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繼續(xù)日常聊天兒，皇上的話里基本上都是有關(guān)“帝王之術(shù)”的教導(dǎo)。

    “這一點上，弘晙就做的很好。不懂的道理一點就透，貪玩不喜讀書卻是能克制自己，該做的，不該做的，自己心里有個小本本，從不去苛求其他人。

    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還有一句話是，水里沒有沙子，能養(yǎng)魚嗎？”

    “什么人待在什么位置上最為‘合適’，要用心琢磨。阿瑪年齡大了，心軟了。宗室皇親、八旗子弟、一幫子處了十多年，幾十年的老臣們……阿瑪——也不是不知道?！?/br>
    “阿瑪放心，這次的清查欠款，募集軍糧，兒子一定做的更好。”

    康熙五十一年初，皇上頒布“孳生人丁永不加賦”的政令；皇家乳母的兒子，兩江總督噶禮貪婪無厭、加派私征、虐吏害民……加之江蘇巡撫張伯行彈劾噶禮在上年科場案中，以五十萬兩白銀徇私賄賣舉人，皇上下令奶兄弟噶禮進(jìn)京候?qū)彙?/br>
    因為明年是皇上的六十大壽，四月份的時候朝廷就下詔令明年開恩科，八月秋闈，天下舉子莫不興奮地打包行李早早進(jìn)京……

    今年的中秋節(jié)，還是和往常一樣的熱鬧，一樣的幾家歡樂幾家愁，唯獨因著弘晙阿哥做出來大事兒，京城里頭乃至大清國多了一份莫名的歡樂和喜慶。

    一路走一路說話，難得的父子相處時光，四爺感受到皇上對他的“寄予厚望”，一面極力克制保持穩(wěn)重不爭的形象，一面在心里琢磨著兒子的事兒。

    若是……弘晙將來責(zé)任重大，教導(dǎo)還是不能放松了。？

    陽光在小書桌前方投下幾束光彩，明媚明亮，小蘆花、小黑背，小白貓，小哈巴，小金剛鸚鵡……各得其樂，紅色的小團子僵硬在眼前，小書房里頭其樂融融，歡樂不停。

    弘晙捧著自己今兒完成的抄寫笑瞇瞇著小胖臉，絲毫不知道親阿瑪因為瑪法的“求情”，打算對自己進(jìn)行更加嚴(yán)厲的教導(dǎo)。

    一抬頭看到阿瑪和瑪法站在書房門口，弘晙臉上綻放的笑容和天上的太陽一樣燦爛璀璨。

    起身小跑到瑪法的懷里，“瑪法——瑪法——弘晙好想你?！?/br>
    皇上抱著乖孫孫掂掂分量，哈哈笑，“瑪法也想弘晙。”

    “瑪法好像瘦了——瑪法來看弘晙的字，老師說進(jìn)步很大……。”

    弘晙開心地和瑪法講述他這十天里的大小事兒，皇上樂呵呵地聽著，掏出帕子給他擦擦鼻尖上的墨汁兒，笑容慈愛。

    第17章

    中午皇上在雍親王府和弘晙一起午休，午休起來后祖孫兩個一起用晚膳，下午皇上要去咸安宮看望二阿哥胤礽，四爺怕皇上傷心過度，還是陪著。

    “老師們好是好，可別把我們的小弘晙教導(dǎo)成書呆子。還是讓弘晙在中秋節(jié)后進(jìn)宮住住?！?/br>
    這是皇上出來雍親王府時說的原話，他認(rèn)為還是有他親自教導(dǎo)弘晙最好，最放心。

    四爺……我該說什么？

    好在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提高兒子對書法的重視，現(xiàn)在兒子已經(jīng)對書法感興趣，他也不想拘束著兒子天天待在府里。

    晚上的時候弘晙被告知中秋節(jié)進(jìn)宮過節(jié)的消息，開心；得知阿瑪沒有反對自己節(jié)后住到宮里的事兒，更開心；抄書的時候有了一種不一樣的體悟，還是開心。

    弘晙阿哥開心，整個府上都開心。

    年側(cè)福晉有孕在養(yǎng)胎，李側(cè)福晉領(lǐng)著人做月餅，其余的格格侍妾們要么養(yǎng)娃娃，要么幫忙打個下手。

    四福晉忙乎著安排其他事兒，準(zhǔn)備節(jié)日的來往禮儀等等。四爺忙著外頭的事兒，晚上回來府里面對府里的氣氛變化心里頭歡喜，摸摸兒子的小腦袋以示獎勵。

    “……至于書法中其中應(yīng)該遵守的規(guī)則、法度、標(biāo)準(zhǔn)、模式……先人有言，法不阿貴，繩不繞曲；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不期修古，不法?？伞?/br>
    在阿瑪看來，這只是一般文人書寫毛筆字時候的追求?！?/br>
    “器范自然，標(biāo)準(zhǔn)無假；夫圣人乃萬世之標(biāo)準(zhǔn)也。弘晙作為執(zhí)筆人，書寫標(biāo)準(zhǔn)，可有想要自己制定衡量事物的準(zhǔn)則？”

