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帝似乎有意要將逝水培育成合格的帝王。

    逝水低頭想了想，說道：“雖是無需解釋過多，但是這次事關(guān)當年父皇登基的大事啊，父皇若是不見，他們喧鬧起來就不好了?！?/br>
    盡歡帝搖了搖頭，先錯開了見或不見的事，直接追根溯源。

    “時至今日，父皇都已經(jīng)穩(wěn)坐江山，方才有人提及此事，還是由本該畏死，不欲趟入任何深水的文官提及，逝水也應(yīng)該嗅到了些貓膩才是?！?/br>
    “確實如此，所以父皇才需三五人，細細詢問啊?！?/br>
    “不可?！?/br>
    盡歡帝再次搖頭。

    皇兒雖然聰敏過人，但畢竟年輕，經(jīng)難果然還是不足。

    “文官畏死，卻敢斗膽提及登基這等大事，一定是受人威脅，或是以莫大的名利引誘?！?/br>
    盡歡帝循循善誘，仿佛定要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向逝水解釋清楚。

    逝水聞言，斬釘截鐵地道：“定是前者，那些文官也不是新近的臣子，很清楚在宮門前嘶吼此事的后果，一個不好便是被賜死，那要名利又有何用?！?/br>
    盡歡帝終于點頭，笑笑道：“逝水猜的不錯，這受人威脅，又有幾種情況，或是以他們的身家性命相脅迫，或是以他們的家人之命，用至于他們的把柄，往日犯下的，卻未浮出水面的滔天大罪相威脅，無論如何，都能讓他們豁出了命來配合，現(xiàn)在父皇若是召見他們，對于這些連命都不要了的人，又能問出來多少？”

    “父皇刑事責任供是，他們吃不住刑，撐不了多久的。”逝水很不屑于文官的定力。

    “呵呵?！?/br>
    盡歡帝展顏一笑，正欲說什么，突然看著小栗子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從逝水懷里一躍到地上，踱著步子在正殿東竄西跳起來，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氣。

    “逝水所想，便是不要讓這件事情鬧大，澄清了便好，但是現(xiàn)下眾目睽睽他們跪于宮門求見，欲要相詢父皇當年登基之事，若是父皇嚴刑逼供，那便是欲蓋彌彰，百姓會怎么想呢，父皇心虛，父皇遮掩，父皇隱瞞了什么錯事？”

    “對，見了也不能問出什么，既然是有意要掀起波瀾，便不會因為父皇的解釋而罷手，既然徒勞無功，倒還是不見的好?！?/br>
    逝水信服地點了點頭，明澈的眼眸里泛起了點點的幑光。

    父皇果然，是人中龍鳳，想得滴水不漏。

    只是，也太過辛苦，平白無故便會被心壞不軌的人放冷箭偷襲，防不勝防。

    盡歡帝看著逝水昂起頭來看著自己，眼露敬佩，唇邊帶著不自覺的笑意，不由生出些欣喜來，溫和地問道：“那逝水覺得，父皇接下來應(yīng)當怎么做呢？”

    逝水有些驚訝于盡歡帝的提問，但還是凝眸想了半晌，說道：“兒臣所見，不如追蹤他們，看他們?nèi)绾闻c脅迫他們的接頭?！?/br>
    “逝水所言不錯，但未必會有成效。”

    盡歡帝先贊許，而后又道：“不要抱太多希望，他們背后的人一出手便涉及了帝位之爭，大概是直指于父皇的，那必然是準備周密，沒有多少錯處可以抓，貿(mào)貿(mào)然追蹤他們反而會讓他們起疑，所以其實現(xiàn)在父皇所能做的，不過是少做動作，靜觀其變，等他們耐不住氣，露出馬腳而已?！?/br>
    卷四 江山拱手請君留 第二十章 人貓爭寵

    傍晚時分，腥風(fēng)一回到丹藥房，便聽到耳畔風(fēng)起，一品紅欺身上前，居高臨下看著她，面色有些發(fā)寒，“風(fēng)丫頭，用七日散了？”

    腥風(fēng)有些驚詫于一品紅從何得知，但是因為一品紅用的是疑問的語調(diào)，便一時沒有回言，既不否定也不承認。

    “風(fēng)丫頭也不用回答了，我聞到七日散解藥的氣味了，風(fēng)丫頭用七日散做什么了？”

