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冥能聽見一門之隔的外邊，傳來齊昭海激動的聲音：“對，監(jiān)控里的門把手傾斜的角度就是這樣！這說明，你現(xiàn)在用的力氣，和王淑良的女兒那時候用的一樣多。”

    齊昭海一把拉開門，語速飛快：

    “你現(xiàn)在知道了吧，王淑良的女兒當(dāng)時是在看什么？是人，還是物品？”

    “她什么都看了，卻又什么都沒看?！彼乌u搖頭。

    因為她看到的，并不止是架子上那張薄薄的照片。而是母女合照上附著承載著的，一段恍若隔世的童年記憶。

    正是這份會刺痛人的記憶。

    讓她喪了命。

    .

    再一次看見齊昭海，王淑良是驚喜的。

    “查到結(jié)果了？”她上身前傾，語氣異乎尋常地急切：“是哪個挨千刀的，殺了我的女兒？”

    齊昭海站在審訊室門邊，冷眼看著她。

    “案發(fā)時，你家里沒有旁人，這起案件也沒有兇手。這是一起由意外導(dǎo)致的自殺?！睂徲嵤覒K白的光線下，齊昭海居高臨下地看著王淑良，目光殘酷又悲憫：“又或者，可以這么說——”

    “這起悲劇的始作俑者，是你。”

    王淑良頃刻間勃然大怒：“這怎么可能？你們騙我?！?/br>
    “騙你有意義嗎？”齊昭海很輕地?fù)P了下斷眉，回身拿來一份分析報告：“你女兒的學(xué)校給學(xué)生做過一次心理健康測試，但因為她在結(jié)果出來前就退學(xué)了，這個測試的結(jié)果就在學(xué)校一直留到了現(xiàn)在。你不想看看嗎？”

    王淑良半信半疑地接過。

    報告上那些高深晦澀的專有名詞，她一個也看不懂，但那一行“嚴(yán)重抑郁狀態(tài)”診斷，卻如同仿佛開刃尖刀，將王淑良的心戳得鮮血淋漓。

    “怎么會，怎么會……”王淑良禁不住將紙面攥緊揉皺，恨不得將其在自己的視線中摧殘殆盡。

    然而，印刷出的白紙黑字如此清晰，不容忽視。

    “我們的法醫(yī)驗尸時，在你女兒手上發(fā)現(xiàn)了很多陳舊的刀傷?！饼R昭海無情地將事實(shí)擺到她面前：“你口口聲聲說著愛她，腦子里卻從來都只想著掌控她、逼迫她。你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她手上的刀痕，不知道她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嘗試過多少次自殘自殺?！?/br>
    他語鋒如铓，句句誅心。

    “王淑良，你知不知道你女兒為什么一直在反抗你？因為她已經(jīng)到崩潰的邊緣了?！饼R昭海一步步邁出，走到拷王淑良的椅子跟前：

    “再在這樣的掌控里生活下去，她不是瘋，就是死?！?/br>
    第31章 食心傀儡13

    “我不相信！你們是和學(xué)校串通起來騙我的?！?/br>
    王淑良手掌猝然攥緊。

    那份將她女兒判斷為抑郁癥的報告書, 霎那間被五指揉搓成一個怪異畸形的紙團(tuán)。

    紙團(tuán)不平滑的棱角硌著掌心，王淑良冷笑著質(zhì)疑：“我那么愛我的女兒，我已經(jīng)用盡全力在對她好了，她怎么可能這么脆弱？這份亂七八糟的測試報告只是一張紙, 你們警/察讓學(xué)校印多少, 學(xué)校就能印多少，這算不了什么?！?/br>
    王淑良警惕地抿起嘴。

    她才不相信, 她的女兒竟會有抑郁癥。如果有, 她為什么一點(diǎn)都沒看出來？

    這一定都是警方的詭計，警方的騙術(shù)。

    “也行, 不信就算了?！饼R昭海隨手拉過一把椅子，渾不講究地在王淑良正對面坐下：“那我跟你講一講, 我們剛才經(jīng)過調(diào)查，還原出的事件經(jīng)過吧。也就是你女兒死的那一天，她身上到底發(fā)生過什么?！?/br>
    齊昭海從王淑良身上輕輕瞥過一眼, 裝作對她的反應(yīng)毫不在意。

    “那一天, 你女兒本來是要逃跑的?！?/br>
    齊昭海的話音很平靜, 言語間，卻無端地感到喉頭艱澀：“你沒給她注射肌松劑, 綁她的帶子也被她自己掙開了，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逃脫良機(jī)。她遮住攝像頭，花了三小時左右收拾行李……我想，這個計劃一定在她心中醞釀很久了，所以她做起這些事來，才會那么得心應(yīng)手。”

    說著, 齊昭海暫停了一下：

    “但即便這樣，她也沒能順利走成。只因為這張照片?！?/br>
    那張母女合影被齊昭海帶了回來。她們一大一小兩張燦爛的笑臉依偎著, 被存放在相框里，好似封存了那段美好而短暫的過往。

    冰冷漆黑的審訊室里，因此增添了一絲人情的溫度。

    齊昭海覷見，王淑良的眼瞼在這張照片進(jìn)入視野范圍后，開始微微閉合了。

    仿佛這照片是塊烙鐵。

    燙著了她。

    不過，王淑良越是逃避，齊昭海就越要仔仔細(xì)細(xì)，一字不落地將經(jīng)過講給她聽：“本來，你女兒有成功離開的可能，但是當(dāng)她準(zhǔn)備推開家門時，她最后回頭看了你們共同的家一眼。也就是那一眼，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yùn)。”

    “她看到了這張合照，也想起了你們曾經(jīng)擁有過的幸福。”

    齊昭海的聲音低緩：“你女兒放不下你，所以她猶豫了很久很久，久到錯失了這個千載難逢的逃脫機(jī)會。發(fā)現(xiàn)你回來時，她驚慌失措，把行李又放回去以后，就匆匆溜進(jìn)臥室，拿起了那瓶肌松劑嘗試自己注射，想要裝出沒有任何變故發(fā)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