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望著庭院內(nèi)的幾人，她罕見地咽了咽口水，其實她還是不習(xí)慣在外人面前去解決她和旬長清的事情。她愛著旬長清，但不想被人知曉，就如前世那般，明明是愛，卻終究沒有一人知曉。

    直到旬長清跳江后，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是多么可怕，深深痛恨自己。

    邙山腳下，她孤獨地活了數(shù)十載，活到她不想活了，卻又期盼在夢里可以看見旬長清，可是到死都沒有。她在閉眼時，意識到旬長清應(yīng)該是恨她的。

    那種恨，牽扯肺腑，深至心底。

    她茫然了，在重生后她數(shù)次想去帝京，可被自己懦弱地性子逼得妥協(xié)。此時她依舊膽怯，余光掃到了庭院內(nèi)守候的幾人，她很想驅(qū)走，但此時這里必須要有人守候。

    張了張嘴，她還是轉(zhuǎn)身敲門，里面縱然沒有動靜，但是她明白，旬長清一直在聽著，那個人從未錯過她的事情。

    千里而來，確實任性，若能守得住孤獨，直到她回去，便不是鬧騰的旬長清了。

    “長清，你開門，我向你道歉，可好，你不是孩子了，有事我們當(dāng)面說清楚。”

    她冷靜，不代表里面的人也冷靜。半晌后，‘哐當(dāng)’一聲，門板被東西砸了，震得整個門都發(fā)出了聲音，民居里的構(gòu)造都不是很堅固，顫動了須臾后才安靜下來。

    纖云纖雨兩人對視了一眼，往樹后面退去，盡量掩蓋住自己的身形。

    衛(wèi)凌詞已經(jīng)感受到了旬長清的怒氣，她生氣時便喜歡找個地方安靜地躲起來，這點與前世并無差別。她再次抬手敲了敲門，低聲下氣：“長清，現(xiàn)在離你回去不足十二個時辰，你沒有時間生悶氣了，你開門可好，你要發(fā)火，我站在這里，你何苦拿自己撒氣?！?/br>
    纖云兩人隱去了身形，可門口衛(wèi)凌詞放低了身段說出的話也讓她二人吃驚，她們都知道衛(wèi)凌詞與小皇帝之間的感情不是簡單的師徒情，更多的是愛情。

    但如今世風(fēng)并不允許女子相戀，那道鴻溝難以逾越，起初她們也擔(dān)心過，直到旬長清成為了新帝，她二人才漸漸放心，只要旬長清不改變自己的心，朝堂之上便無人敢阻止她們。

    衛(wèi)凌詞離開帝京近三年，但她姐妹二人一直同紫縉在一起守著小皇帝，期間她們感受到了帝王的壓力和朝堂上重重的算計，直到旬翼光明正大的開始上奏選皇夫時，兩人才替遠在千里之外的衛(wèi)凌詞感到了擔(dān)憂。

    按照她們的了解，自己的小姐是不會接受旬長清的后宮里出現(xiàn)其他人。

    但她們未來得及有其他想法，小皇帝就秘密帶著她們來到邊疆了，她們在感嘆一句，以前自己的想法都是庸人自擾，小皇帝的心一直都在自己家的小姐身上。

    纖雨忍不住笑了一聲，立刻感受到了刀刻般的目光，她立時抿緊了嘴角，再抬頭時，門口已經(jīng)沒有人了，原來小皇帝的火氣僅僅如此而已。

    其實并非如此，旬長清只是打開門，想趕走聒噪的人，可衛(wèi)凌詞見她開門，自己便閃身進去，迅速關(guān)門后，反將旬長清逼近了角落里。

    旬長清身后便是墻壁，她耐不住衛(wèi)凌詞有些紊亂的呼吸，強自推開她，可衛(wèi)凌詞偏偏紋絲不動，果然武功高就會欺負(fù)人，她掙扎了會，見衛(wèi)凌詞還是不走，側(cè)過腦袋，惱恨道：“衛(wèi)帥，此時又想以下犯上?！?/br>
    臉蛋紅撲撲地，襯著一雙含著淡淡霧氣的桃花眼，格外吸引人。衛(wèi)凌詞欺身壓著她，笑道：“以下犯上的次數(shù)多了，便不是了，陛下，想定我罪嗎？”

    “是啊，所以你有恃無恐，就會欺負(fù)我，你信不信我回京就納皇夫去，”旬長清眨了眨眼，淚珠就順勢落了下來，威脅的話在她口中成了哭訴。

    衛(wèi)凌詞扳過她的腦袋，望見了她臉頰上久久難以散去的印記，心中驀地痛了，也無心思逗弄她，指尖點了點她有些發(fā)腫的嘴角，“我打你，你就這么受著？我若殺你，你是不是也不躲？”

    她的聲音低沉沙啞，與往日不同，屋內(nèi)寂靜，她的喘息聲更加清晰，旬長清覺得這股聲音鉆進了耳朵里，更鉆進了心里，酥麻難忍。拒絕地力氣都喪失了，她依舊推了推衛(wèi)凌詞，“別以為哄我?guī)拙?，我就原諒你，指不定下次你還這么做。今日是無人知曉我的身份，下次回京，御史必定參你大逆不道?！?/br>
    這話如何聽著都像是旬長清為她著想，衛(wèi)凌詞的手背穿過她的腰肢，將人帶入了自己的懷里，吻了下她的臉頰，在她耳邊淺笑，“這句話我能不能認(rèn)為陛下在為我著想，心里念著我，假裝生氣？”

