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也不知道六姐去哪里了？”衛(wèi)君寧走到窗邊嘆了口氣，“不然還能幫忙送個傘什么的?！?/br>
    “好安靜?！弊谧肋叺拇掮蝗货酒鹆嗣碱^，“你們發(fā)現(xiàn)了沒有？”

    “什么？”崔琰張大眼睛看著他，“八哥，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崔琮耳尖動了動，他自幼有腿疾，難免不務(wù)正業(yè)，做些閑事，最喜歡做的樂藝，聽力也異于常人。

    “外頭沒有一點聲音?！贝掮p目閉合了半晌之后開口了，“只有這百勝樓中人聲鼎沸?！?/br>
    “咦？是么？”百勝樓對面是長安城有名的勾欄院名花閣，里頭燈火通明，名花閣旁是茶館暢意樓，亦是燭火通明。

    “沒什么奇怪的啊?！贝掮唤?。

    靠窗的李歡卻微微肅了臉色：“奇怪，確實奇怪！”

    “哪里奇怪了？那么大的雨，路上自沒有什么行人咯?！?/br>
    “茶館迎客的小二，靠門而立的青樓女子，我們應(yīng)當(dāng)都能看到才對，可卻沒有。那么大的雨，我們還在用飯也就罷了，論理總有一兩個急著回家的人，但是看了那么一會兒，卻沒有看到一輛馬車的蹤跡。”李歡說道，“總覺得不對勁，你們……”

    門外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起，包間里的少年們愣了一愣，連那頭扭打在一起的章大小姐和章之林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呆呆的望著，面面相覷。

    “怎么回事??？”章之林順手打開了包間的大門，一道熱流濺到了他的臉上。

    什么東西啊，黏糊糊的，章之林抹了一把，那觸感讓他瞬間變了臉色，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血……是血！”章之林嚇的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這……這……媽呀……”

    狂風(fēng)驟起，大半燭火被吹滅，百勝樓里昏暗不明，而樓下，站在堂中的是一個紅袍的男子，臉色慘白，眼底發(fā)青，唇色紅艷如血，他的腳旁滾了個圓滾滾的東西。

    “那……那是什么呀？”崔琰顫顫巍巍的問道。

    “別看，十三?！贝掮汛掮缴磉?，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別看！”

    “八哥，你的手在發(fā)抖?！贝掮掮磉吙s了縮。

    看看別人家的哥哥jiejie，章之林看著死命抓住他不放，明顯嚇得不輕的章大小姐，撇了撇嘴。我的jiejie自己都快被嚇?biāo)懒耍趺纯赡軄砉芪遥?/br>
    “那是……是人頭吧，李歡。”窗邊的李歡、朱赫跟衛(wèi)君寧靠在了一起，衛(wèi)君寧哆哆嗦嗦的出聲了。

    李歡臉色發(fā)白的點了點頭。

    紅袍男子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血跡，那能覆蓋住大半張臉的舌頭把衛(wèi)君寧嚇了一大跳：“這……這是什么怪物啊？怎么舌頭那么長？”

    問話間有女子驚叫了起來，似是被嚇瘋了一般，瘋狂的尖叫了起來。

    “聒噪！”眾人只看到眼前一閃而過，一只手伸到了女子的胸前，而后從里頭挖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

    男子低頭啃食了起來。

    尖叫四起，疾影閃過，地上躺了數(shù)個一擊斃命，臉上還殘留著驚懼的尸體。

    鴉雀無聲，無人再敢驚叫。

    “這……這到底是什么呀？”少年人們靠在一起，嚇得直掉眼淚，卻不敢哭出聲音來。

    “無外乎妖怪鬼物，要陰陽司的人來處理。”崔琮嘆道，“也不知道天師們什么時候能發(fā)現(xiàn)這里？”

    “要是……要是沒發(fā)現(xiàn)，那我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里了？”崔琰顫悠悠的哆嗦著，“八哥，怎么辦？衛(wèi)六小姐不在這里?！?/br>
    “沒事，天師們神機妙算，會過來的?！贝掮龘踉诖掮?，苦笑了一聲，但陰陽司的天師們失職也不是沒有過的事情，可眼下，有些事實卻不能跟這些半大的孩子們講。

    那里啃食心臟的紅袍男子卻突然停了手里的動作，袍子擦了擦嘴，血跡與血色的紅袍混為一體，目光微微瞇起，在百勝樓里躲在桌下的眾人身上一一掠過，看到樓上某處時，卻勾出了一聲冷笑，向二樓飛去，他的速度極快，就連旁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衛(wèi)君寧！”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少年人就被掐住了脖子駕到了半空中撲騰了起來。

