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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家祭無忘告乃翁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馬車駛出城外幾百米,突然停了下來,譚盛禮靠著車壁,神色困倦,低低問,“怎么了?”

    突然躥出幾個人擋住了去路,趕車的譚振業(yè)勒住韁繩,彎眸,眸中微寒。

    沒錯,擋在車前的正是劉家等人。

    劉明章德行有損,魯學(xué)政與其斷絕關(guān)系后,其名聲更差,往日結(jié)交的好友紛紛疏遠了他,讀書人皆不屑與他為伍,他走到哪兒哪兒都是唾棄聲,劉明章自知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欲賤賣新買的宅子領(lǐng)著全家回村,殊不知兩個弟弟見慣了城里繁華,哪兒肯回家過苦日子,且劉父劉母要面子,覺得搬出村再搬回去丟臉,死活不愿意。

    近日劉家很是烏煙瘴氣。

    更不論劉家?guī)讉€媳婦會來事,婆媳關(guān)系不好,從早吵到晚的,鬧得街坊鄰里不安生,沒少引起抱怨。

    就劉家目前的名聲,用不著他說什么,外人自有定論。

    譚振業(yè)不屑地掀了掀眼皮,諷刺溢于言表。

    見狀,劉明章像受了奇恥大辱,攥緊的拳頭隱隱泛白,片刻,他幽幽出聲,“我...我想和佩玉說幾句話。”

    譚振業(yè)冷冷瞪他眼,“無話可說。”到現(xiàn)在都在費盡心機算計,劉明章莫不是以為譚家人人都是心軟好說話的?

    劉明章看了眼后邊馬車,屈膝跪地,沖馬車道,“岳父大人,還請出來和小婿說幾句話。”

    譚振業(yè)冷哼了聲,“劉秀才,你怕是認錯人了,你的岳父大人在安樂鎮(zhèn)呢...”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地上的劉明章,臉上諷刺更甚,這般人品,如何配得上長姐,父親的做法是對的,帶長姐離開劉家,縱使將來長姐不再嫁人,也好過在劉家當牛做馬。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劉秀才,你以為落得今日田地是休妻所致嗎?”

    羅氏站在劉明章身側(cè),看兒子下跪她已萬般不忍,又聽譚振業(yè)奚落,更覺憤怒,眼神凌厲地瞪著譚振業(yè),“明章跪下給你們賠罪了,你們還要怎樣?”

    要不是明章說求得譚家人原諒能在城里活下去,打死她都不會過來。

    譚振業(yè)嗤了聲,“劉秀才,枉你是個秀才,事到如今都沒想明白,劉家名聲盡毀,非你休妻所致,而是你有這般品性不堪的父母,子女出息,而父母不修德行,胡攪蠻纏,驕縱妄為,今日劉家不敗也難逃他此命運。”可惜他眼光短淺,那日在街上受劉明章言語挑撥就撲過去揍他,就劉家眾人這般品性,能走多遠?

    劉明章臉色蒼白,羅氏恨得咬牙切齒,扶起地上的劉明章,“我就說別來別來,怎么說你也是秀才公,何須讓他這般羞辱,走,咱們回家去。”

    譚振業(yè)臉上諷刺更甚,吆喝聲,轉(zhuǎn)方向往側(cè)邊走了。

    后邊馬車駛過時,劉明章看到了車里的譚佩玉,她抱著個孩子,眉眼如初,仍是記憶里的模樣,劉明章張嘴,喊了聲佩玉,譚佩玉側(cè)目,眼里閃過驚慌,然后扭過了頭,她身邊的譚佩珠握住她的手,“長姐,和他說兩句話吧。”

    譚佩玉皺眉,“我...沒什么可說?!?/br>
    譚佩珠湊過去說了兩句,譚佩玉回頭,沖后邊的劉明章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愿劉秀才前程似錦?!?/br>
    這話像根針扎在劉明章胸口,扎得他喘不過氣來。

    旁邊的羅氏不滿,“我看她沒安什么好心,要知這樣,就不該休了她,如今倒好,她飛上枝頭變鳳凰,學(xué)會落井下石了...”

    “娘。”劉明章低低喊了聲,“還嫌不夠丟臉嗎?”

    譚振業(yè)說得對,他落得這樣的下場,都是爹娘給害的,若當初不聽他們的話休妻,和譚佩玉相敬如賓,斷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譚盛禮博學(xué)多識,有他悉心教導(dǎo),自己能像譚生隱留在他身邊,跟著去綿州,少說能考個舉人,如今倒好,什么都沒了。

    前程似錦,他頂著這樣的名聲還有何前程可言。

    劉明章將此怪在爹娘頭上,因著孝道,又不好與他們爭吵,郁郁寡歡,消沉度日。

    最后還是賣了城里的宅子回村去了。

    不過那是后話了。

    綿州在郡城以北,馬車沿著官道蜿蜒而上,休息時,譚盛禮將譚振業(yè)叫進馬車訓(xùn)斥了頓,劉家怎樣已和他們無關(guān),譚振業(yè)那番話分明有挑撥母子關(guān)系之嫌,挑撥離間,非君子所為,譚盛禮打了他兩棍子,罰他好好繁盛抄書,往回挨了打便算過去,這次多了抄書。

    路邊放著桌子,譚振業(yè)盤腿坐在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埋頭抄書,旁邊,譚振興盯著教譚佩珠作畫的譚盛禮看了幾眼,輕咳了咳,見譚盛禮沒動靜,忙貓著腰上前,“三弟,你做錯什么了啊?”

