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輝進了殿內(nèi)，話語不多，請了安也便跪著候旨。

    賀帝案上朱批一勾，接著換了一張信紙，在上書寫了幾行字，蓋上私印。內(nèi)侍便將這信紙封上，遞至李明輝手中。

    “去林府接人，趁夜。”

    李明輝眉頭一蹙，料到二三。圣上此言可解為不可外傳這事，不然也不需內(nèi)衛(wèi)去做這事。

    “敢問圣駕，若有紕漏如何處置?！?/br>
    賀帝擱下毛筆，眼下微動，“除掉，清府?！?/br>
    宮里去的那些人，同林府那些下人全都沒有留下的意義，相反，卻可能是個大大的隱患。

    “進府之時，務(wù)必保證是在暮鼓之后，宵禁之時，切忌鬧出太大動靜，務(wù)必給朕好好清理好后頭的事，朕不想后頭再去擦你的屁股?！辟R帝一碗?yún)嫳M，真覺解去了些疲乏，“不要嚇到她，朕予你的那封信件，先行叫人送去給她拆悅，而后你再進府將人請進宮來，送到峽靖殿?！?/br>
    峽靖殿，往日靖嬈長公主的居所。雖在后宮之中，卻位于后北，同嬪妃所居住的后宮隔了整整一個御花園、水榭閣臺。再者，靖嬈長公主去后，峽靖殿便便封了起來，無旨意皆不得入。

    就連打掃之人，也是往日峽靖殿的老人。

    “臣遵旨?！崩蠲鬏x接了封口的信件，轉(zhuǎn)身便下去了。

    偏偏這時，內(nèi)侍再入御書房，忙著道：“陛下，旖陽公主在外求見?！?/br>
    “旖陽？她怎么這時候來了?！?/br>
    內(nèi)侍回道：“已候了些時間了，在外頭等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忍不住想寫靖嬈，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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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李明輝出殿時，迎面而來便遇著這位公主殿下。不得不說，宮中這二十幾年的變化是在是大，當(dāng)年的公主殿下與現(xiàn)在的公主殿下，同樣是金枝玉葉，相差哪只十萬八千里。

    這位，竟是個不知廉恥的。

    倒是那位入宮，也不知會有個怎樣的身份。

    李明輝這便去轉(zhuǎn)頭辦事去了。旖陽未覺李明輝有何心想，提著裙擺跑進殿內(nèi)，掐著嗓子道：“父皇，父皇，旖陽給父皇請安。”

    賀帝心力不濟，淡道：“何事啊，不在殿里待在同夫子好好學(xué)，到朕這里來做什么？”

    自小賀帝便對她同臨外兩位兄長不同，驕縱的很。半月前，對她私自出宮的處置下來了，送了個年逾六十的老夫子到她的殿宇里，每日至少讀那些個圣人之書六個時辰以上。

    這樣子的處罰雖說不重，可自古以來哪個公主被派遣過夫子到殿宇里坐席呢？這事一時之間一傳十十傳百，便在宮中傳開了。

    旖陽的面子上哪里掛的住，這不一得了空，就往賀帝御書房這邊跑。想來也是作勢撒嬌一陣便會好的，費不了多少波折。

    “父皇，您看您能不能把那老夫子請回去呀！”旖陽揪著賀帝的龍袍袖子撒嬌道。

    賀帝道：“那朕問你，可知錯了？”

    旖陽一瞬的翹起了嘴巴。她哪有什么錯，喜歡一個人哪有什么錯處？做錯的地方不過是偷偷溜出了宮中，這幾日的懲罰也就夠了罷，何苦還要抓著不放呢？

    “父皇昏了頭了，女兒哪有什么錯?！?/br>
    此話一出，賀帝氣急。

    當(dāng)時便發(fā)作了怒氣，一把將手中的杯盞摔在地上，茶水四濺，旖陽被駭了一下，連忙往后退了幾步，倚著一旁的沉木椅子，才堪堪站定。

    賀帝在他們這些子女面前一向是溫和的，尤其對她。今日哪來那么大的火氣……

    “朕真是將你寵的無法無天了！”賀帝氣的急促喘了幾口氣：“朕是不是從小沒有教過你禮儀廉恥？朕沒有親自教過你，那些夫子，也沒有親自教過你嗎！”

