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不知道該怎么說。

    女兒這么長時間昏迷不醒，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醒來，等待與堅持很有可能沒有收獲。

    在這種情況下再生一個孩子，給自己繼續(xù)下去的勇氣和信心無可厚非。

    另外也是給自己新的希望，萬一她真的醒不過來，至少他們還有另一個孩子，另一個希望。

    可是站在阮林林的角度，幾乎與被拋棄無異了。

    蘇城慶幸她此刻沒有醒來，不用承受這份痛苦。

    他與夫妻倆道別，乘車去機場。換乘飛機后經(jīng)過了十多個小時的漫長飛行，回到華城市。

    為了有照顧她的空間，他重新租了一套房子，兩室一廳，環(huán)境比之前好很多，據(jù)說夏天還能聽到蟬鳴。

    醫(yī)生和護工已在里面等候，工作人員幫忙把阮林林搬進去，放在柔軟的床上。

    醫(yī)生為她做了個全面檢查，確認身體沒有異常，交待注意事項。

    她車禍時受得傷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如今最重要的三個問題，一是進食，二是排泄，三是肌rou萎縮。

    進食只能靠用管道喂流食，排泄同上，肌rou萎縮則需要經(jīng)常幫忙按摩。

    之前這些事都是由阮母親力親為的，現(xiàn)在回了國，大部分都由護工來做，但蘇城也認真學(xué)習(xí)了幾天，以備不時之需。

    回國后的第四天，蘇城的公司開業(yè)了。之后他保持著每天去公司四小時左右，其他時間都在家辦公，方便時刻照顧她。

    一日夜深，他離開書桌伸了個懶腰，走進房間，在窗邊坐下。

    阮林林躺在被窩里，睡顏恬靜美麗，皮膚細膩得毛孔都看不到。只是膚色太白，被燈光一照，宛如隨時都可能變成透明消失。

    “林林，你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如果穿到其他人身上的話，會記得我嗎？會來找我嗎？”

    “我很后悔，自己太笨，居然等到你提醒我才認出來，我早就該發(fā)現(xiàn)的?！?/br>
    “你走后程家又鬧翻天了，頂替你的那個人好像很不好招惹。不過顧青云看起來不是很擔(dān)心，回國后我給他打電話，他還說打算在死前最后辦場畫展?！?/br>
    “你想去看嗎？想的話就快點醒來吧，我一個人很孤單，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說說話。”

    “等你醒來我們就結(jié)婚好不好？我沒有兩個億，也不是藝術(shù)家，但我想像顧青云和他妻子一樣，跟你白頭偕老。，”

    “林林，我在等你?！?/br>
    蘇城低頭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笑著幫她蓋好被子，出去繼續(xù)工作。

    —

    程夢芝安安分分地在家待了半個月，每天定時吃飯睡覺，上午運動下午看書，生活規(guī)律得快長毛，忍不下去了，企圖從顧青云那兒要回一些權(quán)力。

    起碼放她出去逛街吧，拿著那么多錢不能花，多難受。

    與姐妹們商量一番后，她找好借口，來到顧青云房門外，敲了兩下。

    “請進?！?/br>
    他的聲音永遠那么清冷客氣，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在他心中蕩起漣漪。

    程夢芝走進去，看見他站在畫架前畫畫，抱著胳膊歪著腦袋看了半天，不解地問：

    “你畫得是誰啊？怎么從沒見過。”

    他沒有回答，畫完最后一筆，將畫筆妥當(dāng)放好，然后才轉(zhuǎn)身問：

    “找我什么事？”

    “我要出，我有朋友今晚過生日?！?/br>
    他抬起手腕看表，“可以，晚上七點前回來?！?/br>
    “……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五點了！兩個小時，坐車都不夠?！?/br>
    “吃蛋糕送禮物用不了太長時間?！彼畔率制届o地說：“今晚我約了醫(yī)生上門，為你量血壓?！?/br>
    她臉拉得老長。

    “搞什么？我又不是在坐牢，憑什么不許我出去？你這樣叫家庭冷暴力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的！”

    “我沒有不許你出去，你現(xiàn)在就可以走，只是必須在晚上七點前回來?！?/br>
    她深吸一口氣，“要是我說不呢？”

    顧青云古井無波。

    “協(xié)議作廢?！?/br>
    她嘶了一聲，受不了他這半死不活的態(tài)度，強行擠到他和滑板中間。

    “看著我的眼睛，如實說，你是不是有什么變態(tài)的癖好？”

    他眉梢輕挑。

    “比如？”

    “喜歡控制別人，就像養(yǎng)狗一樣，說東就不許它往西，不肯讓別人碰它，完全當(dāng)成自己的所有物?！?/br>
    他笑笑，“你不是所有物，你是我的妻子?！?/br>
    “你在撒謊！”

    顧青云拿起一支畫筆，蘸了一筆飽滿的藍色，放在料盤里慢吞吞化開，垂眸時深色瞳孔里有暗光掠過。

    “我不喜歡撒謊，撒一個謊需要用很多謊去圓，讓人自亂陣腳。”

    他并沒有看她，可她感覺這話分明是對自己說的，別有深意，情不自禁緊張起來。

    “你什么意思？”

    “已經(jīng)五點半了，，你再不出門，恐怕趕不上你朋友的生日。”

    程夢芝氣得跺了下腳，扭頭就走，走到門邊又想起另一個辦法，回到他面前。

    “喂，我是你的妻子對不對？”

    “嗯?！?/br>
    她抬起下巴，“你愛我嗎？”

    顧青云看著這張已經(jīng)像烙鐵般印入生命的臉，點頭。

    她輕挑地笑了一下，捏住他輪廓流暢的下巴，踮起腳尖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