “兩個人才更容易碰著。”

    “不會啊，我手不方便，晚上想起來喝杯水怎么辦？”

    李同洲坐回他床邊，抬手揉了揉他腦袋，忽然笑道：“你這樣好像飯團?！?/br>
    郭驚羽茫然：“??？”

    “飯團今天咬著拖鞋不松口也是這樣的?！?/br>
    郭驚羽聽著就要挑高眉頭，但還沒等說話，就看到李同洲點頭答應(yīng)留下，立刻彎起眼睛笑了。

    李同洲瞧著，覺得眼前這人更像飯團了。

    甚至有些恃寵而驕。

    不過瞧著并不讓人厭煩，反而更想多縱容一點，瞧見對方小驕縱的模樣，唇角的弧度都忍不住跟著揚起來，心情也跟著變好。

    晚上熄燈后，兩個人躺在床上小聲聊天。

    從決定從京城回來參加高考之后，他們就只是睡在一起，并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深入交流，但反而感情更好了。

    身體上的愉悅是短暫的，彼此間的信任卻是逐年累加，一直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不用多說什么，一個眼神就能懂對方的意思，開口說上幾個字，另一個人就能接下去說完那句話，他們兩個之間不用再去衡量考慮別的事，只要對方在身邊，就足夠了。

    李同洲躺在里側(cè)，避開郭驚羽受傷的手臂，和他牽手握在一處，郭驚羽略微握緊一點的時候，他就用拇指摩挲他手背幾下，像是安撫。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已經(jīng)成了高考前放松的方式。

    郭驚羽說了一陣考中之后的打算，說了對大學(xué)的計劃和構(gòu)想，甚至連以后工作都想好了，他話多，說得也特別具體，李同洲聽見笑了。

    郭驚羽奇怪道：“你笑什么？”

    李同洲搖頭，“沒，就覺得你好像做過一遍似的，規(guī)劃的好具體，連幾個月升職都想好了?！?/br>
    郭驚羽半真半假道：“哎，你信不信我已經(jīng)在夢里經(jīng)歷過一回了？”

    李同洲道：“經(jīng)歷什么，畫廊經(jīng)理人嗎？”

    郭驚羽道：“是啊，我覺得我經(jīng)商挺有天賦的，而且我畫得也不錯，就算以后沒人買，我自己畫了也可以包裝一下賣出去，真的，我跟你說啊，京城有個漱石齋，特別有名，那家店的老板韓老先生就特別喜歡我的畫，我跟他……我以前跟他有過一面之緣，我們可聊得來了，我要是去那邊，他肯定滿口答應(yīng)！”這是他以前工作的地方，韓老先生確實跟他一見如故，重來一回，事情會有變故，但人是絕對不會變的。

    郭驚羽以前就是韓老先生一手提拔起來，韓家有錢，而老先生就這么一個字畫的愛好，每年砸錢買個樂子，還是從他接手之后才慢慢轉(zhuǎn)為盈利，總之，都是皆大歡喜的事兒。

    “去了畫廊之后呢？”

    “去了先賣我的畫，賺了錢咱們就買房，買學(xué)校旁邊，你肯定還要讀好些年，買大學(xué)附近的學(xué)區(qū)房最保險，中午可能挺忙湊不到一起，那咱們就晚上一起吃飯。先說好，每周必須抽一天時間給我啊，這個要寫協(xié)議，按手印的……”

    “你會很忙吧？”

    “你甭管我，我到時候請假，無非就是扣錢的事兒，你在學(xué)校爭氣點，什么碩博直讀都提前弄弄，最好早幾年讀完，我還想趁著年輕多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對了，咱們?nèi)セ┌?？我想出國去滑雪，這次地點你來選，上回咱們沒滑成，你得給我補上?！?/br>
    “省城那次嗎？好，給你補?！?/br>
    郭驚羽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他握緊了李同洲的手笑了一聲，點頭道：“對，就是那次，一定要給我補上?！?/br>
    以前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他們要迎來新的生活。

