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傳教士馬國賢，身材高大，金發(fā)碧眼，心寬體胖，善良大方。

    不光傳授給大清西洋的銅版雕刻技藝，還把銅凹版印刷術(shù)無私地傳授給大清，曹大人對他很有好感，聽到問話哈哈大笑承認(rèn)。

    “確有此事?！?/br>
    “皇上有德，感動天地，傳授牛痘之法，太醫(yī)院經(jīng)過千辛萬苦的研究推廣，吾等都是身受大恩，感激不盡?！?/br>
    來自法蘭西的雷孝思傳教士平時只專注于天文算法，學(xué)術(shù)研究，此時也是忍不住。

    “曹大人，可否透漏皇上對將牛痘之法傳遍全世界的意思?！?/br>
    一瞬間，其他人也都目光炯炯地盯著曹大人，不光是其他傳教士，還包括曾經(jīng)為自家人不用再受怕于天花，欣喜若狂的幾位漢人官員，蒙古喇嘛，欽天監(jiān)官員等等。

    天花肆虐全世界，人人害怕，算起來大清還是受災(zāi)最輕的地方，曹大人自然明白他們掛念故鄉(xiāng)的心情。

    曹大人還是從容不迫地笑，“諸位先生都不用擔(dān)心，據(jù)曹某所知，大清天主教會的幾位主教都已經(jīng)和皇上送上懇請?！?/br>
    “上帝保佑，皇上大恩。”

    “上帝保佑，皇上大恩。”

    “上帝保佑，皇上大恩?！?/br>
    …………

    幾位為了傳教的理想遠(yuǎn)離故土的傳教士一起念誦皇上的恩德，等到第二天上午他們十五人在乾清宮見到皇上的時候，見到皇上身邊跟著一位可愛的小娃娃，一個個的都是驚訝。

    弘晙見到他們，也是驚訝。

    這就是瑪法藏著的“寶貝們”？

    雙方見禮，落座用茶，弘晙阿哥瞪大眼睛，一個個地看過去，歡喜地和親瑪法表達(dá)自己的心情。

    “瑪法，弘晙喜歡各位先生?！?/br>
    親瑪法……面色五彩紛呈，“瑪法很高興弘晙阿哥喜歡?！?/br>
    十五個人都是微笑，笑容歡喜，雷孝思傳教士笑得慈愛和藹，“小四阿哥，久仰大名?！?/br>
    “感謝小四阿哥的喜歡，我們也喜歡小四阿哥，非常喜歡?！?/br>
    第50章

    小四阿哥感受到他們的善意和友好, 聽到夸獎, 還聽他們說也喜歡小四阿哥, 端著一張小胖臉“矜持有禮”地笑。

    楚兒沁藏布蘭木占巴喇嘛瞧著小四阿哥的眉眼，舉起右手面容恭敬地打一個佛號，“阿彌陀佛，我佛保佑小四阿哥?！?/br>
    小四阿哥連忙端正面色, 朝楚兒沁藏布蘭木占巴喇嘛微微一鞠躬。

    他阿瑪喜歡研習(xí)佛家，他耳濡目染之下, 雖然還是看景兒一樣懵懵懂懂, 卻也對真正有修為的和尚喇嘛們心存敬意。

    小胖娃娃不信佛卻知道尊敬其他人的信仰，知道感念其他人的功勞，皇上瞧著乖孫孫的小模樣，心里頭驕傲自豪, 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一下笑意。

    殿里的人也跟著皇上用了一回茶點，他們常年真正地行走大清, 都是胸懷寬廣之人，尤其來自西洋的傳教士們，遠(yuǎn)渡重洋而來，年齡大, 見多識廣，又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對小娃娃最有愛心，都瞧著小四阿哥微笑。

    十五人中最年輕的一位，國子監(jiān)學(xué)生, 來自蒙古的小伙子明安達(dá)，瞅著小四阿哥可愛的小樣兒沒忍住，臉上的笑容特別大，偏偏他還皮膚黑黝黝的，牙齒特白，弘晙一眼就注意到他。

    兩個人的眼神兒對上，明安達(dá)忍住笑對小四阿哥起身鞠躬行禮，用熟練的漢話說道：“小四阿哥的大名吾等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可愛得很。

