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陸澤霖被迫做了他們的司機,原因是夏辰禁止陸澤安開車外出,并把他的駕照沒收了,而季幕又沒考過駕照。 “我發(fā)誓我明天就好好學習!”陸澤安終于走出陸家的大門了,他興奮地和一臉不情愿的陸澤霖發(fā)誓,轉(zhuǎn)頭就對著季幕說,“下個月琛哥生日,你想好要送什么生日禮物了嗎?” 其實季幕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兒:“還沒有?!?/br> 顧遠琛好像什么都不缺,況且,季幕不知道顧遠琛會不會邀請自己參加他的生日會。 但如果顧遠琛沒有邀請自己,季幕也還是打算要送禮物的。 他之前在網(wǎng)上看了許多款手表,一直沒定下來。畢竟,顧遠琛現(xiàn)在用的手表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送衣帽圍巾,又略顯普通。他從沒送過別人生日禮物,不知道該買什么合適。 為此,季幕問陸澤安:“安哥,你去年收到的生日禮物是什么,我想做個參考?!?/br> “這輛車?!?/br> “……” “別這樣看著我,這是我爸用他的獎金賞我的!可不是我自己開口要的。”陸澤安嘚瑟起來,一副“爸爸最愛我”的欠扁樣,讓駕駛座的陸澤霖很是無語。 陸澤霖拆臺:“明明是你說有了車就努力學習,爸他一定很后悔送你這個禮物?!?/br> 陸澤安不理他,繼續(xù)和季幕說:“既然你還沒決定好送什么,咳咳,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彼贸鍪謾C,給季幕看相冊里的一雙運動鞋,是近幾年比較火的一個牌子,“就這個運動鞋,你送琛哥,他肯定喜歡?!?/br> 季幕不太懂運動鞋,但還是用心地記下了。 “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就是今年琛哥不打算辦生日會。”陸澤安有的是小道消息,次次都準確。 “我記得學長以前每年都辦。” “對,但前幾天徐風問他了,他沒打算辦 ?!?/br> 今年顧遠琛畢竟要去顧氏實習,要忙的事情夠多了,他沒什么心思提前準備生日會,再者,以前也都是陸秋遠或者朋友們?yōu)樗k的。顧遠琛對鬧哄哄的生日會沒什么太大的興趣,就當大家一起聚個餐。 “既然他不打算辦,那就說明那一天琛哥是空著的,你可以約他??!這才是重點!” 陸澤安覺得這是一個促進感情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季幕帶著禮物去,他顧遠琛能不出來請一頓飯嗎? 季幕卻為難道:“可他不就是因為忙不過來,才不辦的嗎?” “吃頓飯的時間哪會沒有?再說了,那天我爸和遠叔有工作要忙。季幕,機會難得!”陸澤安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上!” “……” “上啊,聽到?jīng)]?”陸澤安握拳,擺了個加油的姿勢。 “好,那我……那我試試!”季幕也跟著握拳,但動作生疏。 前面的陸澤霖被逗笑了,他抬眼從后視鏡中看季幕,發(fā)現(xiàn)此時的季幕耳朵紅成一片,羞澀地笑著。車內(nèi)暖氣很足,陸澤霖不禁有些悶,微微開了點車窗。 真是奇怪,他明明和花香型的omega契合度并不會太高,怎么總能在密閉的空間內(nèi)聞到季幕輕微的一絲甜味。 陸澤霖身為軍校的alpha,一直接受信息素方面的訓練,所以比大多alpha的感覺更靈敏。通常別人感知不到的信息素,他都能嗅到一些,但不會被影響。 風從車窗中透進來,帶著寒意。 陸澤安打了個寒戰(zhàn):“你開窗干什么?” 陸澤霖淡淡道:“沒什么,有點悶?!?/br> 沿路開過一個小區(qū)的時候,三人聽到不遠處有消防車的聲音。隔著車窗朝遠處望去,一股黑煙從一個小區(qū)升起,濃重地凝成一個“骷髏”。 他們的車子必須經(jīng)過這個小區(qū)才能抄近路去市區(qū),而隨著車子往黑煙的方向開近時,遠遠的,不知道是誰的哭喊聲也傳了過來。 慌亂,雜鬧,還有嬰兒的哭泣聲。 “那邊失火了嗎?好像有點嚴重……”陸澤安自言自語著,放下了車窗。 恰好,他們看到失火的高層住戶,開了窗戶直接躍身而下。 “我天!”陸澤安失聲,卻在轉(zhuǎn)頭的瞬間,看到季幕的表情逐漸僵硬。唯見他看著那團黑煙,面色凝固,仿佛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一時之間,他嘴角的溫和慢慢退去,恐懼從內(nèi)心的匣子中竄逃出來。季幕忽地出了一身冷汗,當年的窒息感重新爬回了他的腦海中。 陸澤安忙問他怎么了,但季幕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因為這不是一個好的回憶。 他害怕火災,也害怕與之相關的一切,他曾經(jīng)差點死在一場季家的大火中。 在他去到季家的第三年。 那年的暑假,他們在季鋒的帶領下,來到一所別墅度假。本來袁立玫并不打算帶季幕一起來,但她的兒子季沐卻堅持要帶著季幕一同前去。明面上,季沐對季鋒說的是季幕一個人在家太可憐了,私下里,卻是因為季幕得幫他完成暑假作業(yè)。 季沐和季幕不一樣,他的成績一直不大好,因此袁立玫每天都要檢查他的作業(yè)。無奈之下,他只能帶著成績優(yōu)異的季幕一起,才能勉強應付袁立玫的督促。 這棟別墅偏遠,在深山綠林中,算是個清凈的好地方。 可不湊巧的是,此次度假中因為傭人的粗心,在某個眾人熟睡的夜里,別墅發(fā)生了火災。 這棟別墅比較老舊,是季家的祖父所建,再加上傭人平時的疏忽,所以防火設施并不齊全。幸而傭人及時喊醒了季沐一家,卻獨獨將睡在客房的季幕給忘了。 火勢隨著別墅內(nèi)柔軟的織物蔓延得很快,整個屋子開始變得guntang,透不過氣。季幕雖然一直睡得很淺,可那天他太疲憊了,等他睜開眼時,客房外已經(jīng)被火勢阻擋了逃跑的路。 他被人忘了,沒有人來救他。 唯一能救他的是位于二樓客房的一扇密封玻璃窗。 他得跳下去。 回憶起那一晚的情形,季幕只覺得呼吸困難。他的臉色大變,額角不斷滲出冷汗,任是誰都能看出他的異樣。 陸澤安見他情況不對勁,趕緊讓陸澤霖直接開車去醫(yī)院。 可季幕并不是身體上的不舒服,內(nèi)心的恐懼也是一種無形的病痛,就像他從小就懼怕袁立玫的一舉一動般。他面色慘白地拉住陸澤安的手:“安哥,我沒事,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今天不能陪你玩了,抱歉。” 陸澤安哪會怪他,不僅乖乖地送他回了顧家,還立即給顧遠琛打了電話。 所以當他們一到顧家大門口,就看到顧遠琛等在那。 “怎么回事?”顧遠琛上前扶住季幕。 季幕閃避眼神:“我太累了,想睡一會兒?!?/br> 顧遠琛沒聽他的:“澤霖,你開車,我們?nèi)メt(yī)院?!?/br> “學長,我沒事……”季幕有些發(fā)抖,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沒事,我就是……就是嚇到了?!?/br> 陸澤安連忙把事情的原委說清,可聽完之后的顧遠琛卻是不理解的。雖然季幕目睹了火災和跳樓,但聽陸澤安說的話,他們并沒有見到墜樓的尸體。只是這樣,季幕居然被嚇成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實在是過于夸張。 顧遠琛帶著季幕回到屋內(nèi),看到他一直輕輕地發(fā)抖,就讓張嫂去沖泡了點姜茶。 室內(nèi)的暖氣開得很足,季幕卻沒有脫掉他的外套。 一杯姜茶下肚,他才緩過些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季幕后知后覺地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是從他腳上的這道疤開始說,還是從他那年的死里逃生開始說。 他不知道。 他害怕露餡,也害怕這種經(jīng)歷無法引起共鳴反而成了矯情。 “季幕,沒關系的。”可破天荒的,顧遠琛居然一改剛才疑惑的態(tài)度,出聲安慰了他。 興許是他瑟瑟發(fā)抖的樣子過于可憐,也可能是顧遠琛的心過于善良。 季幕聽到顧遠琛努力地柔下了聲音:“把它忘了,好好休息一下。要還是不舒服,我?guī)闳ヒ惶酸t(yī)院?!?/br> 季幕的喉嚨里哽著一句哭音,他遲疑地點點頭。 “謝謝學長。”