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狐疑地想。他覺得他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拜他的同學(xué)們所賜，他知道伏地魔并不是每天都會飛過霍格沃茨。如果黑魔頭不耐煩被圍觀，他在自己辦公室放一個非法門鑰匙也挺方便的？

    在哈利進(jìn)入辦公室的時候，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伏地魔已經(jīng)得到了警報。他給辦公室設(shè)下的禁制是只有他本人才能進(jìn)出；如果說除了他還有誰能開門，只可能是哈利。

    男孩又在干什么？那個愚蠢的舞會沒這么快結(jié)束吧？

    伏地魔有點兒心煩。說實話，他不是很想看見哈利；光在周二的課上無視總是眼巴巴地望著他的救世主已經(jīng)足夠考驗他了。哈利無疑想要挽回，而他覺得還是不要給哈利留下可能為好。要知道，哈利在關(guān)鍵時刻爆發(fā)力驚人，他可能抵擋不住——這已經(jīng)被證實了。

    他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心軟？

    想起鄧布利多重復(fù)“我們這類人”時的神情，伏地魔感到一陣惡寒。鄧布利多好像在暗示他正在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那種前景實在太可怕了，他完全無法想象。

    但既然哈利在這種時候行動了，必然有些強(qiáng)大的原因在背后促使……

    伏地魔瞇著眼，開始思考。他不認(rèn)為他留下了什么蛛絲馬跡，直到他回憶起今年他和哈利的第一次會面——哈利問他幽靈的事，而他以為他已經(jīng)糊弄過去了。

    再聯(lián)想到近日和鄧布利多在酒吧的談話，伏地魔意識到了什么。顯然，哈利前不久終于想起和鄧布利多提幽靈；而鄧布利多，那只愛管閑事的老蜜蜂，當(dāng)然會去和幽靈核實，繼而發(fā)現(xiàn)冠冕的真相……

    伏地魔低咒出聲。他不認(rèn)為鄧布利多預(yù)料不到哈利知道這件事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但鄧布利多還是那么做了——哈利闖進(jìn)他辦公室就是證明——肯定是因為發(fā)現(xiàn)只能寄希望于哈利讓他合作。

    鄧布利多沒分到斯萊特林真是屈才，伏地魔不乏惡意地想。但現(xiàn)在另外的事更緊迫：男孩馬上就會被傳送過來，怎么處理？

    **

    哈利降落在一片似曾相識的沼澤上。濕氣在土地上盤旋不去，一碰到他的衣物就結(jié)成易碎的細(xì)小薄冰。夏天的泥濘已經(jīng)全數(shù)凍得硬邦邦，他得以安全地在其上行走，舉目四望。

    不遠(yuǎn)了……一定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

    然后他就捕捉到了前方幢幢迷霧中的灰影。看起來像間屋子，他對自己說，快步走了過去。

    那也確實是間屋子。半球的古老造型，鉛灰石塊用最簡樸的方式片片堆疊。沒有窗戶，門框非常低矮，哈利估計他得蹲下才能進(jìn)去。

    為什么看起來像是好幾百年前建的啊……哈利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又往四周望了望，確信視線范圍內(nèi)只有這么一座堡壘般的石頭房子，只能試著把自己擠進(jìn)吱吱呀呀的木門里去。

    但剛進(jìn)門，他就意識到自己找對了地方。里頭空間比外面看起來大許多，就像魁地奇世界杯的那些帳篷。而不管是成山的書籍還是層層疊疊的藥劑瓶子，都沒有像高背椅上似笑非笑的男人以及背后的畫像那樣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以為我會看到哈利·波特，而不是一個叫哈利·波特的陰尸?！狈啬лp聲說，從眼睛到表情都寫著興味?！澳愦_實總能帶來驚喜?！?/br>
    “呃……”哈利這才意識到，他出來得太急，完全忘記了化裝還在這回事?！皠e管它了，”他嘟噥道，順手把頭頂披掛的白色黏糊絲線撇下，“你知道我要來？”

    男人面上的興味消失了?！坝腥岁J進(jìn)了我的地盤，你認(rèn)為我會不知道嗎，哈利？”

    哈利下意識地把手中銀環(huán)往后藏了藏?！拔覀冃枰?wù)劊彼谛睦锝o自己鼓勁，“平心靜氣的那種?！?/br>
    伏地魔挑起了一根眉毛，畫像的反應(yīng)也類似?！澳愕囊馑际牵彼Z氣平平地問，“我曾經(jīng)對你大喊大叫嗎？”

