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紅了，一定是有淤血了，”屠酒兒偷摸咬著牙給自己手背上掐了一把，硬是給擰紅了，然后哆嗦著手伸到明漪面前，“不信你看。”

    明漪皺著眉瞥了一眼，昏暗環(huán)境里隱約是看到了紅印子。

    她下手有這么重嗎？

    屠酒兒看明漪沉默了，知道這是她已經(jīng)開始愧疚的表現(xiàn)，便蹬鼻子上臉，道：“你吹口氣，腫就消了?！?/br>
    “……我不吹?！?/br>
    “道長(zhǎng)，不要總是拒絕人家嘛，”屠酒兒惺惺作態(tài)地帶了哭腔，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這還是你打的呢，吹都不給人家吹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做作。”明漪感覺雞皮疙瘩起了滿腮幫子，每當(dāng)屠酒兒膩著嗓子喊她道長(zhǎng)的時(shí)候，她都恨不得直接把她按到地里去。

    “好吧……”屠酒兒鼓了鼓嘴，她早料到依明漪的性子壓根不會(huì)真給她吹，本也就是想逗逗她而已，于是預(yù)備把舉了老半天的手收回來。

    正準(zhǔn)備開始抽回之時(shí)，卻被人冷不丁地捉住了手腕。

    屠酒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手背上被人狠狠地吹了一大口，那力道就像是要去吹滅一大排著火的屋子似的，她甚至能敏感地感覺到手背上汗毛的戰(zhàn)抖與觳觫。

    “哈哈哈哈……”她沒忍住笑起來。

    明漪猛地轉(zhuǎn)過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屠酒兒的手扔回屠酒兒的領(lǐng)地，手指在自己的衣襟處擦拭，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

    屠酒兒忙憋住笑，含著歉意小聲道：“有點(diǎn)兒癢?！?/br>
    “……”

    “阿漪，你是不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了？”

    明漪睜著眼睛看著墻壁，淡淡答道：“……沒有?！?/br>
    “那你是不是看我多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順眼？”

    “沒有，”明漪不耐煩地由鼻腔嘆了口氣，“你煩不煩，可以閉上嘴嗎?！?/br>
    “阿漪，其實(shí)今日是我的生辰，”屠酒兒委屈地輕輕拉住明漪的衣擺，“我從來都沒向你討過什么東西，今日只想問你討一句話?！?/br>
    “……”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三三？”

    “……”明漪蹙眉，她知道屠酒兒在撒謊，今天根本就不是她的生辰。重生前有一次屠酒兒硬拉著她陪她慶祝生辰，雖然她記不清具體日子，但她還是記得大約在秋季。明漪煩躁地把蓋在腰間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實(shí)在不想去搭話了，“不可以?！?/br>
    “沒關(guān)系，你不想叫就不必叫了，我沒關(guān)系的，真的。”屠酒兒又開始帶了哭腔，嘴上明明是那樣說著，語氣卻像是任人欺凌的可憐女子，就如同旁人割了她一塊rou，她還帶著慈悲光環(huán)說我原諒你，“不過就是沒人幫我過生辰罷了，不過就是孤苦伶仃無人在意罷了，我真的沒關(guān)系的，阿漪你不用在意，我很好，我真的特別好……”

    乍然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shì)，明漪倏地翻過身半坐起來，精準(zhǔn)地一把掐住屠酒兒的喉嚨。她微微垂頭，逼近躺著的人，柔軟的長(zhǎng)發(fā)蹭在了屠酒兒的臉上。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會(huì)殺你？”

    那雙眼鋒芒畢露，如鷹隼一般銳利冰冷。

    黑暗中，她們離得非常近，近到屠酒兒都可以感覺到明漪的吐息。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gè)人，柔和地握住那只掐著她脖子的手，輕輕地來回摩挲。

    屠酒兒癡癡地看著明漪的臉，確切的說，是癡癡地看著她眼角的紅色淚痣，看了許久。她低聲說：“阿漪，原諒我，就這一次。”

    明漪還沒理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下一刻便被屠酒兒突然變得深邃異常的眼睛奪去了全部意識(shí)。

    這是那件事之后的四百年間，她頭一回再次使用媚術(shù)。

    “你會(huì)忘了接下來我做的所有事以及說的所有話，然后安然睡去。明日起來，你依舊是那個(gè)厭棄我的，嫌惡我的玉虛宮大弟子明漪?！蓖谰苾簻厝岬孛厦麂舻膫?cè)臉，眼中忽含著淚，鼻子酸澀地?zé)o法呼吸。

    這一次卻不是假哭。

    “叫我三三?！蓖谰苾耗剜旅睢?/br>
    明漪失神地看著她的眼睛，跟著她輕聲說：“三三。”

    “說你想我了。”

    “……我想你了?！?/br>
    屠酒兒破涕為笑，抬手緊緊地?fù)ё×嗣麂舻牟弊印?/br>
    “我也想你，花初?！?/br>
    第21章 萌動(dòng)

    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這么踏實(shí)的一覺了。

    沒有噩夢(mèng)，沒有焦慮，沒有懸著的心，就是很單純很單純的休息與放松。可就是這么簡(jiǎn)單的一件事，自打重生后，她連一晚都不曾得獲。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說的就該是這種容易揣太多心事的人。

    轉(zhuǎn)醒之時(shí)，已快到了正午時(shí)分。明漪眼睛半瞌著，打了個(gè)困意nongnong的呵欠，動(dòng)作很小地伸了伸懶腰，渾身筋骨都扯拉出一陣酥麻的舒適。

    她揉著眼睛向身側(cè)看去。

    那個(gè)嬌媚的女子側(cè)躺在自己身邊，面向自己這方，左臂彎曲著抬高枕在耳下，右臂曲地低一些，右手半握成拳置于唇頜部位，看上去像在吮吸手指似的。這樣的睡姿，倒是出乎明漪意料的乖巧可愛，有種懵懵懂懂不經(jīng)人事的無邪意味。

    且這小狐貍熟睡時(shí)，身上有一股子平日里聞不到的味兒變得異常濃郁。明漪仔細(xì)聞了半天，竟發(fā)覺是奶香。

    也是了，她才七百歲，妖族的七百歲可不就等于人類的兩三歲么。

    又看那埋在被褥之間的一張睡臉，眉毛顯是精心修剪過的精致，睫毛卻已因一夜輾轉(zhuǎn)失了打理，亂亂地順著眼瞼伏貼著，然更覺濃密纖長(zhǎng)。唇紅齒白，靡顏膩理，頰邊隱露桃花之色，偶泄一片旖旎風(fēng)流。

    怨不得都說她好看，確實(shí)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