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祖父是在十年前病去的，臨終前還念著阿姐……”明楊款步走到她身后，望著竹林在風(fēng)中如濤似海的翻涌，眸中悲涼。

    “他這一生也過得不順。不知是不是因果報應(yīng)，從皇城出來之后，坤二哥和二嬸就染上瘧疾，雙雙離世了。

    妻兒發(fā)配，生死未卜，唯一的兄弟又被斬于都門外，爹爹悲痛欲絕，為了給顧家留后，他又續(xù)了弦，只是沒想到……”

    說到此處，她臉上帶著幾分悵然和內(nèi)疚。

    “沒想到出生的，是我?！?/br>
    念一用掌心擦去眼淚，低低道：“你又沒有錯?！?/br>
    “可我不是男兒身?！泵鳁钐痤^來，看著天空，“想必我生出來的那一刻，爹爹一定很難過?！?/br>
    她聞言緊緊拽著拳頭，悲恨交織，一瞬全都齊齊聚在心口，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展昭俯下身去，摟住她肩頭，輕輕扶她起身。

    “對了，那明柳呢？”明楊問道，“她后來如何？過得好么？”

    “她早就死了?！蹦钜灰矝]回頭，“到死都未能瞑目。”

    她從鬼界出來，從南到北，從東往西，找了許多人，見過許多事，至始至終沒有懷疑過爹爹半分，竟不知，他也是“那些”故人中的一個。

    想想，當(dāng)真可笑。

    見念一身形不穩(wěn)，似乎傷心過度，明楊不太理解，她并未經(jīng)歷過當(dāng)年之事，為何會有這樣的悲傷，于是只好道：

    “展大俠且陪著姑娘歇一歇吧，我先回去做飯，有什么事再來喚我?！?/br>
    “好?！闭拐岩姥渣c頭，“多謝?！?/br>
    等明楊走遠(yuǎn)，念一才靠在他肩上，揪著他衣襟，閉目深深吸了口氣。

    “都過去了……”

    展昭輕拍著她腦袋，柔聲道，“真相若是如此，你我也沒辦法，咱們只能在今后快快活活的過日子，你說是不是？”

    “嗯?！彼昧Φ攸c了點頭。

    林中的風(fēng)漸漸平息，念一睜開眼，忽定定盯著前方看了一陣，隨即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我……想一個人靜靜?！彼t疑道，“你先回房去，好不好？”

    展昭明顯猶豫了一下，但見她眸中懇求，又不忍拒絕，只得叮囑道：“那自己當(dāng)心點，別走遠(yuǎn)了?！?/br>
    “我知道?！?/br>
    念一站在原地目送他，直到那抹蔚藍(lán)的衣襟終于消失在視線里，她方轉(zhuǎn)過身來。

    墳冢一旁，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之處，一道白影森然而刺目，那人面龐清瘦，長須垂胸，眉眼雖彎彎帶笑，但卻無端讓她感到寒意，頭頂上長長的白帽上赫然寫著四個字——“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