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長童這么想著，正想給栗雨青一個擁抱，突然眼前一花，膝蓋一軟，摔倒在地上。

    這陣子她真的太累了，剛剛又跟栗雨青溝通得精疲力竭，全靠執(zhí)念撐著?，F(xiàn)在想通了關(guān)竅，身體干脆罷工了。

    這一摔嚇壞了栗雨青，她蹲下來搖晃伍長童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于事無補(bǔ)。

    “童童，童童，你怎么啦？童童，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別死好不好……嗚嗚嗚……”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栗雨青和伍長童以外空無一人。栗雨青面對這種情況手足無措，竟然平白學(xué)會了冷靜。她一邊掉眼淚，一邊熟練地摸出伍長童的手機(jī)，給她認(rèn)識的唯一男性打了一個電話。

    栗雨青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能準(zhǔn)確做出這一系列行為。就好像是有別人在cao控她的身體一樣。

    電話接通，Jack問：“Kid，怎么了？”

    栗雨青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冷靜：“Kid在家里暈倒了，地址是xxxx。請你幫幫我。”

    Jack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栗？是你嗎？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對話？”

    ☆、我養(yǎng)你

    在伍長童渾渾噩噩的時候, Jack幫助栗雨青將人送到了醫(yī)院。

    還是栗雨青住過的醫(yī)院, 還是跟栗雨青一起玩耍過的護(hù)士jiejie。護(hù)士jiejie很驚訝道：“你們姐妹倆真是太倒霉了！一個剛出院, 另一個又病倒了?！?/br>
    栗雨青艱難地抿唇笑道：“也許是我害她得病的。”

    護(hù)士jiejie奇怪地“咦”了一聲, 復(fù)又打量道：“栗，短短幾天, 我怎么覺得你變了呢？”

    Jack說：“苦難總是令人成長。”

    護(hù)士jiejie擠了擠眼睛，說：“這是誰？”

    栗雨青趕在Jack開口之前道：“這是我的主治醫(yī)生, 你也知道, 我腦子不太好?！?/br>
    Jack看了她一眼, 道：“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

    護(hù)士jiejie訕訕道：“別這樣說自己……”

    伍長童打過針之后，狀況好轉(zhuǎn)了許多。她一睜眼就看見床邊的栗雨青, 問道：“你一個人把我送到醫(yī)院來的？”

    栗雨青的眼神一直放在伍長童臉上, 伍長童卻覺得她并沒有在看自己，仿佛是沉溺在什么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哀愁里。

    孩子般天真的臉龐，配上這樣一雙哀愁的眼睛, 這樣的組合既違和又充滿玻璃般易碎的美感。伍長童一瞬間聯(lián)想到娜塔莉波特曼那個經(jīng)典的問題。人生總是這么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這樣？

    或許沒有人是能夠永遠(yuǎn)無憂無慮的，栗雨青痛苦了那么多年, 哪怕成了小孩兒也還是如此。伍長童這么想。

    而這個時候, 栗雨青突然回過神, 道：“是Jack?！?/br>
    “他為什么會來？”伍長童愈發(fā)疑惑。

    栗雨青低著頭，說了個謊：“他過來找你聊下一次會診的時間，你昏迷了，所以我跟他說好了，就是明天。”

    不知道為什么, 栗雨青并不希望伍長童知道是她主動打電話求助的。這是一種特別奇怪的較勁，就好像栗雨青并不希望伍長童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了某些事情似的。

    伍長童好奇地問道：“你要去嗎？”

    栗雨青跟Jack的開局情況就不太好。一方盡力隱瞞，一方又因?yàn)樯瓒@得束手無策。Jack和伍長童聊過栗雨青無意識的抵制情況之后，伍長童把栗雨青的答案告訴了Jack，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栗雨青察覺到了這一點(diǎn)，因而對這兩人愈發(fā)不信任。伍長童還好，有微信平淡日常生活做底子，并不會影響到其他方面的溝通和交流。Jack那邊就糟糕多了，栗雨青甚至不愿意再去會診。從她察覺到所謂的背叛以后，她已經(jīng)有好幾次診療沒有按時到達(dá)過了——哪怕面對面，也只是相顧無言地沉默。

    伍長童知道放任栗雨青這樣做并不利于她的病情，可人類面對親近的人，總會有一些難以割舍的惻隱之心。伍長童動了心，因此不愿意逼迫她。而Jack也并不著急，只是說任何心靈層面上的溝通都需要一個契機(jī)。如果無法人為制造，就只能等。這事兒也就這樣耽擱下來。

    然后機(jī)會來了，他制造了契機(jī)。

    栗雨青回答：“要去的，明天就去。你在醫(yī)院里好好聽護(hù)士jiejie的話，我可以一個人過去。你要乖哦?！?/br>
    伴隨著上翹的尾音，栗雨青是出一點(diǎn)兒孩童的天真無忌來。伍長童心里的疑問就這樣帶了過去。她實(shí)在是腦袋有點(diǎn)疼。無暇去細(xì)究表面之下的微妙變化。

    索性，栗雨青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第二天她果然去了Jack的診療室。

    Jack問她：“這一次，你愿意認(rèn)真回答我的問題了么？”

    栗雨青反問她：“童童說你是我的老師，可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來給我治病的。我到底有什么病？”

    Jack說：“現(xiàn)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只是你為了躲避某件事情而回檔到了某個絕對‘安全’的階段。你的朋友希望把真正的你找回來?！?/br>
    栗雨青說：“既然我選擇了逃避，那么為什么還要回去？害怕黑暗就開燈，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嗎？”

    話音剛落，Jack挑了挑眉，問道：“你變了……你的思維模式回到了應(yīng)有的水平，但記憶沒有。你拒絕你的記憶，為什么？”

    栗雨青側(cè)過頭，再次想要回避，但Jack說：“別忘了你答應(yīng)我的，好好地、誠實(shí)地回答問題?！?/br>
    栗雨青呼吸一窒，她糾結(jié)地思考了許久，說：“我夢到了一些事情。童童……也就是我的朋友，她并不喜歡以前的我。如果我恢復(fù)記憶了，她還會如同現(xiàn)在一樣愛我嗎？生了病就會被照顧，可健康的人是沒有理由撒嬌的?！?/br>
    Jack追問道：“你認(rèn)為你病好了之后，她就會離開你？”

    栗雨青無聲點(diǎn)頭。

    “可她在努力治好你?！?/br>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一旦病好了，她就會離我而去……所有人都是這樣，只有憐憫才能將人綁在身邊?！?/br>
    栗雨青覺得這樣的痛苦似曾相識，她經(jīng)歷過，所以知道后果。已經(jīng)失去的無法挽回，可她不希望失去伍長童……對她這么好的伍長童。

    Jack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道：“難道你不好奇發(fā)生了什么？如果她真的想離你而去，那么憐憫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你覺得呢？”

    栗雨青：“……”

    Jack說：“試試吧，從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來看，她不像是會丟下你的人?！?/br>
    不可否認(rèn)，Jack的話的確打動了栗雨青。但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哪怕是畸形的，也永遠(yuǎn)不會消磨。懷著對未知的恐懼，栗雨青仍舊搖了搖頭，說：“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