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冷哼了聲，沒有相信，草草吃完飯，又躺回了沙發(fā)上，電視里在重播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和療養(yǎng)院的說了出院一周，還有幾天，這會功夫里，林沒又打電話給中介讓人趕緊安排新的來，中介說：“住家的也都回老家過年了，得緩幾天。”

    他看著沙發(fā)上已顯老態(tài)的mama，嘆了口氣，掛完電話道：“媽，腿還疼嗎？我?guī)闳メt(yī)院好嗎？”

    “我不去?！彼瘟盏溃澳惝?dāng)年騙我去戒毒，就說的是帶我去醫(yī)院。”

    現(xiàn)在想曬被子床單也來不及了，床亂得沒法睡，林沒打算坐著湊合一晚上，這棟樓處處彌漫著腐朽的味道，與他自身的鮮活形成了強烈對比。

    他在看著宋琳，宋琳也在看著他，林沒的長相也有變化，正好與她相反，她急速老去，而他正年輕著。

    林沒說：“戒了那么久，怎么還有癮？”

    宋琳笑了，覺得林沒問得很離譜，道：“我知道你為了我好，但我多大年紀(jì)了，折騰你媽真的沒意思，還不如把這點錢給我……”

    “你也才四十六歲。”林沒糾正她道，“二十歲生下我的?！?/br>
    別人到了七十歲還精神抖擻，而她已然是隨時隨地要進棺材一樣，抱怨道：“生了個當(dāng)明星的兒子，倒是誰懂我的苦，六年多沒見……”

    “我不掙錢，誰給我們飯吃？”林沒道。

    他有私心，在逃避宋琳，也在逃避之前十九住在巷子里的灰暗時光。他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有個常年吸毒的母親，被發(fā)現(xiàn)曾住在這么一個衰敗的地方。

    有人說林沒美而高傲，他不否認(rèn)自己的爭強好勝愛面子，他倒想潔白無瑕，但這是癡人說夢，他有著最大的污點，在他體內(nèi)流淌的血液中，被他藏得好好的，連謝在苑都不知道。

    要不是今年宋琳跟護士發(fā)誓，說今年過年要回家去給父母上墳，聲聲帶哭惹人動容，搞得護士都感動了，他才不會同意讓她出院一星期。

    宋琳反駁不了他，剛才在那么一通摔，已經(jīng)累了，一會的功夫就沉沉睡去。林沒拿了條毯子給她蓋著，取暖器對著她吹。

    這里沒有臥室、客廳之分，打開門直通到底，前面當(dāng)做燒飯的，后面是睡覺的。林沒想過帶宋琳去環(huán)境好一點的公寓，可宋琳從療養(yǎng)院回來后，只肯待在這里，活動范圍不會超過巷子口。

    看著宋琳睡夢中還在皺眉，林沒心里很悶，他出了門給謝在苑打電話，謝在苑一開始沒接，林沒繼續(xù)打，在打第三通電話的時候，接了。

    “在干什么？”林沒問。

    謝在苑道：“和謝悠去外面買東西?！?/br>
    大晚上的到外面買什么東西，謝在苑又是整理行李箱又是出門購物，反常行為多得林沒納悶。

    “買什么？”

    “家具?！?/br>
    林沒踢著小石頭，道：“你要裝修新家嗎？我最近也有點想看家具，不過還早，剛定了地方?！?/br>
    “那我替你看看?！?/br>
    聽起來謝在苑的聲音莫名其妙有些僵，想著他在看家具，那不打擾他了，林沒低著頭站在忽亮忽暗的路燈下：“今天這里有雨夾雪?！?/br>
    他再揚起下巴看著上空，細(xì)雪飄灑而下，他道：“我好想你啊?！?/br>
    他沒有等到謝在苑的回應(yīng)，只是散步回到了家門口，才收到信息。

    [謝在苑]：今天巍都也有雪。

    嘖，真冷淡，謝老板好別扭。林沒心想著，又抿起一個笑容，在打回復(fù)的同時，他突然聽到房內(nèi)一聲痛苦的□□。

    “林正望——林正望！！”他mama癮上來了就是這副樣子，尖叫著重復(fù)喊某個人的名字，聲聲帶恨。

    林沒把她摁在椅子上，不顧她踢打著自己，拿著繩子綁好，塞上毛巾使得她不會咬傷自己。

    以前周讓犯癮，他綁得又快又好，朋友還驚訝于他什么都會做，這個熟練得好像做了上千遍。

    他的確做了上千遍，他mama在他小時候就吸毒，她沒錢供應(yīng)時就靠林沒綁著。

    林沒翻遍了抽屜，沒找到能讓他mama舒緩一些的藥物，看來她從療養(yǎng)院出來什么也沒帶。宋琳在椅子上掙扎著，椅子倒在地上，而身體在冰涼的地板上扭動，發(fā)出微弱但還可以聽清楚的摩擦聲。

    即便塞了毛巾，呼救般的喊聲還是如錘子惡狠狠地對準(zhǔn)林沒的太陽xue敲了下去，喊聲從強到弱，再往復(fù)循環(huán)，林沒無一刻不受折磨。

    悲哀的是逃離了那么多年，還是沒有徹底擺脫，這是場不死不休的拉扯。

    曾經(jīng)他只能被拳打腳踢以及指責(zé)辱罵，是宋琳的出氣筒，后來他有了反抗之力，第一件事就是把宋琳送去療養(yǎng)院，說是修養(yǎng)身體，其實就是戒毒。有街坊鄰居攔住他，說：“放過你mama吧，別管她了，她疼?！?/br>
    她自暴自棄地做好下一秒就死掉的打算，對她多加阻攔如同對她上刑，命運居然還讓她活到了現(xiàn)在，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說是眷顧又嫌殘忍，她唯有在液體潦草注入皮膚的那一刻，才擁有她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