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嗯？”

    “你這可是在沈重的錦衣衛(wèi)眼皮子底下，這兩日雖然那沈重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可你這么明目張膽……” 范閑頓了一頓，看著許朝暮話音一轉(zhuǎn)：“可是早有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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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朝暮打了個(gè)響指：“那可不，我這性格跟你不一樣，膽小得很，不做好萬全準(zhǔn)備可不敢隨便動(dòng)手，怕極了冒大風(fēng)險(xiǎn)的?！?/br>
    范閑翻了個(gè)白眼：“是是是，您謹(jǐn)慎，那準(zhǔn)備了什么可能告訴小的知道？”

    許朝暮笑了笑：“我這幾天去了很多地方，好多都是有名的大鋪?zhàn)踊蛘呔茦?，跟不少人接觸，但是吧……沈重他卻沒法明目張膽地細(xì)查這其中大部分的地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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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吃虧是福啊……”許朝暮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幽幽地說道：“大概三年多前我來上京城，折騰了不少生意，稍微張揚(yáng)了那么一點(diǎn)兒，新奇點(diǎn)子用了不少，剛開的那時(shí)候吧，不管是鋪?zhàn)舆€是酒樓，生意都極好，特別賺錢?！?/br>
    范閑挑了挑眉：“因?yàn)檫@個(gè)引起沈重的注意的？”

    “不是，是后來。”許朝暮又喝了一口茶，語調(diào)帶上那么點(diǎn)兒“悲憤”，可臉上的表情卻還是笑瞇瞇地甚至眼中透出幾分狡黠來：“要知道我只是個(gè)普通商人，沒背景沒權(quán)利，也沒投靠哪個(gè)大戶，這開了讓人眼紅的鋪?zhàn)樱阌X得我保得住么？”

    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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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閑默默在心中念叨著。

    她要是真想保住，必定是有方法手段的，能讓慶帝夸獎(jiǎng)，甚至陳萍萍都跟他提起過她經(jīng)商的能耐的許朝暮在慶國的至今沒有被鑒查院清查出來的產(chǎn)業(yè)網(wǎng)就是個(gè)例子。

    自然，她如果真想……只要按照在慶國內(nèi)的方法低調(diào)地悶聲發(fā)大財(cái)就是了，不會一出手就這么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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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shí)話，范閑聽說當(dāng)年他老娘葉輕眉倒是挺張揚(yáng)的……但是他老娘葉輕眉有許朝暮沒有的底氣。

    而許朝暮在上京城一反常態(tài)地張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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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閑腦中靈光一現(xiàn)：“你這些日子去的許多鋪?zhàn)泳茦?，曾?jīng)都是你開的，但現(xiàn)在卻不是你的了？”

    “具體說，不全是我的了，還有我?guī)追指晒啥?，不過已經(jīng)壓得很少了，幾乎拿不到多少分紅?！?/br>
    “都變成上京城里王孫貴族的……產(chǎn)業(yè)了？”范閑一下子明白過來：“所以這些個(gè)生意牽扯的人太多地位也高，沈重就算得北齊太后重用也不好輕易觸動(dòng)這么多人的利益網(wǎng)，而且其中說不定還有不少沈重也動(dòng)不了的高官王室……”

    “對??！”許朝暮笑著長出了口氣：“所以我去看跟自己有關(guān)卻又不全是我的產(chǎn)業(yè)，見算是我的卻又不全是我的人手……這一圈下來走多了，反而讓他們個(gè)頂個(gè)得安全起來了。說起來當(dāng)初我見過幾回沈重，就是因?yàn)樗麑@個(gè)發(fā)展有些憂慮想從我這里下手來著，只是可惜了，一個(gè)沈重可擋不住那么多巴望著占便宜賺大錢的高門大戶?！?/br>
    范閑忍不住再次朝許朝暮豎了個(gè)大拇指：“你厲害，三年多前就開始做賠本的買賣布置……”

    “也沒賠吧！”許朝暮放下茶杯：“就是掙得不多而已。”

    “你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藏在這厚重的關(guān)系網(wǎng)里面的情報(bào)網(wǎng)……”范閑嘆了口氣，看向許朝暮的眼光又深了不少：“你可是又一次讓我刮目相看了?！?/br>
    許朝暮意思意思地拱了拱手：“好說好說，承讓承讓。”

    范閑動(dòng)了動(dòng)嘴，心中有些想法，卻不知此時(shí)該不該問出口來。

    他不覺得許朝暮會在并不重要的地方花這番心思，至少京都就沒有，別的城池他也沒從鑒查院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只在北齊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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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閑本能地覺得，許朝暮花這樣多的心思在上京城，多半……與李承澤有關(guān)。

    雖然范閑沒有問出口，許朝暮卻是猜到他想什么了，也并不介意，勾唇一笑：“你心中顧慮的疑問，離開北齊之前，會知道的?！?/br>
    范閑看了毫不心虛的許朝暮一眼，壓下心中思緒，轉(zhuǎn)而問起另一件事：“既然你在上京城這么多眼線，那我也問你一句，你可有言冰云下落的線索?！?/br>
    “沒有。”許朝暮一口回絕：“我的眼線可不比鑒查院那些有身手有能力，又時(shí)刻準(zhǔn)備為慶國捐軀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言冰云被抓之后，跟他有關(guān)的任何事危險(xiǎn)系數(shù)都急劇上升，我可不會讓我的人平白冒這個(gè)風(fēng)險(xiǎn)。其他消息你若想知道可以來找我，言冰云……小范大人還是自己找吧。哦對了?！?/br>
    范閑本來也的確沒有對許朝暮這邊知道言冰云線索抱多大希望，也就隨口一問，聽了她的回答也不失望，但是聽她最后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一句，又打起精神來：

