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其中的情緒則太過復(fù)雜，令她一時半會兒無法分辨。

    有心想去問她怎么了，還未開口就發(fā)覺自己被唐曉染抱得更緊，只能一下下?lián)嶂暮箢i，讓她放松下來。

    “不管什么時候，我都在?！弊罱K，蕭時歆回了這樣的一句。

    不論是上輩子，這輩子，還是下輩子，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在你身邊。

    蕭時歆的腦海里冒出這樣的一句話，奇異的是，她居然毫無理由地覺得自己就是能做到。

    明明是清清冷冷的聲音，說出來的內(nèi)容又是這樣的可靠妥帖，讓人一瞬間就能跟著放松下來，將自己的不安和擔(dān)懼都放下，全身心地去相信她的每一個字。

    唐曉染用力地點了點頭，無聲在心底應(yīng)道：

    我知道呀，我一直都知道。

    見她慢慢地放松下來，不再是那種隱約擔(dān)憂什么的模樣，蕭時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發(fā)間落下一吻，緩聲道：

    “睡吧。”

    也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占據(jù)了腦海太久，這會兒分不出個主次，又或許是大腦實在太累，而蕭總的撫慰又來得恰到好處。

    于是那些紛繁的念頭如楊花一樣落下，不多時就讓她漸漸安穩(wěn)地睡了過去。

    *

    視野里見到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眼睛好像怎么都擦不干凈的臟玻璃，無法讓所見的事物變得明亮起來。

    唐曉染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這個公園大門好像有些眼熟……？

    未等她想出更多的信息，門口走過的一個蹣跚的身影手里提著幾個紅綠的塑料袋，蔫巴巴的幾片萵筍葉子耷拉在袋子外面，像是提著它的人那樣毫無精神。

    她莫名覺得這老人很眼熟，走近了盯著那五官看了眼，嚇了一大跳。

    “趙、趙伯？”眼前的管家伯伯仿佛被時間磋磨過，幾乎可以用老態(tài)龍鐘來形容，讓她差點沒法將之與家里那個精神矍鑠的、儀態(tài)標(biāo)準(zhǔn)的管家聯(lián)系到一塊兒。

    老人卻仿佛全然沒有看到她，就連那雙向來含著精光的眼睛也散了神似的，幾乎蒙上了陰翳。

    唐曉染被他視而不見地越過，下意識就要去扯他，讓他停下來看一看自己。

    結(jié)果剛碰到他的衣袖，就有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我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讓大少爺離唐家越遠越好，那樣即便他沒有大富大貴，起碼也能平平安安……現(xiàn)在就連唐小姐都……那時候我該去看看她的，早該知道唐志成六親不認，結(jié)果還是做了一次見死不救的事情……】

    渾渾噩噩的話語像是腦袋里穿插亂序的思緒，東一句西一句地冒出來。

    可就算是這樣，也足夠讓唐曉染聽見他話里那深深的自責(zé)，幾乎讓他無法原諒自己。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失語了一般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而她明明拉住了趙伯的衣袖，結(jié)果下一秒整個場景都跟著變了。

    讓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就又朦朦朧朧地，仿佛被清空了記憶一樣，絲毫不覺得這轉(zhuǎn)換有任何的不妥，就又走進了新的布景中。

    ‘嘀、嘀、嘀’的電子儀器聲響吸引了她，明明該是個雪白的病房，卻因為眼里怎么都只能映出來的灰透出一股衰敗的氣息，毫無生意。

    床上安安靜靜躺著個闔著眼眸的人，若不是心電圖還在上下波動，在這灰蒙蒙的世界甚至難辨他的死活，死神稍稍停下了腳步，堪堪將鐮刀停在他的脖頸方寸前。

    可誰也沒察覺到那隱形的收割者。

    唐曉染沒來由地心慌，一步步走到病床邊，帶著點害怕，又莫名地親近，直到看清躺在那里的人——

    “爸！”

    她伸手想要碰一碰唐志華的臉，想知道他有沒有溫度。

    但是那氧氣面罩上呼出的水汽和白霧，聚了又散，好像她父親這時候脆弱的生命。

    所以她手在半空猶豫了一會兒，往回縮了一下，最終不知想到什么，還是小心翼翼地，蜻蜓點水地碰了碰男人的下巴。

    下一秒鐘，耳邊是尖銳的儀器聲：

    “嘀————！”

    莫大的恐慌襲上心頭，讓她燙了似的縮回手，與此同時，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捏緊了似的，那種無法言說的害怕感讓她不知該怎么辦才行。

    爸、爸……爸爸……

    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唐志華的床桿，結(jié)果下一秒被外面蜂擁而至的護士還有醫(yī)生們擠到了一旁。

    別讓他有事，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

    她急的團團轉(zhuǎn)，又不知自己該做什么。

    然而轉(zhuǎn)著轉(zhuǎn)著，眼前的一幕又再次發(fā)生了改變。

    與此同時，那些悲憤與無奈都被一張布蓋住，慢慢模糊了起來，逐漸變得不真切。

    她例行看著不熟悉的地方，漫無目的地左右看看。

    室內(nèi)并不大，木床上是白色的被子和床單，她下意識地就知道這里是酒店。

    窗外高高大大的棕櫚樹生長得十分茂盛，但蒙了一層灰色的霧之后，反而像是七八十年代的舊照片景色，奇奇怪怪的。

    有壓抑不住的嗚咽聲隱隱約約地傳來，還有奇怪的悶悶的咚聲。

    唐曉染乍一聽——

    鬧、鬧鬼？不會吧？

    這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