    一個偏殿的人都聽出來明安達(dá)后面沒說的幾個字，都是一副意味深長的眼神兒。

    弘晙看看瑪法，也起身學(xué)著他的樣子微微鞠躬回禮，“謝謝明安達(dá)先生?！?/br>
    小娃娃如此有禮，小嗓門好像玉泉山的泉水叮咚作響，眾人的笑容紛紛加大。等到皇上和他們談起正事，他們發(fā)現(xiàn)小四阿哥乖乖坐著聽，不插話，也不哭鬧走動，還好像能聽懂的樣子，都是驚訝。

    剛剛他們說“久仰大名”是真的。

    說“感謝小四阿哥的喜歡，非常喜歡小四阿哥”“如雷貫耳的可愛”，也是真的。

    皇上對小四阿哥的態(tài)度朝野上下人人皆知，皇上為了小四阿哥下定決心研究天花的事兒，傳遍了整個大清國；皇上和他們書信來往的時候，總是要提一提他的乖孫孫今天又做了什么。

    小四阿哥本人的故事也是被老百姓津津樂道地口耳相傳，比如逃學(xué)不耽誤學(xué)習(xí)，貪玩喜歡斗雞養(yǎng)寵物，群毆俄羅斯大力士……

    如今他們親眼見到小四阿哥，親自接觸下來，再次印證心里那個小四阿哥的形象，一位出身尊貴不凡，受盡寵愛卻又教養(yǎng)極好，聰慧過人，可愛非常的小娃娃。

    怪不得皇上這般寵著，長得太好了。

    皇上發(fā)現(xiàn)他們看向乖孫孫的眼神贊嘆歡喜，笑容是真正的“矜持有禮”。

    “今天帶著弘晙和大家見面，其實是有個事兒。弘晙喜歡雜學(xué)，喜歡新鮮物事，各位留在京城的這段時間，有空閑幫著朕教導(dǎo)一二。”

    “遵皇上令?！?/br>
    弘晙……懵。

    他沒說要學(xué)天文和地理啊。

    弘晙阿哥看看在“設(shè)計”他的瑪法，看看這些欣然答應(yīng)的先生們，糾結(jié)得來。

    他的時間剛剛安排好，正好有空閑去玩玩，若是去學(xué)天文地理的測繪，肯定是沒時間了。

    可他喜歡這些先生們，覺得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一起用自己的腳步一步一步的丈量大清國的土地，山川河流，非常了不起。

    弘晙阿哥小胖臉上的表情太明顯，所有人都注意到，其他人不明白，皇上卻是心知肚明，不動聲色地加碼。

    “這些先生都是人品端方的實干家，博學(xué)多識，學(xué)貫中西。雷孝思先生精通歷史算法天文，還精通漢文和法文，足跡踏遍長城內(nèi)外，會講很多故事?！?/br>
    “馬國賢先生精通西方的繪畫、雕刻技藝，還精通地理上的經(jīng)緯線表達(dá)法，知道很多西方的畫家故事。”

    “杜德美先生和白晉先生一樣，都是精通幾何，天文儀器等等……”

    十五個人，皇上挨個數(shù)了一遍，最后說了一句“他們待在京城的時間都不長?！?/br>
    隨著皇上一個個說出來，就見弘晙阿哥的小胖臉越發(fā)糾結(jié)，最后直接皺巴成一團(tuán)，好像很是艱難，很是“勇敢”地答應(yīng)下來。

    “弘晙知道了，瑪法?！?/br>
    話音里還有一絲絲不情愿，一伙人結(jié)合自己對小四阿哥貪玩不喜歡學(xué)習(xí)的認(rèn)知，似乎明白了剛剛皇上和小四阿哥的談話。

    噗

    明安達(dá)直接噴笑出來，發(fā)現(xiàn)失禮趕緊低頭抖著肩膀繼續(xù)笑。

    弘晙心疼自己失去的玩樂時光，聽到明安達(dá)的笑聲，氣鼓著腮幫子看他。

    小胖娃娃賭氣的小樣兒也是可愛得很，一屋子的大人包括皇上都是笑得慈祥。

    弘晙……

    弘晙阿哥小小的忙碌，沒得玩樂，四月二十八這天休息回府的時候和親阿瑪說起這件事，自然是一肚子的委屈。

    “阿瑪，弘晙要學(xué)天文地理啊，還要學(xué)經(jīng)緯測繪啊。”

    “阿瑪，馬國賢先生說達(dá)芬奇先生天天畫雞蛋，讓弘晙也天天畫雞蛋?！?/br>
    “阿瑪，他們還和弘晙講基督教教義，佛教教義，道家教義，儒家教義……”