    “近幾個月招惹過我等同類吧！”紅袍男子笑了起來，舔了舔唇，“你的體質(zhì)對吾類是大補之物，不如借顆心來玩玩……”

    “嘎吱——”就在這時，推門聲響起，一柄竹傘，一提宮燈，驚雷閃過，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女站在門口，玄色的官袍濕了大半，她踏入屋中，一步一步，帶著濕濕的腳印向這邊走來。

    第118章 點煞

    驟然出現(xiàn)的女子吸引了百勝樓里所有人的目光，仿佛絕望中的一道門向他們打開了一條縫。

    她就這般出現(xiàn)。

    自雨里而來，身上還帶著風(fēng)雨的氣息，一把竹傘，一提宮燈，站在那里，立于驚雷之下?；璋抵?，眾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纖細(xì)的影子被昏暗拉長拉大，隨著手提宮燈時明時暗的光影在跳躍，詭異神秘中卻又讓人輕舒了一口氣。

    腳上的官靴早已濕透了，隨著一步一個腳印，她的容貌也漸漸清晰了起來，精致的容貌，卻很稚嫩，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jì)，卻與一般這般年紀(jì)的女孩子不同，身上似乎有與身俱來的神秘，仿佛從那些傳說話本中走出來的一般神秘。

    她身上玄色的官袍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官袍。

    “喲，陰陽司的人沒來，來了個欽天監(jiān)的？”紅袍男子冷笑。

    女孩子走到他面前站定，將手提宮燈放到一旁，收了竹傘，“你抓的是我的二弟?！?/br>
    六姐，我就知道咱們關(guān)系是頂頂好的，小紈绔感動的吸了吸鼻子，直掉眼淚。

    “那先收拾了你也是一樣的?！奔t袍男子將手里的衛(wèi)君寧往高處一扔，衣衫倒掛在了橫梁的長釘上。

    男子手里的指甲瞬間便長向女孩子抓去。

    女孩子手里不緊不慢的手里結(jié)了幾個印，嘴里似是在念叨著什么一樣，一把黃符紙撒向天際。

    “惡靈退散，百無禁忌！”

    黃符紙如有靈性一般貼向男子，手指輕捻，圍住男子的火勢頓起，袖帶中的木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刺向男子。

    男子長長的舌頭如同鞭子一樣掃向那里的女孩子。

    “起！”少女一聲輕喝，黃符鏈接如龍，一聲清嘯，一口咬住了那紅袍男子。

    夾雜著一聲“破”，眼前煙花般炸開，絢麗的宛如白晝，除卻幾條破布什么都未留下。

    不過幾個來回而已。

    “真好看?。　庇腥税l(fā)出一聲驚呼，平時甚少見到，但是術(shù)士抓鬼都是如此好看的么？尤其那炸開的一瞬間，同煙花一般絢爛，簡直堪稱精彩。

    “六姐，六姐?！毙l(wèi)君寧被掛在橫梁之上，衣衫勾住了橫梁的鐵釘，搖搖晃晃，又驚又怕：“救我！”

    “放心跳吧，六姐接住你?！毙l(wèi)瑤卿抬頭看他。

    “真的？”說話間一道衣衫撕裂的聲音，眾人只看到那個少年從橫梁上跌落下來。

    一個俯沖，下方的女孩子單膝跪地接住了他。

    “六姐，嗚嗚，嚇?biāo)牢伊?。”穩(wěn)穩(wěn)落地的少年劫后余生的慶幸后抱著六姐的脖子痛哭起來。

    章之林一下紅了眼睛：這就是姐弟情深吧！

    “你看看人家的六姐，再看看你！”他帶著哭腔喊道，“母親怎么不給我生個這樣的jiejie?！?/br>
    章大小姐被說的一愣，莫名其妙的涌出一陣少見的羞愧來：“你……”

    “人家的六姐又會打馬球，又會陰陽十三科，又會做官，還能拿月俸，危險了還會來救他，你……你方才嚇的掐住我脖子，我都要被你掐死了。”章之林越說越傷心。

    “這玩意兒要陰陽眼，我又沒有，我怎么救你？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不救我，還要我救你？”章大小姐那絲難得的羞愧一掃而光，越說越來氣。

    “就算不能打馬球、救弟弟什么的。你不會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么？不會替我買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玩的東西么？不會早晨過來關(guān)心一下我么？不會陪我一起玩么？不會……”

    章大小姐翻了個白眼，反手就是一巴掌：“我是你姐，不是你媽！”

