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逮回來，拴了鏈子帶回宮里，可任我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無法將它馴化成一只乖巧的寵物，在某個夜晚咬傷了我的手逃之夭夭，我每每想起來便耿耿于懷，就像想起關(guān)外那些兇狠貪婪、時時侵犯邊境的蠻族人。我登基時打過一次勝仗，替父王奪回了他曾失守的麒麟關(guān)，但那是一場我終身難忘的惡仗。

    這蕭瀾，居然與關(guān)外的那些蠻子通婚。

    呵，小雜種。

    我想笑，可喉嚨襲來的一陣癢意讓我咳了又咳，唇上又染了血。

    男孩走近了些，一雙碧綠的狼瞳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沒注意腳下的路，一下子跌到我身前，被一個宦官慌忙扶住。他仰起頭，舉起胳膊，將手里的東西遞給我，那是一塊本該塞在我袖間的金絲錦帕，散發(fā)著毒I藥的幽香。

    我垂眸看著他，心里生出一股戲謔之意，輕蔑拭了拭唇角，哂道，是孤賞你的，收著罷。那上面灑了神仙水，聞一聞能強(qiáng)身健體。自然不是，那絲帕染了我的汗液，我故意賞給蕭瀾的子嗣，雖然肯定無法毒死他，也想將厄運一并傳給他。

    那小狼崽子卻真的收進(jìn)袖子里，仿是收了什么寶貝。

    旁邊的一個宦官小聲提醒道：“五殿下還不快謝過你皇叔？”

    “謝……皇叔。”他吞吞吐吐，聲音有種蠻族人的粗拙腔調(diào)，不會說話似的。

    蕭瀾的其他幾個子嗣竊竊發(fā)笑。他們顯是討厭他的。

    小狼崽子蹙了蹙眉，下頜緊了一緊。

    我倒起了奇怪的興味，就似看見了當(dāng)年的那只小狼，于是伸手撫了一下他的小臉，染血的手指卻不小心在他的臉上留了幾道血痕，胡須一般，很是滑稽。

    男孩一愣，好像被我照拂了似的，眼睛都亮了一亮。

    我似笑非笑地?fù)]了揮袖子，命侍衛(wèi)們將我扶了下去。

    后來我得知，原來那孩子是蕭瀾與他買來的蠻族舞姬的私生子，是一夜醉酒后的錯誤，是他的恥辱，甚至可能都不是他的親生骨rou。蕭瀾原本將這個孩子扼殺在母胎里，誰知那一晚電閃雷鳴，天降異兆，占星師卜了一卦，說這孽種乃是蕭瀾命盤上不可或缺的七殺星，“為孤克邢殺之星宿、亦成敗之孤辰，在數(shù)主肅殺，專司權(quán)柄生死”，蕭瀾也便留了這孩子一條命，給他取名為蕭獨。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晉江要求聲明一下，是偽叔侄，廢帝受不是蕭家子嗣，而是大神官的兒子，與蕭獨不存在血緣關(guān)系，這個后面會寫清楚。

    第2章 引狼

    宣和四年年初，蕭瀾改元為永安，自此，正式稱帝。

    自蕭瀾登基那日起，他派人送來丹藥的頻率便減少了許多，大概在祭典上看我咳血咳得厲害，怕我病死了，又也許是看我病成這幅樣子，沒法興風(fēng)作浪了，雖然禁了我的足，倒也真拿我當(dāng)個太上皇，錦衣玉食的伺候著。

    但我知道我活著的價值不會一直保有，蕭瀾也不會真的容我得個善終。

    來年入秋的時候，我的身子稍微好轉(zhuǎn)了一點，走路不用人攙了，但走的快一點還是會喘不上氣，一陣風(fēng)刮來便要倒了。我看過鏡子里自己如今的模樣，膚色比從前康健時要蒼白了許多，雙頰卻總是泛著奇異的紅暈，配合我那天生的一對細(xì)長風(fēng)流的睡鳳眼，便似喝多了酒，醉眼迷離的樣子。宮里也便紛紛傳我這個廢帝如何在宮里尋歡作樂，如何花天酒地，成天醉醺醺的。

    其實這一點不假，蕭瀾雖然剝奪了我的自|由，可他不能限制我的娛樂，我常召伶人戲團(tuán)進(jìn)幽思庭來，一鬧便是整整一個通宵，次日才將他們遣走。

    自然召他們進(jìn)來不止為了排解憂悶，這些伶人戲子里有我秘密培養(yǎng)的暗衛(wèi)，以前專門為我去辦那些見不得光的活，不動聲色的鏟除異己。我用他們除掉了我的幾個不安分又不夠聰明的異母兄弟，還有在我剛剛登基時意圖稱制的嫡母孟后。但蕭瀾比他們都要聰明，他對我的監(jiān)控不會輕易松懈，我當(dāng)然不敢輕舉妄動，我得這么墮落下去，直到他相信我真的成了個對他毫無威脅的廢帝。

    于是我開始穿上戲子的服裝，戴著面具，提著偶人，整夜整夜的唱傀儡戲。

    漸漸的，我瘋了的流言不脛而走，也自然傳到了忙于政事的蕭瀾耳里。

    這夜，我正借著傀儡戲與我的暗衛(wèi)們交流宮里的局勢時，蕭瀾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