    放下那些自傲的情緒，衛(wèi)凌詞摟著她，聽著她咬牙的聲音，現(xiàn)在才覺得旬長清的背脊又消瘦了很多，個子高了不假，體重卻沒有跟著增加。

    她抱著旬長清的手，用力了一些，真想將眼前愛鬧脾氣的人揉進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離。其實她也明白，旬長清只和她鬧脾氣，對于旁人她不愿將自己的性情展開、暴露自己，隱瞞了很多。

    只有對于她，旬長清才真實地將自己的愛恨與不舒服發(fā)泄出來，展現(xiàn)了一個完整的人。

    旬長清聽了這話，有些不可置信，就近咬住了衛(wèi)凌詞的脖子，在見到脖子上出現(xiàn)紅痕才罷休，又道：“衛(wèi)凌詞，你也不要臉，而且是很不要臉?！?/br>
    她用的是‘也’字，讓衛(wèi)凌詞覺得她很有自知之明，不需她去摸，就可知脖子上的印記，她苦笑道：“你讓我怎么出去見人。”

    民居的屋子有些漏風(fēng)，兩人都感受到了冷意，但沒有人提出要離開，兩人沉浸在這份甜蜜之中。

    衛(wèi)凌詞腦袋抵在旬長清的額上，如水蕩漾的眼眸讓她有些失控，她不愿再去浪費時間，她更不想旬長清對她誤解，不愿壓制著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吻上了旬長清，心內(nèi)的空虛被漸漸填滿。

    旬長清未料到她這般炙熱，與往常清冷之色相距太大，來不及做出回應(yīng)，就覺得身上的火似被點燃了，她感覺自己被衛(wèi)凌詞帶動了，呼吸粗重后，索性閉上了眼睛，慢慢迎合衛(wèi)凌詞的吻。

    深長而熱烈的吻讓旬長清經(jīng)受不住，她感應(yīng)出衛(wèi)凌詞的失控，身子有些發(fā)軟，便主動推開了她，臉頰紅得無法再紅，低低道：“這里……好臟……”

    這里多的是灰塵，旬長清覺得自己一扭頭就能看到蜘蛛網(wǎng)，墻壁臟亂，銹跡爬滿了整個屋子。方才是不注意，眼下就有些不喜歡了。

    旬長清極愛干凈，這點與重生前沒有變化，衣袍臟了一點都不會再穿，讓她在這間屋子里待了一個多時辰也是難為她了。

    衛(wèi)凌詞穩(wěn)住了心神后，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拿出了袁謾塞過來的瓷瓶，倒出一點藥膏抹在了旬長清的臉頰上，一點一點冰冷的藥膏被旬長清的體溫灼熱，連帶著她的指尖也感受到了熱意。

    心里的愧疚加深，衛(wèi)凌詞軟了語氣：“我沖動了些，以后我會好好控制自己，嗯……會給你留面子的?！?/br>
    這話聽得真怪 ，旬長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吞了一口名為‘窩囊’的氣，道：“人后，你也不許動手，功夫好，不是欺負(fù)我的?！?/br>
    衛(wèi)凌詞笑了笑，覺得她傻氣，“我何時對你動過手，你若不去跳城墻，我還仔細(xì)我的手疼呢?！?/br>
    “我沒跳，我就想拉住她而已，”其實旬長清自己心里也明白，衛(wèi)凌詞確實待她好，兩世為人，動手也不過今日這一次。

    她也感受到了衛(wèi)凌詞深深的歉疚和心疼，她摟著衛(wèi)凌詞，腦袋蹭了蹭她的肩膀，哀求道：“衛(wèi)凌詞，我想去看一眼她?！?/br>
    衛(wèi)凌詞無奈，眼前這人方才要求要面子，不過幾息間，自己就丟了面子不要，又演上了撒嬌的戲碼。

    第98章 表白

    “你是皇帝，想去可以去, 我攔不住你的?！毙l(wèi)凌詞放開她, 以手作梳，替她理順了亂發(fā), 將耳邊垂下的碎發(fā)捋到耳后，又看了一眼她臉頰上的紅印，心疼道：“還疼不疼, 袁謾這個藥消腫快些，明日就該好了, 你走時戴紗巾亦可。”

    旬長清知道她的意思, 低頭躊躇了會, 不情愿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我不知秦川在何處，不然可以將二人合葬?！?/br>
    衛(wèi)凌詞愕然, 她可以感應(yīng)出旬長清骨子里皇家血脈天性的驕傲, 那種驕傲與生俱來, 在她登基后, 血脈里的驕傲與日俱增, 按理, 她完全可以命令自己，而她沒有, 反而低聲下氣。

    旬長清想的其實就是二人間平等的地位。

    年輕的帝王并非無知, 亦非無能, 只是太過在乎她的感受。衛(wèi)凌詞覺得眼前人傻得讓人心疼，“其實，邊疆人喜歡火葬，我今夜命人將她火葬，你走時帶著她的骨灰，在帝京選一處秀麗的地方，安葬了她。阿那嫣然不喜歡邊疆的，你也不想她葬在這里，日日受著痛苦?！?/br>
    “我想找秦川，可是十八年前的事情太久遠了，我不知道如何去查?！毖L清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阿那嫣然其實并非十惡不赦之人，她想著心愛之人，沒有錯的，只是現(xiàn)實太過殘酷了，逼得她想為心愛的人報仇。

    其實她還是太過心軟，如果當(dāng)時沒有因白顏的死而折回邊疆，此時兩國都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也達到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