    以前他在家挨打的次數(shù)是最多的,近日來,譚振業(yè)明顯有超過他的趨勢。

    就說賣宅子,譚振業(yè)買宅子花了幾十兩,轉(zhuǎn)手賣出去賣了兩百兩,與人家說風水好,住在里邊大有前途,買宅子的是戶有錢人家,買過手家里兒媳婦就生了個大胖小子,那戶人家上門感激譚振業(yè),被譚盛禮逮著個正著。

    在譚盛禮眼皮子底下就不能干壞事,譚振業(yè)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三弟,和大哥說說,你到底又做啥了?”譚振興挑著眉,“和大哥說說唄?!?/br>
    譚振業(yè):“......”

    看譚振業(yè)不答,譚振興興致沖沖地挨著他坐下,仔細看他抄的文章,半晌,又問,“難不成宅子不止賣兩百兩?你偷偷昧了錢?”

    譚振業(yè):“......”

    兩處宅子,經(jīng)譚振業(yè)轉(zhuǎn)手賣的是外邊那處,他們住的宅子由譚振學(xué)賣出去的,價格貴了20兩,明明掙得沒有譚振業(yè)多,但譚盛禮明顯更為滿意,他算看出來了,譚盛禮品節(jié)高,聞不得譚振業(yè)這滿身銅臭味,他語重心長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別再犯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譚振業(yè):“......”

    譚振業(yè)不動聲色地瞟了眼不遠處的譚盛禮,道,“這打我是替你挨的?!?/br>
    “還有這事?”譚振興想了想,他這幾日好好的不曾犯錯啊,譚振業(yè)問,“你看到劉明章他們了吧?”

    就那人模狗樣的,想裝看不到都難,譚振興點頭,他瞪了劉明章好幾眼,要不是怕挨打,非狠狠羞辱他們不可,但他聽譚振業(yè)開口就沒張嘴,想到這,譚振興明白譚振業(yè)為何挨打了,摟住譚振業(yè)胳膊,“還是你對大哥好啊?!弊T振業(yè)如果不落井下石幾句,他肯定忍不住,但凡他開口,這頓打就是他挨的。

    譚振業(yè)說的話不無道理。

    譚振業(yè)笑笑,“大哥記得就好?!?/br>
    因著這事,兄弟兩又親近許多。

    看兄弟兩你儂我儂的,譚盛禮搖搖頭,指導(dǎo)完譚佩珠作畫,又教小乞丐認字,盡管趕路,仍在讀書學(xué)習中,不僅這樣,譚盛禮還備了往年鄉(xiāng)試出類拔萃的文章,鄉(xiāng)試多了經(jīng)義和策論,不好好學(xué),根本難以脫穎而出,根據(jù)他們各人情況,譚盛禮放慢了進度,增大了功課難度。

    以前的文章多和修身養(yǎng)性孝順父母親疏有人有關(guān),這次,他添了興邦之道,難度增加,四人要花許久方能寫篇文章出來。

    這類文章難的不是文采,而是詞句,涉及朝廷,詞句得斟酌好,稍有不慎犯了忌諱就會出事。

    光是琢磨詞句就得想許久,加上針砭時弊,激進不行,保守不行,不好把握。

    譚盛禮布置好功課并不催促他們盡快完成,因為安排了他們進山砍柴,加上趕路的時間,寫功課的時間并不多。

    這天,他們挑著柴回來,譚振興手里提著兩只兔子,白絨絨的,甚是招人喜歡,大丫頭要養(yǎng),譚振興不讓,隨行養(yǎng)兩只雞就夠鬧騰的,再養(yǎng)兔子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他打算賣了,賣了換錢。

    想歸想,還得譚盛禮說了算。

    “大丫頭既是想留著就給她留著吧?!?/br>
    “養(yǎng)在哪兒?”

    他們的雞是用麻袋套著,戳了洞掛在馬車底的,兔子不行吧。

    “去前邊集市買個籠子,放籠子里吧?!?/br>
    譚振興心里不太高興,“父親會不會太縱著大丫頭了?!贝笱绢^多大點啊就事事依著她,少不得養(yǎng)得驕縱了。

    譚盛禮在教小乞丐認字,小乞丐會背幾篇文章,字卻認得少,聞言,他抬眸望去,“你覺得不好?”