    “你說喜歡詹瑎，朕從未阻攔過你，包括之后，若你同他兩情相悅，朕亦給你們倆賜婚?！?/br>
    “而你莫不是忘了！朕那時便說了，他已有妻室……可你呢，私自出宮也就罷了。這本也不是一項小罪名，朕可以原諒于你?？赡闱Р辉撊f不該，生出那樣惡心的心思！”

    旖陽也是當(dāng)真的難以思議。

    她的父皇，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該是滯銷最疼愛她的人啊。

    傷心之余她便氣急了，在不顧禮儀的童賀帝吼道：“父皇您可知您在說什么？他那妻子不過是個鄉(xiāng)野女子，如何同兒臣來比。以詹瑎的身份，他也定然知道娶了兒臣，會比娶那位女子于他有益得多?！?/br>
    賀帝也不知自己的心思究竟何在，只是滿腦子中充斥著失望，再不想多言一句。轉(zhuǎn)頭正眼看了旖陽。這才驚覺，驕縱過度之后教出來的是怎樣的子女……

    “罷了，朕不愿見你。來人啦，將公主請下去，禁足殿中，無召不得出。”

    天下之事，擾的他頭疼；子孫之事，也不讓他省心。這天底下，他存活于世間，倒不知還有什么可期待的……

    ……

    一更時分敲響暮鼓，之后的時辰便是宵禁。

    內(nèi)衛(wèi)執(zhí)著了兵刃，身披鎧甲，兩側(cè)肅清街道。凌林府周圍三里之地皆內(nèi)衛(wèi)把持。

    入春之后，天氣已沒有了冬季的嚴寒。林府府門口的燈籠，還起著火苗星子，在有些霧氣的街道上顯得并不分明。

    李明輝走近林府府門，轉(zhuǎn)身同后頭的四個內(nèi)衛(wèi)擺擺手，“一旁候著吧，莫要嚇到了人?！?/br>
    說是這么說，可今夜林府大大小小的侍從仆役都是得死。李明輝要的是不遺余力將此事作全作美了，不可有絲毫懈怠和漏洞。

    李明輝叫開了林府府門，前來開門的是一內(nèi)侍，所以已經(jīng)換了宮中內(nèi)侍的衣裳，可從這嗓子聲兒就可知曉的事情，李明輝不會有疑。

    賀帝給的信件，便這樣子傳到了林煙手中。

    ……

    這夜，林煙剛睡下不久。柳凊便來了。

    柳凊每每夜里，都是睡在林煙閣中的偏房之中。這是林煙的安排，亦是為了柳凊好。

    宮中那幾個嬤嬤盯著柳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住在她格中的偏房，總比住在外頭要好上一些。

    她無甚護柳凊的本事，只得想些偏生的法子。

    林煙淺眠，柳清一進來他便醒了。而后撐著頭問道：“凊兒？這么晚了可是有事？”

    “夫人，陛下有信過來。”柳青一面點著燭火一面急著道。

    燭火點上，閣內(nèi)一片清明。

    柳凊后得了林煙的話兒，將信件拆開。

    待林煙將里頭的內(nèi)容，一字不差的看了清楚，立即便同柳凊道：“你先去外頭將客人請進府來，我將東西好好收拾整理一番，咱們便入宮去?！?/br>
    柳青頓了一頓，隨即點了頭，提著裙擺掌了一盞燈籠便出去了請人了。

    ……

    林煙的動作也快，不出兩刻鐘便出來了。

    依照賀帝信中所說，林煙出閣門見到外人之前，蒙了面紗。

    大抵是預(yù)防一些，會將她錯認成她母親的故人罷……

    李明輝對林煙十分尊敬，他這趟出來便是為了接這位“貴人”，雖不知她什么身份卻也知道是不容懈怠的。能住進峽靖殿的莫不是靖嬈長公主的故人？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他這個臣下可亂猜的，做好本分就是了。

