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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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別亂動?!?/br> 他說著,把手抽了回來,含入口中抿了抿。 席銀手足無措:“奴……奴去給公子拿藥膏來。” “回來?!?/br> 席銀被嚇得不敢動,只得從新坐下,伸了半個頭過去看那針扎之處。指甲后已泛了烏青色,那得有多疼,可他卻好像毫不在意,從頭到尾只是吸了一口氣,一絲失態(tài)之相都不露。 “公子不疼嗎?” 他笑了笑,就著那只帶傷的指頭挑起她的下巴:“能有多疼。” 她被迫仰著頭:“十指連心啊,我以前被琴弦挑翻過指甲,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比起前幾日的鞭子呢。”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腿上的傷,“鞭子疼……” 他松開手,將手臂搭在膝蓋上。平聲道:“我問你父母你慌什么?!?/br> “不是,是……因?yàn)楣右呀?jīng)問過奴一次了?!?/br> 張鐸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第二遍問這個問題。 其實(shí)有什么好問的呢?世人的出身,高貴的諸如陳孝,卑微的諸如死囚,其中界限也沒有那么清晰,也不是不能相互交替。若是換一個人,張鐸絕無興趣去了解他的來處??山袢战駮r,他不自覺想去揭眼前人的瘡疤,沒什么道理,就是不想一個人自憫。 “問了你就答?!?/br> “好……好……” 她不懂他的道理,卻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的重新答了一遍:奴不記得父母是誰?!?/br>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會被他們棄掉。” 席銀搖了搖頭,“沒有……有可能是家中太窮,不得已棄了我,又或者,家逢變故,比如……遇了瘟疫,水災(zāi)什么的,他們都死了?!?/br> “若他們沒死,還身居高位呢?!?/br> “那我就要去找他們!問他們?yōu)槭裁茨敲春菪模瑸槭裁床灰?,要他們補(bǔ)償我!要他們給我兄長好多好多的金銀!” “他們?nèi)舨唤o呢?!?/br> “那就報復(fù)他們!我過得那么苦,憑什么他們錦衣玉食!” 膚淺又實(shí)在的一段話,卻說得他舒懷,不禁仰頭笑出聲:“果然是個什么都不懂的蠢貨?!?/br> “如果是公子,公子不想報復(fù)他們嗎?” 張鐸沒有回答。 抬頭望向那尊白玉觀音,想起十年前,陳氏滅族的當(dāng)晚,徐婉對他說的最后幾句話。 “你以后,每日在觀音座下跪一個時辰,哪一日觀音相為你流淚,我就見你?!?/br> 張鐸一把拽住徐婉的衣袖:“你是不原諒我嗎?” “是。你罪孽深重。但你放心,你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受報應(yīng)。你跪一日,我也跪一日?!?/br> “你當(dāng)年棄掉我,讓我在亂葬崗和野狗搶食,我都原諒了你,我如今不過殺了幾個有礙前途的人,他們和你什么相干?你為什么不肯原諒我!” 張鐸至今都還記得那雙含淚不落的眼睛,充滿悲憫,心痛。甚至還帶著一絲哀傷的笑,就是看不見一絲愧疚。 “我……” 她甩開他的手,指向自己:“我當(dāng)年就不應(yīng)該把你接回張家,不對,我當(dāng)年丟棄你的時候,就應(yīng)該再下個狠心,了結(jié)你性命,這樣,你就不會受苦,陳氏也不會遭難,張家也不會因你而背上累世的罵名……張退寒,錯全在我,全部都在我!” 他至今沒有想明白母親的道理。 可是這個世界,也沒有人真正理解他的道理,就連趙謙也是如此。他雖不似張奚那樣嚴(yán)詞斥責(zé),也不似其余人那樣敢怒不敢言,但他總是時不時地提起陳孝。言語之間滿是惋惜。 可眼前這個女人好像懂,不需要他做太多的鋪墊,甚至不需要他自剖傷口,去回憶過去那段皮開rou綻的時光,她就已經(jīng)和他站到了一起。真是奇怪,他們明明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人啊。 “公子……我說錯話了嗎?” 他把思緒收回來,見她雙眼通紅地跪坐在他面前,像哭過一般。 “沒有。”