    “想。”弘晙回答的毫不思索，想起老師們這幾天的教導(dǎo)，小系統(tǒng)念叨了他兩天的事兒，又接了兩句，“弘晙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寫大字?！?/br>
    “寫出弘晙的風(fēng)格的書法?！?/br>
    四爺發(fā)愣，隨即摸摸兒子的小腦袋，聲音鼓勵，“弘晙想，阿瑪相信弘晙可以做到?！?/br>
    弘晙大眼睛一瞇，小奶音清脆響亮，“謝謝阿瑪，弘晙一定做到?！?/br>
    “阿瑪安?！?/br>
    “弘晙安。”

    四爺給兒子蓋好小被子出來，仰望夜空中的月朗星稀，深呼吸一口，踏著月色來到正院。

    “前幾天提起的做海運的事兒……進(jìn)展如何？”

    四福晉驚喜，“爺答應(yīng)了？”

    四爺板著臉不吱聲。

    四福晉溫柔地笑，給他除去外衣放好，平時只見溫潤的眼睛里好像有光芒閃動，“我們就賺一點洋人的銀子，不算‘與民爭利’，爺可以和皇上先報備一聲也行?！?/br>
    四爺“嗯”一聲躺好。

    夫妻兩個一夜無話，第二天又是各自忙碌的一天，第三天，八月十五中秋大節(jié)日來臨。

    陰晴圓缺都休說，且喜人間好時節(jié)。各條街道上各個彩棚喧鬧，月餅、兔兒爺獨領(lǐng)風(fēng)sao，小貨郎、文人墨客、小老百姓、士紳豪門……用各自的方式過節(jié)，整個京城沉浸在歡歌樂舞中好一派豐收盛景。

    玉用白璧，禮神制帛一，色月白，牲用太牢，樂六奏，用光字，舞八佾……

    夜幕降臨大清都城，紫禁城的夜空天清云淡，皓月升空。四爺領(lǐng)著大臣們在宮外的月壇祭月，皇上牽著弘晙的小手，率領(lǐng)嬪妃們在宮里拜祭月神。

    動作虔誠，儀式隆重。沐浴在略帶清冷的月光中，每個人都從內(nèi)心深處感到神清氣爽，心澄靈凈中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念各自的親人。

    戲臺上上演著《丹桂飄香、霓裳獻(xiàn)舞》、《群仙慶賀》等等節(jié)令曲目，秋海棠、玉簪花、菊花……香氣撲鼻沁人肺腑，西瓜、甜藕、大石榴等鮮果子琳瑯滿目，月餅、螃蟹、菊花酒等美食美酒一一端上來……

    賞月飲酒。

    往年的中秋節(jié)時候因為皇上大多巡行塞外在避暑山莊過，今年難得在紫禁城過，幾乎是一家人齊聚。

    分吃完一塊大大的吉祥大月餅，眾人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中間桌子上的祖孫兩個。

    披著月亮的清輝，皇上和弘晙阿哥都是一身兒月白色的大禮服，戴綠松石朝珠，腰系龍紋金方版式白玉朝帶，同湛藍(lán)色的夜幕，藍(lán)白的月亮同光輝，看的其他人心里頭都是和這月餅一樣，五味俱全。

    同樣被自家阿瑪罰了十來天的弘晟阿哥環(huán)視一圈兒，將眾人的神色收在眼底，笑笑，然后他一眼就看到弘晙堂弟手邊那個半人等高的兔兒爺……。

    兔兒爺都是用膠泥做的，三片小嘴，臉上抹粉加上紅色，外面穿上光彩奪目的盔甲，既可愛又有霸氣。

    小白虎……精靈調(diào)皮，和人類的小娃娃一樣，嗯，和弘晙阿哥要玩耍的時候的表情一樣。

    “弘晙堂弟的這個兔兒爺好看，兔兒爺?shù)谋成媳持恢恍±匣?，活靈活現(xiàn)?！?/br>
    弘晙果然一臉驕傲，“阿瑪設(shè)計，我自己畫的?！?/br>
    做系統(tǒng)任務(wù)的獎勵之一，動漫畫法。