    宮里的車駕就在外頭候著，李明輝引了人過去，柳凊一并跟隨的上了馬車。李明輝眉頭微蹙，也未有多言。

    而后馬車由一隊內(nèi)衛(wèi)護送著，慢慢往宮門口而去。

    林府內(nèi)的人，便由李明輝一齊處置了。

    ……

    車駕進了宮門，駛?cè)雽m巷，車輪子轉(zhuǎn)動頗為急促，發(fā)出吱嘎的叫聲。

    車駕過了旁路，轉(zhuǎn)到朝御花園右側(cè)方向而去。繞過御花園的水榭閣臺花了不少時間，近乎半個時辰之后，林煙等人才到了峽靖殿側(cè)。

    暮色之中，峽靖殿也是輝煌的緊。彼時卻不是如此，靖嬈長公主所住的殿宇并非風(fēng)水地勢極好的地方。

    賀帝繼位之后，請了風(fēng)水大師重建風(fēng)水之局，且經(jīng)數(shù)年的大力翻修過后，以御花園為屏障，水榭歌臺為輔助，才有了今日峽靖殿的風(fēng)華。

    林煙的眼睛已經(jīng)大好。暮色之中直視殿宇，萬般驚嘆也在心中繞著。

    柳凊不若她內(nèi)斂自持，就著殿宇的牌匾上的題字讀了出來，“峽靖殿，這是宮中峽靖殿！”

    身側(cè)內(nèi)衛(wèi)，言語上敲打了她一下。柳凊這才意識到失態(tài)，連忙捂住了嘴。

    身后的內(nèi)衛(wèi)將二人送至殿門口，十分恭敬道：“貴人只管進去便可，陛下已下了令，里頭有人伺候?！?/br>
    林煙微微頷首，“有勞大人?！?/br>
    “不敢當(dāng)。外頭風(fēng)大，貴人先進去罷，身子緊要。”

    這夜林煙主仆便至峽靖殿安歇。

    方才進店時，柳凊顯得十分興奮，扯著主子家的手便道：“夫人，夫人，這處殿宇可是靖嬈長公主的居所?！?/br>
    您這也算是回了家了……

    林煙一顆心恍若安定了不少，卻也往下沉了沉。目光所及之處，雖不是舊景，對她而言可全是是意義不同的。殿內(nèi)陳設(shè)大方有序，燈盞、桌椅、掛簾，梁櫞，殿中之物好似全部沾染了她母親的氣息，變得珍貴且傷悲。

    殿里的幾位嬤嬤終是發(fā)現(xiàn)了她……

    自林煙摘下面紗的那一刻起，幾位嬤嬤不禁老淚縱橫、跪拜伏首。

    林煙主仆二人反應(yīng)不及，快快的將地上的幾位老人扶起來。

    “幾位嬤嬤，我……并非你們口中所叫的靖嬈長公主?！?/br>
    其中一位，被雙眼的淚迷了眼睛，一邊揉搓著雙眼一邊哭道：“不對……我知你并非公主。這周身的氣概全然不同…可同公主長得這般相似，又究竟是何干系呢？”

    陛下并不會輕易讓人進這殿里?？梢拱霑r分來到這里的，絕非平常之人。何況這位絲毫不懼他們這幾位很狠辣的仆從……信步而來。

    此情此景，林煙心感羞愧，嘆道：“我并非我母親，不若母親那樣……”

    幾位嬤嬤的震驚之聲，已阻斷了她后來的話。

    等著盼著十幾年，本以為此生無望，只能空空的手在這峽靖殿中?？缮仙n還是憐憫眾生的！

    長公主雖然已經(jīng)去了多年，可好歹還留下了一個血脈。血脈相承，小殿下同長公主殿下何其相像，簡直是同一張臉一般，不需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