    那些事，他一個人知道，一個人背著就夠了，他不覺得苦，因為以后他不會再一個人去把他們當(dāng)初說過的那些事獨自做一遍，這一次，他喜歡的人不會失約。

    六月，高考如期而至。

    這段時間，姜敏信守承諾，并沒有來找兒子，也沒有做出任何打擾的事，只在最后的時間送來了李同洲的身份證和準(zhǔn)考證。

    她怕影響兒子學(xué)習(xí)，是托人送來的，自己沒有露面。

    她已經(jīng)找了律師，在辦理離婚手續(xù)，進(jìn)展非常順利。

    李慶成愛面子勝過一切，他嘴上說著要送兒子去更高的地方，接受更廣的圈子和人脈，但他自己卻不敢踏出這座小城一步，他在這里經(jīng)營了幾十年，已經(jīng)無法承擔(dān)在這里壞了名聲的后果。他知道姜敏起訴離婚之后，一度沉默并配合，姜敏當(dāng)機立斷，沒有猶豫立刻就動手辦理手續(xù)。

    李家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姜敏在最后關(guān)頭為兒子撐起了最后的一個月時間，讓他參加考試。

    送孩子們?nèi)タ紙龅哪翘?，郭mama給他們倆準(zhǔn)備了一樣的考試文具，一大早起來再三檢查了，自己都緊張到吃不下飯，瞧著倒是她要上考場似的。

    郭驚羽他們倆倒是和平時一樣，吃完早飯，拿了一個透明的文件袋，裝好全部物品就出發(fā)了。

    郭家夫婦倆送他們?nèi)チ藢W(xué)?？紙?，然后和其他家長們一同等在外面，他們的孩子在里面考試，當(dāng)家長的就找了樹陰處站著等，沒有找到陰涼地方的，就撐把遮陽傘，或者頂著本書，繼續(xù)站在外面等。

    考試鈴聲響起，家長們在外面也屏息凝神，里面那座安靜的教學(xué)樓此刻是他們?nèi)康南Ｍ?/br>
    在校門外看了一會，不少家長開始回去準(zhǔn)備飯菜，郭mama也回家去準(zhǔn)備了，這邊考場離著家遠(yuǎn)，中午來回折騰太累，她打算讓兩個孩子在車上吃午飯，然后休息一會，翻翻書，下午就又要接著考試了。

    郭爸爸在家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四菜一湯，他們掐著點開車送到考場外，早早找好了位置等著孩子們考完出來。

    大概是當(dāng)父母的直覺，上千穿著相同校服的學(xué)生里，他們也總能一眼認(rèn)出哪個是自己的小孩兒，郭爸爸?jǐn)D在人群里眺望，瞧見他們倆就開始招手，帶他們回了車上。

    郭家夫妻倆坐在前面，郭驚羽和李同洲坐在后排，郭mama盛了飯給他們吃，只叮囑他們多吃點，其余一個字都不多敢多說。她自己緊張，還不讓郭爸說話，瞧見他想開口就偷偷掐他胳膊一下，“你們慢慢吃，一會在車上休息一會，我手機上好鬧鈴了，就擱在車?yán)?，你們放心睡一會，到點我叫你們?！?/br>
    她說完，就催著丈夫一起下車，把空間留給倆考生。

    郭驚羽等長輩走了，一邊吃一邊問道：“上午考怎么樣？”

    李同洲道：“還可以，不是很難?！?/br>
    郭驚羽咋舌，他覺得挺難的了，尤其題量還大，他到最后差點沒寫完，都是挑著分?jǐn)?shù)多的大題先寫，有幾個選擇都是蒙的。

    李同洲安慰他道：“題量比較大，你能寫完勝算就大了很多，別擔(dān)心?！?/br>
    郭驚羽悶不吭聲吃飯，等吃完了，借著收拾東西的空擋湊過去親了李同洲一下，笑道：“借我點好運。”

    李同洲眼神微微訝異，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親了他額頭一下，認(rèn)真道：“再多給你一點?！?/br>
    大概是有李同洲的好運加持，下午的數(shù)學(xué)卷上，郭驚羽發(fā)現(xiàn)有兩道題目都是李同洲之前給他講過的，押中題的驚喜讓他激動了一把，先把那兩道大題寫了，幾十分到手，自信也跟著來了，其余題目寫得格外順。

    考試兩天，直到最后一天下午交卷上去，郭驚羽才踏踏實實感受到了對未來的期待。

    他這次是和李同洲一起參加了考試，他有十幾個專業(yè)證兒，那么多學(xué)校，天南海北，只要李同洲點頭他們哪里都可以去。

    高考之后要兩個禮拜左右才出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