    “我……”哈利被說得紅了臉?！皩Σ弧?/br>
    “停！”伏地魔沒等哈利說完就沉聲警告。他一點也沒顯出得意；相反地，他似乎被嚇了一跳。“別搞得像是你我之間存在需要那種玩意兒的東西。”帶著點不明顯的煩躁，他又問，“你想談的肯定不是這個吧？”

    哈利確定那就是他想談的，但對方明顯不歡迎的態(tài)度讓他咽回去了。他可以從別處入手……“我還是想知道，”他清了清喉嚨，緊緊盯著伏地魔的一舉一動，“上周五你為什么突然取消補(bǔ)習(xí)？”

    “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狈啬б荒樐托娜比薄！斑€有沒有新鮮事？”

    “你根本就沒解釋，那叫說清楚了？”哈利沒忍住反駁，回過神來又趕緊控制自己的語氣，讓它聽起來不要太咄咄逼人，“你只是說不是我想的那樣?！?/br>
    “哦，”伏地魔無所謂地點了點頭，“我改變主意了；我覺得你那么想也挺合適的?！?/br>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回復(fù)，哈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澳悴粸樽约恨q解嗎？”

    伏地魔變得愈發(fā)缺乏表情。“沒什么好說的?！?/br>
    “你聽起來正在賭氣?！惫赋?，不太高興。

    伏地魔露出了些微驚詫?！百€氣，我？”他重復(fù)了一遍，居然笑出了聲，“你真是越來越天真了，哈利?！?/br>
    哈利不服氣?！澳悄銥槭裁床桓嬖V我？”

    “你這是一定要一個答案了？”伏地魔貌似無奈地?fù)u了搖頭，“那我就告訴你吧——因為說了也是浪費時間，正如你我正做的?！?/br>
    哈利死死盯著高背椅上的男人，嘴唇抿緊了?！袄速M時間？是取代‘沒有必要’的新借口嗎？”

    “隨你怎么想?！狈啬б宦柤?。“就讓我們速戰(zhàn)速決吧——”他身體微微前傾，“我希望聽到一些富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br>
    哈利現(xiàn)在瞪著伏地魔看了?！叭绻惆涯闵洗巫詈髮ξ艺f的那些話稱之為‘富有建設(shè)性’，”他警惕又反感，“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伏地魔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盀槭裁床?？那能使事情回歸簡單。你只需要對抗我，其他什么都不需要擔(dān)心——難道不好嗎，哈利？”

    “我不需要別人告訴我我該做什么！”哈利惱火地說，在原地重重地走了兩步?！澳悄憬裉炝粼谶@里就是為了聽我說放棄？”

    “大致沒什么偏差?！狈啬в挚可弦伪?，“你仍有機(jī)會，但時間不多了?！?/br>
    “時間不多？”哈利諷刺地重復(fù)，“因為你想逃跑了，對嗎？”

    伏地魔微微瞪大眼睛，胸膛起伏，顯然被“逃跑”這個詞刺激到了。“我會為這種事逃跑？”他陰沉反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片刻停頓后，他又掛上了假笑：“但如果這能促使你做出明智決定，我不介意承認(rèn)。”

    雖然哈利一直告誡自己要冷靜，但他現(xiàn)在還是被氣壞了。“你就是不解釋，對不對？說句實話有那么難嗎？還是說，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

    這話一出，屋子里頓時陷入了詭異的靜默。哈利很確定畫像目瞪口呆，在他的眼角余光里。

    “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用詞，哈利?！狈啬лp聲道，面無表情。

    “我覺得我沒說錯?！惫舶畎畹仨敾厝ィ€在氣頭上?！拔也挪粫谀承┤丝桃獾碾[瞞和誤導(dǎo)下做決定！”

    四道視線在空中對接，最后是伏地魔先轉(zhuǎn)開了眼睛?！八阅愕降讈碜鍪裁?？”他揉了揉鼻梁，聲音里少見地透露出無奈。

    “我想知道你。”哈利立刻回答，“你喜歡什么，你討厭什么；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你的過去、現(xiàn)在，甚至未來……我想知道真正的你，我想知道有關(guān)你的一切！”

    這次的靜默比之前還嚇人，連壁爐柴火燃燒的噼啪聲都顯得刺耳了。

    “你在要求我無法給出的東西，哈利?！狈啬Х畔率??；鹧嬖谒谟癜愕碾p眼里投下跳躍的亮光，卻照不到深處。

    哈利一瞬不瞬地望著恍若雕塑的英俊男人?！拔抑浪鼘δ愫芷D難，”他輕聲道，朝伏地魔走了兩步，“但我知道我們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就從取消補(bǔ)習(x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