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以為你們也已經(jīng)‘當家’了。這家學堂只收慈幼院里沒有家庭的女娃娃讀書，有家庭的女娃娃交學費去其他學院讀書——名額不能轉(zhuǎn)讓，不是誰想不想……”

    可憐、可恨。文信姑娘對她們的“怒其不爭”很是惱火，話語中不由地帶上火氣。

    “都專心讀書！”

    沒人再敢說話，甲班里響起斷斷續(xù)續(xù)、哭哭啼啼的讀書聲，一會兒就就變得整齊劃一，清脆瑯瑯。

    四福晉用完晚食后，得知學院里的情況也沒有多說，只細細地安排其他女子學院的開辦情況，作坊的準備情況等等，心情平靜。

    四爺雖然也是加緊安排人排查，打算來個“殺雞儆猴”，卻因為此事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緩過來后同樣平靜地聽著審訊結(jié)果。

    倒是弘晙阿哥最為著急。

    他額涅不讓他出行館，他阿瑪不讓他旁聽。

    他急于知道審訊結(jié)果，等他阿瑪從書房出來，就纏著他阿瑪不放。

    “阿瑪，弘晙可以幫阿瑪。”弘晙阿哥氣呼呼地表達自己的意愿，“阿瑪告訴弘晙壞人都是誰派來的，還是誰買通的殺手，弘晙去報仇?！?/br>
    他心里氣不順，一定要弄清楚原委；四爺?shù)谋疽饩褪遣幌雰鹤訝砍哆M去，簡單地“嗯”一聲，就牽著兒子的小胖手散步看夕陽。

    弘晙……

    “阿瑪——阿瑪——”

    弘晙阿哥整個人掛在阿瑪?shù)母觳采纤Ｙ嚻ぃ∩らT急切，“阿瑪——弘晙幫阿瑪啊。”

    “阿瑪你告訴弘晙是那幾家?！?/br>
    親阿瑪任由兒子耍賴，還是微微笑。

    “弘晙怎么幫阿瑪？”

    “弘晙去打他們?！焙霑€阿哥脫口而出。

    四爺……還是微笑。

    “嚇到我們的弘晙阿哥，阿瑪豈能輕饒？阿瑪已經(jīng)派人出去了?！?/br>
    弘晙……生氣得來。

    可他有沒有辦法，廣州經(jīng)過水師擴招，很多人都等著立等。

    “阿瑪——你還沒告訴弘晙是那幾家買來的殺手?！?/br>
    “阿瑪，弘晙觀察他們的武功路數(shù)，不全是中原人?！焙霑€阿哥表示自己“火眼金睛”，早就發(fā)現(xiàn)貓膩。

    奈何他阿瑪還是不為所動。

    “就算他們不全是中原人又如何？”

    “長崎島那邊，暫時還不是動手的時候?！?/br>
    弘晙……趕緊換一個路子。

    “阿瑪——廣州海關(guān)這樣的情況是不行的。包括其他的海關(guān)也一樣?！?/br>
    “阿瑪——弘晙知道怎么改善大清國的沿海私家港口林立的情況?！?/br>
    四爺眉心一跳。

    腳步停下。

    “那——弘晙說說看。阿瑪先說好，弘晙不得私自出手，今晚上也不許出門?！?/br>
    弘晙……

    “弘晙今晚上才不會出門。”

    弘晙阿哥的小心思讓他阿瑪說破，更為生氣。

    “阿瑪，弘晙一定能從根本上改善沿海的情況?！?/br>
    “阿瑪你聽弘晙慢慢說?！?/br>
    “嗯，阿瑪聽著?！?/br>
    四爺表示他真的是很認真地聽。夕陽西下，小雨過后的廣州城濕濕潤潤的，空氣也是格外的清新，一道缺角的小彩虹掛在西天邊，和絢麗的晚霞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天地萬物都是神清氣爽，貪婪地吸收雨水的滋潤，到處郁郁蔥蔥，水珠兒映襯夕陽光。

    弘晙阿哥呱呱呱一番話，將他的打算全說了出來。

    “阿瑪，弘晙看過地方志，知道沿海港口的變遷發(fā)展史。目前大清國沿海的港口，都是立足于鄉(xiāng)族社會基礎(chǔ)上，為了便利鄉(xiāng)人、族人出海商漁貿(mào)易而自發(fā)產(chǎn)生?！?/br>
    “這些年隨著開放海禁，港口貿(mào)易的發(fā)展，官府在幾個自然條件優(yōu)越、商貿(mào)往來密集，具有一定程度的公共性質(zhì)的中大型港口，設(shè)立管理衙門和征稅機構(gòu)，其本質(zhì)還是類似于前朝的‘鈔關(guān)’，不是真正的國家港口……”

    大清國的港口，不光包括大中型商業(yè)貿(mào)易口岸，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時盛時衰、旋興旋廢的沿海鄉(xiāng)村小港口。

    “數(shù)百條水道交錯縱橫，常年均可通航，岸線漫長、港口林立?！倍@眾多林立的港口，共同構(gòu)筑成“廣州港”“泉州港”“寧波港”……

    比如號稱“三灣十二港”的“泉州港”，“泉州港”，只是沿海眾多民間港口的統(tǒng)稱。

    朝廷和當?shù)毓俑畮追陆?，不許私自開港，不許私自貿(mào)易……都是無用，其原因，讓弘晙阿哥來說，大約有三個方面。

    “我們的沿海海岸線漫長，可供出海船只停泊的灣澳?？谏醵?，當?shù)氐纳堂癯龊＝?jīng)商捕魚，自然是在自己家鄉(xiāng)的附近港口停泊比較方便，弘晙認為，在一般的情景之下，無須舍近赴遠?！?/br>
    “阿瑪知道，此為人之常情。”