    “這畫法兒特別?！?/br>
    弘晟說著話，把兔兒爺捧起來湊近看，引得其他人也都來看，誠親王胤祉一眼看出來其他的不同，眼睛瞪圓。

    弘晙發(fā)現(xiàn)一家人都有興致，興奮地講解其中的技巧，“小貓可愛，在于它的眼睛，以及眼睛和五官的比例，眼睛很重要，畫的大大的……?！?/br>
    眾人聽的連連點頭，就連皇上都忍不住說了一句。

    “遠(yuǎn)古時期的原始文字，魏晉時期的畫風(fēng)，都是形象且夸張，再給夸張一些，別有一番趣味兒?！?/br>
    …………

    眾人看向皇上的眼神兒那是五體投地的佩服，弘晙阿哥對他瑪法那也是真佩服。

    就連動漫畫法，瑪法也能在華夏文化歷史中找到出處。

    “嗷嗷嗷不愧是康熙大帝嗷嗷?！毙∠到y(tǒng)激動的又蹦又跳。

    京城人……

    各個慈幼院里的小娃娃們吃著弘晙阿哥捐送的月餅，特別甜。

    各個大小紈绔們聽著家里人對弘晙阿哥的夸獎，好像被夸的是他們自己。

    各個老夫子一樣的人摸著白胡子夸一句弘晙阿哥的心性好，然后感嘆一聲。

    可他們都沒想到，過幾天京城會爆出這樣一個大新聞。

    京城的人嗷嗷叫喚著“弘晙阿哥”的名號，好像創(chuàng)造、改進(jìn)了夸張畫法的人是他們自己。

    興奮，激動嗷。

    乾清宮偏殿。

    “這一筆橫寫得好，立住了根基。這一筆豎沒有搭配好，整體的美觀度下滑……你老師先前用孟子的話教導(dǎo)，是對的?！?/br>
    “先立乎七其大，則其小者不能奪也。這一點非常關(guān)鍵。書，法象也。書，心畫也。書法即是心法。手握毛筆，執(zhí)筆、運筆、點畫、結(jié)體、章法、氣韻、境界等等都是一種表達(dá)和記錄?！?/br>
    弘晙乖乖地點著小腦袋。

    還沒編辮子的小娃娃發(fā)型一般是腦門上一個小桃核一樣的一小撮頭發(fā)，其余的地方剃掉，只是弘晙阿哥不讓剃，就變成了一個小瓜殼的發(fā)型?；噬厦詫O孫的小腦袋，嗯，果然是滿手毛茸茸的絨絨感。

    “下個月剃頭，可不能再哭鼻子了?！?/br>
    皇上笑話每次理發(fā)都哭得眼淚鼻涕一把的弘晙阿哥。

    弘晙阿哥……

    下個月要剃頭？對哦，五歲了，要剃瑪法和阿瑪那樣的發(fā)型。

    弘晙登時委屈上了。

    “瑪法啊”

    “一跟細(xì)細(xì)長長的小辮子，不好看啊，瑪法?！?/br>
    弘晙光明正大地嫌棄金錢鼠尾和大光腦門，小奶音還透著委屈和撒嬌。

    皇上……呆愣。

    這果然是親孫子。

    李德全大總管在心里喊一聲“小祖宗哎”，迅速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是要化身為偏殿里的一根人柱子。

    就見皇上攬著弘晙阿哥坐下來，聲音溫和，“好看不好看，和發(fā)型沒有關(guān)系?！?/br>
    弘晙眼神兒疑惑，不大相信。

    “這個和各個民族的審美習(xí)慣有關(guān)，比如大紅大綠，少數(shù)民族穿就好看，漢家人要穿素一點雅致一點才更美?！?/br>
    “單論個人，先看言行舉止，人品作風(fēng)，氣質(zhì)，氣場……再看骨相，再看面相，穿衣搭配等等，最后才看發(fā)型?！?/br>
    弘晙……委屈的眼神兒變?yōu)榭卦V，瑪法這是在轉(zhuǎn)移問題，用春秋筆法耍無賴。

    親瑪法樂呵，“夏天的時候天氣熱，恨不得剃光了才清爽，秋冬天的時候天冷戴帽子，不影響好看不好看。老祖宗讓剃發(fā)，是有道理的。”

    “關(guān)外的人，不分滿蒙，都剃，那高麗人，扶桑人，也剃，都是因為剃了頭，才不用天天煩惱打理長發(fā)的事兒，而且啊，關(guān)外人出門打獵，將士們出征打仗，長發(fā)不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