    一品紅抽了一下鼻子。

    七日散本身無色無味，但是解藥的氣息卻是異常的蘇州市馥撲鼻，腥風(fēng)方才將解藥送去了那些文官的府上，又在外面晃蕩了許久，以為氣味已經(jīng)散盡了，卻沒想到一品紅還是察覺了出來。

    不過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腥風(fēng)便也不再隱瞞，因為她知道，一品紅旦起了好奇心，怎么的也會去查，七日散這么大的動靜，一品紅又有目標，自然也不費力，就直直地說道：“免費送給了幾個文官，不過解藥也給了，都沒事兒了?！?/br>
    那些膽小怕死的文官在宮門前跪了半個下午，該嚷的也嚷了，還告訴了出來的太監(jiān)來意，但是那個皇帝就是不見，也不聲張，那些文官也沒有大肆地喧鬧說出登基蹊蹺的事情，這次初試手也算是不成功的，但腥風(fēng)仍然去了那些文官府上，把解藥放在了第一次見他們的地方，甚至特意留書注明。

    腥風(fēng)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以往只是羅網(wǎng)的交易，方才會手起刀落，若是沒有那些夢魘，若是沒有血雨的恨意，若是有的選擇，腹風(fēng)寧愿一輩子置身屠戮之外。

    一品紅看著腹風(fēng)有些疲倦，也沒有計謀成功的欣喜，便不再多問，換了和煦的臉色，說道：“風(fēng)丫頭也累了吧，早點休息，仲秋了，晚上風(fēng)也寒，多蓋點被子，雖然是內(nèi)力深厚，但還是不要逞強?！?/br>
    腥風(fēng)抬眼看著一品紅，有些驚訝有些疑惑地問道：“就這樣，你不再多問什么了?！?/br>
    “何必多問，反正我也說過不插手了，我只是希望風(fēng)丫頭不要太激進，做過了而已?！?/br>
    一品紅和藹地拍了拍腥風(fēng)的肩，展顏一笑：“不早了，風(fēng)丫頭去睡吧，明兒也不用早起了?！?/br>
    腥風(fēng)呼出一口氣，定定地看了一品紅很久，然后轉(zhuǎn)身走到了扶梯口。

    才踏上幾極臺階，腥風(fēng)又站住，低著頭看著樓梯，猶豫了一下，然后很輕很輕地說道：“一品紅，我真搞不懂你，也不知道你為什么對那個皇帝，南天竹，血雨和我這么好，但是，謝，謝謝你?！?/br>
    才吞下‘謝’字，腥風(fēng)便滿臉通紅，飛身上了扶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轉(zhuǎn)角處。

    一品紅凝眸，心中雖然被腥風(fēng)好不容易說出口的感覺之語觸動，但是笑容卻倏然消失。

    ——也不知道你為什么對那個皇帝，南天竹，血雨和我這么好。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明明對他恨之入骨，怨念于他在自己練功之時的故意打斷，導(dǎo)致自己走火入魔，落下終身的隱缺，忿忿于他的將原來閑云野鶴，一無所求的自己拘束在這皇城這中整整十五年，卻為何仍然不選擇逃脫，不將沒有武功的他打得滿地找牙，甚至在他死后，明明樂見他的子嗣們互相爭斗互相廝殺，卻終歸還是心生不忍，不自覺地便要對他們，這么好。

    一品紅赤紅的瞳眸中突然泛出水光。

    一品紅將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輕輕顫抖著嘴唇，原來就畏寒至極的身體幾乎冷若冰山。

    一品紅的銀發(fā)隨著穿越墻縫，進到層內(nèi)的晚風(fēng)翩躚起來，遮掩了妖孽容顏上痛徹心扉的懷戀，和莫名難言的酸楚。

    永溺殿，盡歡帝的寢房內(nèi)。

    盡歡帝遠遠坐在椅子上，看著床上的逝水，和四仰八叉萬分舒適地躺在錦被間的小栗子，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皇兒說，許久沒見小栗子了，共同用膳吧，自己許了。

    皇兒說，許久沒抱小栗子了，一起散步吧，自己許了。

    皇兒說，許久沒聽小栗子的呼嚕了，撥一會兒時間看它曬曬太陽吧，自己許了，然后傻乎乎在千秋亭坐了三個時辰，看著皇兒在金秋的晌午與小栗子親昵互動，抓來撓去，和風(fēng)吹拂過翩飛的楓葉，定定地無所事事了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