    章之林捂著臉哭的更兇了：好jiejie的都是別人家的，風(fēng)雨里趕來救衛(wèi)君寧，他家的這個就是個母夜叉。

    “好生精彩！”驚恐過后有人回過神來，“抓鬼都是那么精彩的么？”

    眾人剛想應(yīng)喝，哭泣聲傳來，是方才被那鬼物害死的人親朋好友，方才還一起言笑晏晏的吃飯，不過轉(zhuǎn)眼卻已天人相隔。

    “陰陽司的人為什么不來？”有人大哭起來，“為什么啊？”

    陰陽司的點煞除惡早已深入人心，張大天師雖已故去數(shù)月了，但仍有人出聲了。除這種惡靈是陰陽司的事情，長久以來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是啊，到現(xiàn)在都沒來。”人心被挖到一旁，又想起了方才的情形，有人一陣后怕，“若非這個……誒？你是？”

    “我姓衛(wèi)?！迸⒆訃@了口氣，跺了跺濕了大半的靴子，“是欽天監(jiān)新進(jìn)的，我也是匆匆趕來，卻還是遲了一步……”

    “怎么回事？”說話間有人自外沖入百勝樓，身上帶著偌大的斗笠，看清眼前一幕時，立刻變了臉色，“有惡鬼？”

    “是?。　庇腥诉B忙道，“是這位欽天監(jiān)的……”

    “惡靈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須上報陰陽司，誰讓你自己動的手？”那人大怒，“是誰？”

    “是我?！被卮鸬娜艘簧須J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官袍再加上這年紀(jì)很快讓他猜到了，“你是那個新來的監(jiān)正？”

    “是，今日是我第一天當(dāng)值……”衛(wèi)瑤卿解釋道。

    “難怪不懂規(guī)矩，回去看看規(guī)矩！”那人卻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衛(wèi)瑤卿的話，“鬼物惡靈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需上報陰陽司，讓陰陽司的人來做，誰讓你自己動手的？”

    這一點確實是陰陽司與欽天監(jiān)的規(guī)矩，但當(dāng)年張家先祖立下這樣的規(guī)矩是為防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監(jiān)正監(jiān)生送了性命，本意為保護(hù)，誰料卻被曲解成這個樣子。而且此條律例有備注言若是沒有把握的需要上報，又把握的話，自然能先斬后奏，衛(wèi)瑤卿想了想，正要說話，有人卻先她一步開口了。

    “規(guī)矩規(guī)矩，規(guī)矩你個頭，這里死那么多人，你們陰陽司的人在哪里？”有人驚怒起來，“還我娘子性命來！”

    “胡鬧，是鬼物取的性命，與我等有什么關(guān)系？”說話的人惱怒。

    “我們衛(wèi)監(jiān)正救的是自家弟弟，跟規(guī)矩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看自己弟弟出事，不動手，等你們來么？”有人高呼出聲，正是那幾個同她一起來的監(jiān)生，竟自己過來了。

    “天師也不能不講道理，我們衛(wèi)監(jiān)正殺了鬼物，救了那么多人，你不賞功也就算了，還呵斥。你該不會是想搶我們衛(wèi)監(jiān)正的功勞吧，那么多人看著呢，好不要臉。”吊著手臂的林甫打了個飽嗝，暗忖裴先生請客請的牛rou面還真好吃。

    第119章 爭吵

    “救弟弟？”那人皺了皺眉，“那也不該……”

    “你的意思是我們衛(wèi)監(jiān)正該看著自己弟弟被惡靈弄死么？或者還要跑出去等你們過來？”林甫冷笑，指著地上的尸體，“這就是等你們過來的結(jié)果？”

    衛(wèi)瑤卿看著林甫柳眉微挑：奇貨可居果然是奇貨可居??！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的想象。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還想說話，有人便驚叫了起來：“都是你們陰陽司的人害得我們，給我娘子償命！”

    這一喊，立時沖出幾個人來，伸手要去推那人。

    那人被嚇了一跳，連忙出聲：“好笑！鬼物殺的人，怪我？我陰陽司替人除惡反倒成了錯了？有誰規(guī)定我陰陽司一定要殺了這只惡鬼的？若非我等出手，這長安城早亂套了，有一兩個遺漏，怎能怪我等？”

    “狡辯！陛下養(yǎng)你們這群人作甚？享朝廷俸祿，除惡不是應(yīng)該的么？”有人尖叫起來，“不要臉，償命來！”

    亂作一團(tuán)。

    ……

    黃石先生縮著脖子，躲在屋檐下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