    …………

    弘晙阿哥覺得，他們都好像要把自己的知識一股腦地都倒給他一樣，就算自己過目不忘，聽過就能記住，也是辛苦。

    委屈。

    弘時瞧著四弟的樣子，心疼，雞蛋也要天天畫？！

    親阿瑪聽完兒子的小不滿，看看兩個兒子的面色，能說什么？他當(dāng)然也希望兒子可以多學(xué)一些知識。

    咳咳，雖然四爺也沒聽過學(xué)畫兒要畫雞蛋的。

    “阿瑪也認(rèn)為機(jī)會難得。畢竟他們都是實地勘察，雷孝思先生他們，還是來自其他國家，肯定知道很多白晉先生不知道的故事。”

    “他們的國家有很多我們沒有的物事和知識，比如現(xiàn)在的救命藥之一，金雞納霜，就是他們帶來大清。”

    “那位達(dá)芬奇先生，阿瑪聽說，是一位非常偉大的西洋畫家，在西洋的地位和我們歷史上的黃公望先生、董其昌先生一樣。既然他是靠畫雞蛋學(xué)畫，那畫雞蛋就應(yīng)該有道理……?！?/br>
    親阿瑪一樣一樣地解釋，嚴(yán)肅地勸說兒子接受這次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弘晙阿哥得到親阿瑪?shù)陌参啃那楹煤芏啵瑔栴}也隨之冒了出來，“阿瑪，大清國有多大？”

    “先生們測繪完北方邊境，關(guān)外和長城，會去蒙古和西藏測繪嗎？還有南邊的大海，有荔枝，香蕉的地方，也會去嗎？”

    “大清國……大約六千萬平方里。會。這次測繪要把大清國的四周邊境，邊境上的國家，都測繪到?！?/br>
    六千萬平方里那么多的地方？弘時也是詫異，“阿瑪，他們是實地測量，親自測的嗎？”

    “實地測量，親自測。還有當(dāng)?shù)氐牡孛?，地形，地質(zhì)情況等等，都要知道?！?/br>
    “他們好辛苦，阿瑪?！?/br>
    弘晙聽瑪法說過一次，也知道這些先生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可他此刻聽阿瑪說來，想象一下自己走路從城南到城北，都是累得慌，坐馬車也累，還是覺得非常辛苦。

    “那他們可以騎馬嗎？阿瑪？”

    “偶爾可以騎馬，有些地方不能騎馬。”

    弘時聽著也覺得不可思議，“阿瑪，那要是遇到高山河流怎么辦？”

    “……沿著高山河流進(jìn)行勘測，觀察山勢水勢變化。尤其是河流，大清國的幾條河流，必須測繪清楚，這是有關(guān)于河流水利治理，預(yù)防洪災(zāi)，水災(zāi)?！?/br>
    “阿瑪，那先生們要爬山嗎？山上有老虎和狼嗎？河里有大魚嗎？”

    …………

    父子三個回府的一路上，弘時和弘晙拿出各種問題來問親阿瑪，興致勃勃；親阿瑪憑實力回答兩個孩子的各種問題，只有一個感覺，絞盡腦汁的辛苦。

    皇宮在皇城里里頭，雍親王府在皇城和外城之間的內(nèi)城，內(nèi)城城東東直門這里，相對其他王府算是偏遠(yuǎn)的，可四爺每天往來王府、皇城，皇宮之間，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這條路很漫長。

    兩個孩子心滿意足地去見各自的額涅，去和弟弟meimei們玩耍，四爺和烏先生三個人坐下來喝茶聊天，很是有感而發(fā)。

    “‘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我這第一次覺得，幾十年的學(xué)問太淺，慚愧得慌?！?/br>
    兩位先生哈哈笑，烏先生大夸特夸，“四爺這是學(xué)識淵博，烏某就不知道大清國有多大?！?/br>
    四爺心累地擺擺手。

    面對他兒子那個旺盛的求知欲，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崇拜的小眼神兒，他就是硬撐也要撐住。

    “讓幾位先生見笑。天下學(xué)問太多，老話兒說‘活到老學(xué)到老’真沒說錯?！?/br>
    可以想象弘晙阿哥那些奇奇怪怪，想人所不能想的問題，幾位先生瞧著四爺?shù)哪?，還是樂呵，文覺和尚盡情笑完，提起另外一件事兒。

    “小四阿哥的小廝，那位劉大魁，最近接觸下來，甚好。小四阿哥聰明，看人準(zhǔ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