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來那么多的愛情。都是欲望惹的禍。

    保時捷果然為錦繡賺足了面子，那女朋友都不拿正眼瞧她。錦繡積極地應(yīng)酬，張正勛在一旁小聲地咳嗽，意思是適可而止。錦繡方才有些收斂，找地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來，對張正勛解釋道：“我以前不這樣的?！睆堈齽讚Я藫у\繡的肩膀，好似讓她放寬心，他都是理解的，他說：“點到為止即可，若一直張揚下去，別人只說你喧賓奪主不會做人?！卞\繡覺得他說得是，忙點點頭，說：“教育得對，你就是應(yīng)該多多教育我，使我也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有保時捷的人?！睆堈齽仔Γf：“耍嘴皮你倒是厲害?！彼弥曜樱粫缘迷搶δ谋P菜下手，清湯寡水的，有些倒人胃口。他擱下筷子，說：“真是喜宴變喪宴！就這水準(zhǔn)，我開奧迪來就行了，保時捷反而給他們賺了面子，失誤了?！薄鞍?？你還有奧迪？”“嗯，”他說，“一直沒開。你會開車么？要不你拿去開?！卞\繡真想馬上就答應(yīng)下來。但內(nèi)心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這樣做。該死的自尊。她說：“無功不受祿?！睆堈齽渍f：“當(dāng)然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她瞪了他一眼，說：“你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本褪窍氚阉_上床。他說：“那當(dāng)然，我是生意人嘛?！笨磥硭缇驮谟媱澦Ｋf：“跟我做生意，你會虧本的?！敝皇菄槆?biāo)?，一只紙老虎。張正勛坦蕩蕩地說：“沒關(guān)系，生意嘛，哪能沒有風(fēng)險，風(fēng)險投資，反而賺大錢?！标P(guān)鍵還是他有錢，才敢說出這樣的話。她沒錢，只是默然。

    那天以后，錦繡一連幾天沒有張正勛的消息，有些悵然若失?？蓺庾罱鼪]有節(jié)慶，可以借故發(fā)去一條祝福的短信，以便提醒他她的存在。她看不進書，吃不下東西，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朋友看見她說她的背影很落寞，她只是笑，還能說什么。蘇九久打電話來，說她在南方，第一次看見了海，海水隨時都在改變著顏色，不是我們想象的樣子。錦繡想把自己的事情對她說說，但還是忍住了，只叫她注意身體。蘇九久說：“看著海，覺得一切都不是那么壞，人只是大自然的一小撮，當(dāng)然違背不了大自然的規(guī)律?！卞\繡覺得她講得晦澀難懂，說：“你現(xiàn)在成哲學(xué)家了?！碧K九久說：“你以前說我是陰謀家，現(xiàn)在說我是哲學(xué)家，人與海，有什么分別?！卞\繡說：“不就有句話叫做‘人心似?！??！苯K于在一天深夜，張正勛突然打電話來，說：“匯報一下你這幾天的情況吧?！卞\繡心里有怨氣，又不能發(fā)作，一發(fā)作就說明自己在乎他,男人在感情方面是一點不能得志的,得到點志,就得意忘形了,她笑著說：“還是老樣子?！睆堈齽讍枺骸澳阆胛覜]？”錦繡說：“差一點?！睆堈齽仔πφf：“來我家吧，我想見你?！卞\繡有些詫異，看看手表，已經(jīng)過了十一點，她想說太晚了，但話一說出來就成了“不太好”。張正勛收了笑，正兒八經(jīng)地說：“你來吧，我讓你知道我是一個好男人還是一個壞男人?！卞\繡的意志力正在疾速地崩潰，她想不是他也會是別人。她對自己的這一想法吃了一驚，心里反問自己，怎么會是他？他似乎太大了些，雖然一點也不出老，還是小伙子的模樣，風(fēng)度又比一般小伙子要好些。張正勛見她不說話，說：“二十分鐘之內(nèi)我見不到你，后果自負?！彪S即掛掉了電話。

    錦繡急忙地化了個妝,換上了米色的碎花裙。在趕去他家的路上拼命想找出去見他的理由來說服自己。結(jié)果是，她欠他一個人情，必須還。難道是用rou體還？錦繡不敢想下去，覺得什么理由都不足以解釋自己的行為。他住在“溫斯萊堡花園別墅”，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要命的大，竟迷了路。她打電話過去問，張正勛指導(dǎo)著她走。他說：“左拐?！彼妥蠊铡Ｋf：“右拐?！彼陀夜铡Ｋf：“站在五號樓下面。”她就站在五號樓下面。他說：“我現(xiàn)在是一個狙擊手，一槍就可以斃了你?！彼痤^，看見樓上的窗臺邊站著一個人，穿一件咖啡色的綢緞面睡袍，臉上的笑似是而非。他對她勾勾手指，說：“上來?！?/br>
    錦繡進到他家，發(fā)現(xiàn)他未開燈，心想糟了，莫不是中了他的圈套。突然頭上一盞燈打向前方，映照在一塊白布上出現(xiàn)影像，她失聲尖叫，說：“你真換成了投影？”張正勛“噓”了一聲，說：“女孩子家家的，聲音這么大?！卞\繡注視著他，心想,挨他的鞭子,也認了吧。他們坐在沙發(fā)上看電影，肩并肩，中間故意留著一條縫的距離，張正勛裝著伸懶腰，手在空中劃出個半圓，下落的時候自然就搭在了錦繡的肩上。這樣一來，她就徹底地被圈在了他的懷里。電影是意大利的《美麗人生》（La Vita e bella），錦繡上回提過這部電影，張正勛把它給記下了。他是個有心的人。錦繡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專對她有心。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就生氣，她只會往壞處想，她向來沒自信，盡管有時她會神經(jīng)質(zhì)地褪下衣服站在鏡子前長久地打量自己。她的皮膚像半透明的玉，她堅信，歲月要是拿走了這樣的皮膚，就是拿走了她的全部尊嚴。她接近于病態(tài)地迷戀自己，又自卑得要命。這些自卑都是過往的男人留給她的。張正勛問她：“幾點了？”錦繡看手腕上的表，說：“十二點半?！睆堈齽状蛄艘粋€哈欠，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完不了。”他一直就看得心不在焉。其實她也是。錦繡說：“將近兩個小時的片子?！睆堈齽啄闷疬b控器摁下暫停，說：“我餓了，你幫我煮包面吧?！卞\繡想，這樣快就要支使她做事情了。據(jù)說他是八月出生的，八月出生的人可不能寵。便半開玩笑地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睆堈齽讖谋亲永锢湫α寺?，說：“看來調(diào)教你還需要些時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