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生日禮物的時候，林朝白意外大過驚喜。但感動大過意外。

    除去葉姝，他是頭一個。

    感動不是因?yàn)槎Y物貴重，她喜歡那張賀卡。

    ——愿所有的不幸避開你而行。

    賀卡上的字跡，筆鋒蒼勁有力，和姜修這個人的風(fēng)格很合適。他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桌上攤放著一大疊奧數(shù)資料，他托著腮看著林朝白的表情。

    林朝白不是個收禮物的人，她退了一步收下了附贈的小卡，拒絕了項鏈。

    一起被拒絕的除了項鏈還有姜修的告白。

    林朝白坐在他前桌的課桌上，雙手撐在桌沿上，不是第一次被姜修表白了，她早就沒有之前的不知所措：“不是任何的‘我愛你’都有用，難道我站在海邊對著魚群表白說愛你，它們就會游上陸地嗎？”

    她話說的又深奧，又直白。林朝白想姜修是懂得。不是任何‘我愛你’都有用，就像對她說沒有用，但他要是對蘇妤說結(jié)果不言而喻。

    魚群不會因?yàn)樗f一句我愛你就游上岸，就像她不會因?yàn)榻抟痪洹覑勰恪妥鏊笥岩粯印?/br>
    她從桌上下來，整理著裙擺，剛準(zhǔn)備走。

    他開口了。

    “那你對魚群說我愛你的時候，你有準(zhǔn)備過為它們葬身深海的勇氣嗎？”

    林朝白一時間沒接上話。

    他又說：“我準(zhǔn)備好了?！?/br>
    他準(zhǔn)備好了，只需要林朝白一個肯定的示意。林朝白于他而言不止是個異性，而是個可以產(chǎn)生共鳴的靈魂，他想要這個與自己有異的同類，哪怕為她涉足進(jìn)淖。

    她委身于他過，但從來都不屬于他。每每想起她的那份美好，可美好總會和他腦海里的不堪的思想遇見。

    十月初，學(xué)校的桂花快要開敗了。老板娘趁著陽光明媚的午后在樹下鋪上大塑料袋子，將桂花收集起來。

    等她忙活完，熱出一身汗。

    出去前在貨架前的小姑娘還在那，老板娘拿著條濕毛巾擦著臉上和脖子里的汗，問一直幫忙看店的小兒子：“偷東西了沒？”

    “沒，就這么干站著?！毙鹤影咽浙y臺讓給自己老媽，拿著瓶可樂去球場赴約同學(xué)。

    老板娘拿出防曬逼著自己兒子用。

    男生反抗：“娘們唧唧的，我不要用?！?/br>
    硬來不行，老板娘便另出奇招：“你不涂??？到時候曬成包拯弟弟，我瞧你同桌還喜不喜歡你。”

    林朝白聽見對話望過去的時候，那男孩子終于還是屈服了，任由自己老媽揉面團(tuán)似的往他臉上涂防曬。

    老板娘望著一溜煙快沒人影的方向喊著：“晚上早點(diǎn)回來，你爸爸說了給你燒螃蟹吃?！?/br>
    林朝白從貨架上一袋白巧克力，一瓶甜味的牛奶，一包巧克力曲奇，一大把各種味道的棒棒糖，還有些買了別的但盡是一些棒棒糖。她結(jié)完賬，剝開糖紙，白巧甜到覺得口腔唾液都變得粘膩。可再甜都消不去心里的苦，也甜不過小賣部老板娘和她兒子那尋常的對話。

    本來和唐旭堯約好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開門，活動室里沒人，想來他也不可能會來了。

    衣領(lǐng)蹭著脖子有些不舒服，林朝白調(diào)著空調(diào)溫度，指甲劃過皮膚，勾到了細(xì)細(xì)的項鏈，她只稍稍一用力，項鏈的鏈子就斷了。車軸草形狀的吊墜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鏈子的扣子很小，林朝白怎么都捏不緊。

    煩躁帶著不愉快猛地在她心頭翻滾，她將手鏈扔在桌上，低頭埋在臂彎里。

    在猛烈的情緒背后，委屈不知怎么的占據(jù)了大頭。

    孤獨(dú)是勾起了委屈的引子，平日里孤獨(dú)潛伏在她的四周，她的潛意識里，她所有的佯裝之下，它是那么的清楚林朝白的所有軟肋，它只需要一個最簡單的由頭就能將她一擊擊倒，孤獨(dú)來勢不可阻擋，她螳臂擋車，毫無反擊的勝算。

    她趴在桌上，被孤獨(dú)和委屈玩弄于股掌之中。

    現(xiàn)在是該大哭一場的時候了，上回這么哭，是林朝白喝了舅舅兒子的一瓶牛奶，結(jié)果被弟弟指著鼻子讓她滾回她自己家里的時候。

    她哭的盡興的時候，活動室的門打開了，哭聲戛然而止。

    林朝白從臂彎里抬頭，開門的人逆著門外的太陽光，他看見了那張掛滿了淚痕的臉，身形在門外一頓。

    是姜修。

    無言的對望后，姜修將門關(guān)上，她側(cè)過頭，用手背胡亂的擦著臉上的眼淚。扯開林朝白對面的椅子，他看見了桌上那條斷掉的項鏈。

    “這就哭了？”