    “怎么？有線索？”

    “沈重的meimei沈婉兒，對言冰云可是一往情深，她近來時(shí)常讓人去買藥，還有點(diǎn)心什么的，基本上就是去探言冰云的，她知道言冰云被關(guān)押的地方。你要是找到她，只要說一句你是要救言冰云出去不讓他繼續(xù)受刑受苦的，那沈小姐肯定答應(yīng)，會盡心配合你的。”

    范閑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查到沈重他meime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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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朝暮聞言一笑：“好說，你今天跟人聊天的茶攤對面，那家綢緞鋪?zhàn)邮俏业??！?/br>
    范閑：“……”

    也就是說其實(shí)他今天出去逛了一天的收獲，其實(shí)問一句許朝暮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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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閑忍住了狠剮這個(gè)眼瞧著他費(fèi)力的人的沖動(dòng)，一口喝光了自己茶杯里的茶，揣著兩本賬本離開了。

    ……

    南慶，京都。

    自收到宮里的陛下點(diǎn)頭同意讓范閑的使團(tuán)在上京城停留到北齊太后壽誕之后的消息，李承澤的臉色便一直都不算好。自然在外面尤其是在朝上的時(shí)候還能顯得與平常一樣，但在自己府上尤其是在并不需要避諱的謝必安和柴藤面前……

    偏偏，本就心氣兒不順的時(shí)候，李承澤還非要去跟羊駝較勁……

    謝必安木著臉站在門外，并不去看屋里不知第幾個(gè)長毛地毯上又一次“開戰(zhàn)”的一人一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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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那羊駝貓也不知是不是被許朝暮特地教過什么，對著李承澤的時(shí)候雖然經(jīng)常撕他的書撓他的衣服，還打碎過李承澤的花瓶硯臺，但還真從來沒用它那鋒利的爪子把李承澤撓出血來過。

    這么對比之下……

    謝必安覺得曾經(jīng)被抓過幾次的自己有點(diǎn)兒委屈。

    不過李承澤對那羊駝貓，雖然每次都被氣得臉色漲紅，但卻也頂多就是揪揪尾巴彈彈腦門，或者當(dāng)著羊駝貓的面兒搶柴藤給它做的小魚干零食……

    大約也是因?yàn)樵S朝暮而愛屋及烏吧，再怎么樣都不會真?zhèn)I著小家伙。

    柴藤帶人端著做好的午膳過來的擺起來的時(shí)候，長毛地毯上的“戰(zhàn)斗”正好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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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了一盤子稍微特別點(diǎn)兒的菜，放在正瞪著甩著尾巴跑到柴藤腳邊磨蹭的羊駝的李承澤面前，柴藤順手抱起地上也“喵喵”叫著的羊駝，離開之前還是先跟正擦手的李承澤把話說完：

    “今日廚房來了些銀魚，如今入了冬銀魚稀罕了不少，今日難得瞧見了就給殿下弄了一盤?！辈裉偬ь^看了一眼正低頭打量那盤子銀魚煎蛋的李承澤，想了想補(bǔ)充了一句：“這道菜是小姐的最愛之一，每到盛產(chǎn)銀魚的季節(jié)總要多吃幾次的。”

    李承澤眉頭一挑，一下子來了興致，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指節(jié)長短的細(xì)嫩小魚白色的一條一條的，襯著金黃色的雞蛋，煎成一個(gè)一個(gè)小小的薄餅，兩面帶著微微的焦黃，其中還點(diǎn)綴了一點(diǎn)兒翠綠的蔥花，透出蛋香和銀魚的鮮香。

    味道不錯(cuò)。

    李承澤瞇起眼，難怪許朝暮喜歡。

    吃了一口之后，李承澤看向抱著羊駝?wù)x開的柴藤，用筷子點(diǎn)了點(diǎn)盤子：“這銀魚可還有？”

    柴藤點(diǎn)頭：“送來了不少，剩下的都存在冰窖里了?！?/br>
    “那就存著吧?！崩畛袧沙烈髌?，又看了一眼盛菜的盤子：“今日這一頓就行了，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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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藤臉上露出點(diǎn)兒笑意，摟著懷里聞到魚味想要往餐桌上掙扎的羊駝，干脆利落地應(yīng)了下來：“好的殿下，柴藤知道了，剩下的您都打算留到小姐回來?！?/br>
    說完了這句，柴藤便沒有再耽擱，趕緊摟著羊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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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多呆會兒，她怕她摟不住的羊駝?wù)娴臅妥郎厦姹摹?/br>
    李承澤卻在柴藤離開之后沉默下來，手上筷子停了下來，低垂著眼看著桌上的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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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桌的下人們都退下了，柴藤離開之后這里只剩下了謝必安。

    謝必安想了想，忍不住開口：“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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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她會跟使團(tuán)一起回來么？”李承澤的聲音有些低沉，說完之后也并不需要謝必安回答，自己輕笑了一聲：“其實(shí)不回來……于她，也許更好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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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必安眉頭抖了一抖：“……許小姐一貫言而有信，她說會回來，便一定會回來。殿下不必多想?！?/br>
    李承澤抬頭看了謝必安一眼，收回目光長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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