    “朝廷對商民的出海管理鞭長莫及，無法在如此漫長的沿海海岸線實行有效的監(jiān)督控制。弘晙認為，這不光是水師人數(shù)不夠的原因，而是監(jiān)督控制的方法不到位?！?/br>
    “嗯，上次弘晙說起的，那個廣州說話，北京也可以聽到的小機器，很好。”

    …………

    四爺氣定神閑。

    但是弘晙不氣餒。

    商民在自家附近的無名小澳出沒，便于逃脫官府的稽查與商業(yè)活動的順利進行，在這種情景之下，沿海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眾多的灣澳港口。

    而沿海地區(qū)相對完善的家族組織與鄉(xiāng)族勢力，為鄉(xiāng)人、族人的出海謀生提供了一定的鄉(xiāng)族庇護環(huán)境……隨著出海謀生的鄉(xiāng)人、族人不斷增加，以及時間的推移，一個新的小貿(mào)易港口就這樣形成。

    肖家港消失，王家港淤積，林家港變成有官府駐軍的大港口，柯家港出現(xiàn)……大清國的沿海，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發(fā)展。

    或就海港附近小港澳，輕舟分散出海，以就海舶轉(zhuǎn)運；或勾結(jié)官吏，私造海船，自雇船工，滿載貨物，逕自往日本、呂宋、交趾等地；或侵占填筑，苛索來往商船……其瞞天過海，各有妙法……

    弘晙阿哥眨巴眼睛，看向他阿瑪，他真的有辦法。

    “阿瑪，針對如此情況，弘晙認為，我們要做到三點?！?/br>
    親阿瑪“嗯”一聲，領(lǐng)著兒子來到亭子里坐下，示意兒子接著說。

    弘晙……

    那個不服氣。

    “阿瑪，鄭成功就是出身于前朝的大海商，弘晙也看過現(xiàn)在幾大沿海世家的‘發(fā)家史’，其中有一個共同點?！?/br>
    “宗族為了便利族人的出海貿(mào)易，組織家族的力量，開發(fā)海港?！奥?lián)合原來不同支派的人為一族，建大宗祠，下分幾房幾柱份……”

    比如長房——金埔、前埔、珠澤；二房——玉井、西湖、衍澤；三房——西霞、東埕、銀爐、庭窟……帶動其他各姓，以鄉(xiāng)族的力量，開鑿疏浚一條長2公里、寬60公尺的海港，使航道從村前經(jīng)過。

    可見當?shù)厝藢τ诳刂粕虡I(yè)貿(mào)易港口的決心與能力。

    而前朝海上鄭氏家族，就是他們的榜樣和動力。海船千百艘，縱行海上。府第亭榭樓臺，雕梁畫棟，極盡豪華。并引海水以灌，海船直通臥內(nèi)。市鎮(zhèn)之繁華，貿(mào)易之叢集，不亞于省城……其他小商者或借其勢，才得航行無阻。

    弘晙細細地和阿瑪分析他的“三點”。

    “朝廷在對外貿(mào)易港口的管理、控制與建造上的被動地位，朝廷不光不能對民間的出?；顒硬粫r地予以禁止阻礙，還要提供良好的港口環(huán)境。”

    “朝廷要為商者提供更好的活動環(huán)境，混亂無序、缺乏誠信保障，商者們在經(jīng)營活動中，當然會更加依賴于同鄉(xiāng)族之間的交往與誠信?！?/br>
    “最后，最重要的利益驅(qū)動這一點，不管是吸引其他鄉(xiāng)族的商民前來使用，收取費用，還是其相關(guān)的業(yè)務(wù)如裝卸、棧房等等眾多的利益收入，弘晙認為，一手大棒，一手胡蘿卜?！?/br>
    第169章

    船只的動力越好, 規(guī)模越大, 對港口的要求越高, 港口水深、裝卸效率，裝卸要求等等都必須達到要求……而如果這些要求高到，一般個人家族建設(shè)不起來，必須要朝廷出面來建設(shè)……

    四爺看向兒子。

    弘晙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阿瑪, “安靜”地等候。

    四爺嘴角上挑。

    “弘晙的提議很好。所以，這一切的前提, 還是要造船技藝的發(fā)展?！?/br>
    “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著急。要慢慢來。其他地方不論, 弘晙知道，這廣州十三行，如果一時之間都取消，規(guī)定一切都有官府cao辦, 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會有怎么樣的暴動？”

    弘晙……胖臉頰一鼓。

    “阿瑪說過‘有所為有所不為’?！?/br>
    親阿瑪……

    好吧。

    現(xiàn)在乖乖讓兒子聽話要緊。

    “阿瑪根據(jù)弘晙的建議，重新部署沿海整頓計劃?！?/br>
    “但是弘晙要答應(yīng)阿瑪, 今天晚上好好睡覺，不許出去。”

    弘晙……當然不樂意。

    “阿瑪還沒告訴弘晙，都有哪些人家參與。”

    “就是不要告訴弘晙?！彼臓斶€能不了解兒子？

    “阿瑪——”弘晙大喊一聲，眼睛瞪大溜兒圓, 氣得來——

    “弘晙乖。”四爺起身，還捏捏兒子的胖臉蛋，聲音里帶笑，“時間不早了，去給你瑪法寫信, 準備休息。”

    …………

    弘晙阿哥氣鼓鼓地轉(zhuǎn)身，不搭理他阿瑪。

    親阿瑪……小小的頭疼。

    可是這個事情如果有兒子參與……四爺還是擔心兒子的安危。

    燭光搖曳，父子兩個洗漱穿衣后，在大書房里各自做“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