    “不是?!弊T振興不假思索,“極好?!?/br>
    女兒又不是兒子,驕縱點就驕縱點吧,他轉(zhuǎn)身去找譚振學(xué),譚振學(xué)贊同譚盛禮說的,雞都養(yǎng)了,養(yǎng)兔子不費事,對于譚振興的吃醋行為,譚振學(xué)道,“大丫頭嘴巴甜,父親自然疼她?!?/br>
    捉到兔子,他和譚振業(yè)也提議給大丫頭養(yǎng),譚振興不答應(yīng),非說兔子是他捉到的,女兒也是他的,他說了算。

    譚振學(xué)還能說什么?

    如今這樣也好。

    他們趕路慢,天天砍柴讀書,大丫頭年紀小,坐不住,有兩只兔子給她打發(fā)時間正好。

    說起這個譚振興就來氣,大丫頭不知道像誰,心眼特多,知道譚盛禮對她好,天天往譚盛禮跟前湊,自己稍微說她兩句就找譚盛禮告狀。

    為此,父親沒少給自己冷臉。

    生了兒子,絕對要讓他離父親遠點!

    看他嘴巴唧唧歪歪,譚振學(xué)心知不是好事,挑著柴兀自往前邊集市走,譚振興后背的傷未好,譚振業(yè)又得抄書,賣柴的事就落到他和譚生隱身上。

    譚振學(xué)年紀長兩歲,兩人出行,譚生隱自是聽他的。

    回來發(fā)現(xiàn),賣柴的銅板對不上數(shù),他們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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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9

    明明親眼看著對方數(shù)清楚后放進錢袋子里的, 誰知回來數(shù)時發(fā)現(xiàn)少了四文錢,譚振學(xué)翻轉(zhuǎn)錢袋, 反反復(fù)復(fù)數(shù)了好幾遍, 確實少了。

    “父親?!弊T振學(xué)沮喪著臉,“兒子被人騙了,賣柴少得了四文錢。”

    在郡城時,天天上街賣柴,譚振興年長,他負責收錢, 拿過錢他會在手掌攤開重新數(shù), 多了不吭聲, 少了問人補上, 剛剛,他看男子數(shù)錢時也如譚振興那般, 便沒多想,解開錢袋子讓其放進去,錢袋子沒破, 錢卻少了, 除非是那人做了手腳。

    譚盛禮看了看矮桌的銅板, 溫聲叮囑,“下回注意便是, 出門在外,凡事多留個心眼?!?/br>
    譚振學(xué)品行學(xué)識沒話說,做事過于死板, 就說賣宅子,譚振業(yè)坑蒙拐騙多賣了上百兩銀子,他懲罰了譚振業(yè),再賣宅子就交給譚振學(xué)去辦,不知譚振學(xué)是不是嚇著了還是怎么,逢人便先透露價格,價格不高不低,剛好是買宅子的價,今年郡城涌進不少讀書人,物價上漲,譚振學(xué)報的價格算下來比市價便宜,以致于眾人瘋搶,堵著他不放,硬要把宅子買到手。

    人多了,譚振學(xué)不知所措不知怎么辦,還是譚振業(yè)給出的主意。

    譚振業(yè)機靈,心思用在正道上定會是幾個孩子里最出息的,唯獨做事愛投機取巧,有些事,嘗到甜頭后就收不住腳了,容易越走越偏,他和譚振學(xué)道,“與人打交道多想想振業(yè)怎么做的...多看多聽,做事不慌不忙不出亂子就行...”

    譚振學(xué)頷首。

    這天晚上,他們就住在集市的客棧里,有了兔子,大丫頭不往譚盛禮跟前湊了,牽著譚佩玉去后廚找了些青菜喂兔子,說天冷了,讓譚佩玉給兔子做身衣服穿。

    客棧不隔音,譚振興思考怎么寫文章呢,猛地聽到大丫頭的話,忙推旁邊譚振學(xué)胳膊,“聽到?jīng)]聽到?jīng)]?”

    他長這么大不曾聽說給兔子穿衣服的,大丫頭這么下去,早晚會被寵壞的。

    父親到底怎么想的!

    譚振學(xué)還在想那人怎么在眼皮子底下藏起四個銅板的,被譚振興出聲打斷,他愣了下,道,“大丫頭喜歡就好,這么小跟著咱們奔波,滿足她這點要求不算什么?!边@路上,大丫頭不哭不鬧,甚是乖巧,別說給兔子做件衣服,給她做件衣服都行。

    譚振興:“......”

    “不是你閨女你自然這么說,寵壞了還不是我做父親的受罪...”說罷,想起譚盛禮在隔壁,忙改口道,“罷了罷了,大丫頭喜歡就由著她吧,她開心我做父親的開心?!?/br>
    譚振學(xué):“......”

    這性格反復(fù)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譚振學(xué)不知說什么好,又想自己被騙的事,愁眉不展的開口,“大哥,有件事我委實想不清楚...”

    說著,他把白天的事說了,得知他被騙,譚振興難掩驚愕出聲,“好好的怎么會被騙,錢少了都不知道嗎?”

    聲音尖破天際,估計整個客棧的人都聽到了。

    譚振學(xué):“......”

    “你拿過手沒數(shù)嗎?”譚振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