    項鏈?zhǔn)撬偷?，要因?yàn)閿嗔司涂蘖?，他倒也是開心的。

    林朝白否認(rèn)，話里的鼻音很重：“不是?！?/br>
    姜修弄了好一會兒，最后還翻出了工具箱，林朝白有些坐不住，叮囑著他不要弄壞了。

    姜修拿著鉗子，看上去熟練的不得了：“反正是我送的，壞了再給你買一條。”

    把修好的項鏈拋給她，工具箱歸位。林朝白低著頭將項鏈扣好，伸手摸著吊墜，有種心安。

    以前有過一個很流行的采訪。如果你是男生你會想和自己這樣的女生在一起嗎？有個搞笑的回答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這樣的福氣。

    這個采訪讓林朝白來回答，她想自己是不愿意的。

    童年的無所依讓別人很難一直愛著她，她需要對方需要花上不少的時間和心思表明忠誠，以此打消她的不安和顧慮。

    太累人了。

    林朝白隨便找了個話題：“今天怎么是你來了？”

    姜修罷手：“你覺得唐旭堯敢來嗎？他給我打電話說如果今天他來了就是馬桶旁邊打地鋪——離死不遠(yuǎn)?！?/br>
    忙著奧數(shù)競賽，姜修就很少管過學(xué)生會的事情，一問三不知，不得不讓林朝白來教他。對面的人已經(jīng)放好工具箱落座，他拿了一疊報名表：“要怎么弄？”

    今天的工作是統(tǒng)計出名單表格，再按照新生報名的部門分好類。兩個人只要認(rèn)真的做起來，很快就能完成。

    林朝白不厭其煩的將所有報名新生的名字錄入進(jìn)表格里。

    姜修分著每個部門的報名表，故作隨口一提：“你之前哭什么？”

    敲鍵盤的聲音停了，林朝白的視線在電腦屏幕后閃躲著，她避重就輕：“和我媽吵架了。”

    孤獨(dú)帶來的不安折磨著她，但與人的疏離也為她帶來了一套盔甲，漸漸的皮膚和鎧甲的金屬材質(zhì)相粘，她要褪下這笨重的鎧甲只能撕得自己血rou模糊。

    但太疼了。

    “生活又不是電視劇，沒有大團(tuán)圓結(jié)局也無所謂，只要別把過去拽的太緊就行?！彼€是那副隨口一說的樣子，格外的漫不經(jīng)心?？擅總€字都格外的有分量，他又說起了很久之前在學(xué)校醫(yī)務(wù)室林朝白勸他時候說的話。

    只要給自己帶來痛苦，再親近的家人也應(yīng)該說再見。

    明明之前開導(dǎo)自己挺能言善辯。姜修想到了之前刷手機(jī)看見的段子，說有些人解決起別人的問題再復(fù)雜都沒有難度，但輪到自己就連一加一都回答不上來。就像林朝白現(xiàn)在這樣。

    他有些狐疑：“所以你那時候說的那些讓我茅塞頓開的心靈雞湯都是你隨口編的嗎？”

    “不是?！?/br>
    “那就行，否則我這對你心動的理由也太讓人難受了。不是就好，不枉我為了你那時候幾句話感天動地了一番?！苯拮⒁饬χ匦乱频綀竺砩?。

    林朝白一時間無法再投入進(jìn)表格信息登記，她盤著腿坐在椅子上，手摸著自己的腳踝：“你就因?yàn)槟菐拙湓捪矚g我？”

    “那只是心動的一點(diǎn)助燃劑，你不說也不妨礙我喜歡你?！苯蘅偘严矚g她這件事掛在嘴上，說得直白。

    說的多了，她總不當(dāng)一回事。

    可大哭一場后，再聽，就感覺就不一樣了，就像太宰治說的，女人決定自己的命運(yùn)，僅憑一個微笑就足夠了。對林朝白來說，可能只需要對方堅定一點(diǎn)，鍥而不舍一點(diǎn)的向她走來。

    回家后，林朝白翻出月計劃表，九月沒寫多少，翻開十月，她在今天對應(yīng)的日期下，寫了很簡短的幾個字：去改變吧。

    末了，她又用自動鉛筆補(bǔ)上一句——否則，我這種渴望人間煙火氣的人注定要死在與世隔絕的地方。

    靈感枯竭了！想修文了，原本想寫一個和炙島不一樣的故事，但寫著寫著好像又一樣了，又是救贖的故事?。。?！

    越寫越不滿意，詞句糟粕。對主角的描寫和人設(shè)的建立也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