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她下意識地又在往后縮。 “其實(shí)……奴也就是瞎說的,怎么敢報復(fù)啊,還不等奴報復(fù),他們位高權(quán)重的,早就把奴打死了吧。不成的…” “遇見岑照之前,你怎么活下來的?!?/br> “行乞。” 她沒有避忌,甚至有些詭異的自豪感。 “那時樂律里有幾位老伶人,我去給他們磕頭,說幾句吉祥的話,她們就給的餅餌吃。偶爾也去偷張爺攤子上的米粥吃。被發(fā)現(xiàn)就被打得一頓。然后被綁在灶前熏煙子,不過后來,他們見我可憐,又會放了我……” 她看見了他慢慢擰皺的眉,聲音越來越清,漸漸不敢往下說了?!?/br> “這話……奴答過公子兩遍了……公子聽煩了吧?!?/br> 張鐸拿過陶案上的蛇皮鞭,席銀嚇得一下子彈了起來,卻又被他一把拽回。 “所以你就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他一面說一面用鞭柄挑開她上身的對襟。 “別打我……求你了,別打我?!?/br> “呵呵,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求人并不能讓你活下去?!?/br> 她渾身發(fā)抖,不敢看他。 “可是,不求怎么能有吃食……怎么能有銀錢。” “你那么怕狗,你被狗咬過嗎?” “咬過……” “那你會求狗不咬你嗎?” “我……我,我會逃……” “然后呢?!?/br> “有的時候逃得掉,有的時候逃不掉?!?/br> “你求過那個把你送入宮的宦者嗎?” 她一怔。 “求過……” “他放過你和岑照了嗎?” “沒有……” 第14章 春華 道理被破,她就再無言以對,捏著裙帶像一只幼貓一樣耷拉著頭。 “我想見兄長……” 說著忍不住咳了一聲。然怕他不快,又連忙捂嘴竭力抑住。 張鐸放下手上的鞭子,一手拉起垮在手臂上的衣襟,直身提過陶案上銀壺,就著自己飲過的只杯子,重新倒?jié)M,伸臂遞到她眼前。 六日來,這是席銀受他第一份好,然而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反而越發(fā)不安,怔怔地不肯接。 見她不動,張鐸索性將手臂搭撐在膝蓋上,借孤獨(dú)的燈光看著她。 “你還剩四日的命,除了想見你兄長,不想做點(diǎn)別的事嗎?” 席銀抬起頭來,“奴……還能做什么事?!?/br> 張鐸一笑,抬了抬手腕,沒有應(yīng)她的問,只道:“先喝水?!?/br> *** 二月初十。洛陽實(shí)入初春,草茸絮軟,北邙山一夜吹碧,洛水浮冰盡溶。 趙謙叼一根茅,在內(nèi)禁軍營前的溪道里刷馬,水寒馬驚躍,濺了他一身的臟水。趙謙一下子跳到岸上,抹了一把臉。 “這軟腳馬,看老子不教訓(xùn)你?!?/br>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一陣明快的笑聲,趙謙忙回頭看,見不遠(yuǎn)處的垂楊下立著一個女子,身著水紅色大袖繡玉蘭花的對襟衫,正掩唇笑他。趙謙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忙把搭在肩膀上魚鱗甲穿好,抓著腦袋朝她走去。 “平宣,你怎么來這兒了?我這兒可都是粗人……” “來找我大哥。去他府上沒見著他,江伯說他來你的軍營了,我就過來了。” 她說著,半墊起腳朝他身后看去?!班拧谀膬耗?,我得了好東西帶給他呢?!?/br> 趙謙忙擋在她面前。 “欸,他在刑室里。你姑娘家怎么去得?!?/br> “刑室?” 張平宣蛾眉一蹙。 “你們又要?dú)⑷肆???/br> “ 不是我們要?dú)⑷恕?/br> 趙謙腦子淺,生怕她要誤會,徑直就賣了張鐸。 “是你哥在審犯人,你什么時候見我殺過人?!?/br> 張平宣撇了撇嘴:“你少騙我,整個洛陽城都知道,大哥自請待罪,行刺案了結(jié)前不主持朝政,這會兒他不該跟你喝酒嗎?審什么犯人?!?/br> 這一襲話倒是很通透。 自從前日廷尉正呈了廷尉夜審女犯的罪狀上去,張鐸便上奏自請卸官職,皇帝見此慌亂了,一日三駁。誰知張鐸又遞了一道待罪不入朝的奏疏上去。他不在朝,趙謙等將士盡皆觀望,以至于東伐的軍務(wù)無法議定,連張奚都有些無措。 皇帝更是心慌,口不擇言地把輔佐自己多年的幾個老臣都口誅了一通。朝中一時人心散亂。好些人堆到中書監(jiān)官署來請見,卻又被張鐸以待罪不宜相見的理由給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