季幕起身,在顧遠琛的叮囑下,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關上門,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發(fā)了好久的呆。然后,他才慢慢地拉起自己的褲子。而在他的小腿處,有一道異常丑陋的疤痕,如爪牙張狂,經(jīng)年難愈。 這是當年他砸開窗戶后,從二樓跳下來時,被玻璃扎進了腿中留下的。 季幕記得很清楚,砸開窗戶前,他看到了已經(jīng)逃到別墅樓外的季鋒。 于是,季幕驚慌地拍打著窗戶,大聲喊著父親。但季鋒沒有理會,他甚至在那一刻,都沒有想起季幕,更沒有聽到季幕隔著窗戶的呼喊,他只是蹲**細心檢查與顧家有婚約的季沐是否受傷。 季沐被嚇到了,撲到季鋒的懷里大哭,袁立玫驚魂未定地站在原地。 驀地,她轉(zhuǎn)身,看到了窗戶口的季幕。 火焰的照映下,袁立玫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睡衣,凌亂的黑發(fā)在風中微微顫動。她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季幕,眼中的驚恐突然變成了欣喜,她勾起嘴角,近乎病態(tài)地張口,無聲地說道:“去死。” 她的厭惡,一點不落地傳達到季幕眼中。 季幕的腳被釘在原地,他渾身都是冰冷的:“救救我……” 而季沐的哭聲蓋過了季幕逐漸有氣無力的呼救聲,被遺忘在火中的季幕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生死對于季家來說是什么。 他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如果他死了,都不會有人會惋惜一聲,更不會有人為他流一滴眼淚。他只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卑微如塵埃,不起眼如碎石。 那一瞬間,季幕失去了生的欲望。 季家遲早有一天會耗死他的,就像mama那樣,死在季家的陰影下。哪怕他再努力,一切都不會好轉(zhuǎn)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可他也想到了顧遠琛,如今唯一一個會來關心自己的人。 隔著郵件,隔著幾句文字,顧遠琛告訴他:[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從來沒有人這樣夸獎過他。 所以只要在郵件里,在顧遠琛的心里,季幕披著偽裝,是生于陽光之下的。 他捏緊了拳頭,咬牙拿起身邊的椅子。一下,兩下,三下。玻璃碎了一地,有的扎進他赤裸的腳底,血rou模糊,疼痛撕咬他的理智。他被煙熏倒在地上,腿上扎進了一塊玻璃。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縱身而躍。但身體的遲鈍也告訴他,他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 季幕絕望地匍匐在地上,硬是一雙手扒住了窗沿,緊緊地。 與其說他是跳下去的,不如說他是被玻璃扎破了皮rou之后,一頭栽落下去的。 兩層樓的別墅不算高,但季幕傷得不輕。他被傭人發(fā)現(xiàn),救護車一路鳴笛將他送到就近的醫(yī)院中。 夢魘糾纏他許久,待他醒來,已經(jīng)是一周后了,身邊沒有家人、朋友。 他覺得格外地安靜,安靜到他以為自己失聰了。 季幕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復顧遠琛的郵件。 依舊是陽光溫柔的語氣,積極向上的態(tài)度,披上名為“季沐”的偽裝,他正在深深愛上顧遠琛。 而現(xiàn)在。 顧遠琛在季幕回到房間后,撥通了一個電話:“幫我查一件事?!?/br> 電話那頭聽了,不知說了些什么,隨后顧遠琛回道:“幫我查一查季幕以前是不是經(jīng)歷過火災,或者有什么墜樓的陰影,大致這一類事情……對。好,盡快。” 他掛了電話。 ※※※※※※※※※※※※※※※※※※※※ 除夕快樂。希望2020年大家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