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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亦醉亦歌亦山河在線閱讀 - 殺心

殺心

    卜醒立即打哈哈道:“殿下莫要生氣,城門之事[1]乃麾下一不懂事副將所為,我已將其怒杖五十,趕出軍營(yíng)?!?/br>
    司徒玄笑道:“你們將我的氣量想的太小了些。此番非尋私仇。我只是想起了一件舊事,想找他當(dāng)面問問。”

    劉主公和卜醒悄悄換了個(gè)眼色。劉主公急忙答道:“此人素來桀驁不馴、不循禮儀,唯恐冒犯了太子殿下?!?/br>
    司徒玄不與他們虛與委蛇,繼續(xù)逼問:“此人在何處?!?/br>
    卜醒接著繞彎子:“此人慣稱‘丑將軍’,相貌粗鄙丑陋,難以堪看?!?/br>
    他將酒盅一篤,些許暴怒的酒珠噴濺出來,撲在案前的地面上。

    他想:誰敢如此侮辱我的常歌。誰敢阻我見我的常歌。

    他的心中瞬間充滿了狂風(fēng)疾雨,將出言不遜的卜醒千萬遍折磨。

    再開口時(shí),司徒玄陡然轉(zhuǎn)了寒冰般的沉冷語氣:“我只是同他說句話,你們?nèi)绱税侔阃泼撌菫楹???/br>
    殿上愕然,連滿酒布菜的侍官都不敢上前。卜醒望著這位忽然轉(zhuǎn)陰的太子殿下,心中琢磨著究竟是哪句惹著了他。

    劉主公和稀泥道:“見。太子想見,那還不是立即能見。醉靈,快,快傳?!?/br>
    卜醒一臉為難:“他現(xiàn)在不在我府上?!?/br>
    司徒玄逼問:“他以前在你府上?”

    劉主公拱手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深受醉靈將軍恩惠,一直寄住在大將軍府?!?/br>
    司徒玄又看了一眼卜醒,將剛剛心中翻騰的折磨方法盡數(shù)劃去。

    他端杯,笑道:“醉靈將軍年輕有為,此盅賀您擢升之喜?!?/br>
    卜醒隔空回敬,心中只覺得這位大魏太子,鬧得他全身都不舒服。

    ******

    常歌坐在天牢地面上削蘋果,削完之后遞予了祝政。祝政推脫,常歌將他一瞪,祝政這才默默接下。

    常歌又開始剝橘子。開始剝之前,還朝著吳御風(fēng)丟了一個(gè)。

    這幾日,常歌幾乎日日都來天牢,一呆就是大半天。天牢里的獄卒也慣是使眼色的,見是建威大將軍來了,不僅不做阻攔,還百般討好地將吳御風(fēng)、山河先生二人四周的囚徒盡數(shù)挪走,給建威大將軍留個(gè)清靜。

    常歌帶來的布包里盡是水果點(diǎn)心吃的喝的,還帶了一副六博棋,日日陪著祝政下幾盤。只是常將軍的棋藝似乎不是太好,就吳御風(fēng)看著的這幾日,竟是一次都沒贏過。

    祝政淡然地翻著常歌給他帶來的書籍,輕聲說道:“你日日來我這里做什么。錦官城不比他處,斂著些。”

    常歌將手中的蘋果高高地向空中拋去,又穩(wěn)穩(wěn)地接在手心,隨手用衣襟一抹,啃了一口,說道:“將軍前來嚴(yán)刑拷打戰(zhàn)俘,不行么。”

    “行?!?/br>
    祝政答道:“請(qǐng)將軍拷打,我定知無不言?!?/br>
    常歌滿意道:“這還差不多?!?/br>
    祝政笑著望了常歌一眼,不經(jīng)意說:“將軍最近頗愛紅色。我明明記得,建平初遇之時(shí),明明更愛玄色?!?/br>
    “先生總是關(guān)注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br>
    常歌啃著蘋果,隨口答道。他轉(zhuǎn)而又問:“紅色不好么?”

    祝政望著眼前的鮮衣常歌,幾欲忘卻了身后天牢冰涼的墻。狹小的窗漏下來的日光,恰巧打在常歌側(cè)身上。他挽著袖子啃著蘋果,就連左手小臂上的傷痕都顯得動(dòng)人。

    祝政望了一眼,常歌仿佛是團(tuán)火,暖了冬日里的天。他想起了歸心舊居錦盒中為他備著的紅衣。

    祝政收了自己的神思和視線,低聲說:

    “將軍絢爛,穿紅更好看。”

    常歌漲紅了臉,不再說話。

    吳御風(fēng)手中把著常歌丟來的橘子,橘子上點(diǎn)點(diǎn)的眼,就像老去的皮。他摩挲著這片粗糙的觸感,又想起了建平城以前的那個(gè)傳言。

    他想著,人長(zhǎng)得美,真是好用。都是階下囚,我怎么就沒人來削蘋果剝橘子陪下棋。

    ******

    益州。

    錦官城。卜大將軍府。

    一輛馬車停在了一個(gè)布帛店鋪門口。

    這馬車毫不起眼,通身玄色。一位青白色勁裝青年騎馬跟隨。馬車停穩(wěn)之后,此人一躍而下,有一搭沒一搭地挑揀著布料。

    店鋪老板抬頭仔細(xì)看了一眼,只覺得這位青年眉目清秀,倒像是姑娘模樣。生意要緊,老板將心中的疑問咽了下去。

    馬車的簾子輕輕掀開了一角,探出了半張秀美的臉。他的頰上有一顆淚痣,更添了些風(fēng)流韻致。

    馬車不知不覺已在此處停了許久,勁裝青年挑了三批布料,盡數(shù)往馬車后端放上了,仍又返了店中細(xì)細(xì)挑選。店鋪老板見大生意上門,笑的合不攏嘴。

    司徒玄頗有耐心。就像是已張開獵網(wǎng)的獵人,匍匐在暗處,只等著無束的鳥兒,懵懂地躍進(jìn)自己手心。

    日頭終于自頂上稍稍斜了些許,申時(shí)一至,山里的涼氣就盡數(shù)下來,錦官城中也帶著些嗖嗖的涼。

    一匹黑鬃駿馬疾馳而過,正巧停在府邸正門口。一位紅衣青年翻身下馬,身上盡是張揚(yáng)和躍動(dòng),他仿佛一抹烈焰,破風(fēng)而過,燃動(dòng)了錦官城濕潤(rùn)寒涼的空氣。

    是他!

    只是一個(gè)飛馳而來的側(cè)影,司徒玄依舊一眼認(rèn)出了這如同絢麗烈焰一般的身姿。

    常歌飛身下馬,他的衣衫下擺泛起了好看的波瀾。

    “建威大將軍回了!”門童頗有些興奮地報(bào)門,開心地接過了常歌手中的韁繩。

    一位個(gè)子高高手長(zhǎng)腳長(zhǎng)的白衣少年瞬間轉(zhuǎn)了出來,看到了常歌便立即眉?xì)g眼笑。司徒玄望著這頗有些神似祝政的身姿,心中涌起一陣厭惡。

    他拍了拍身邊的澤蘭,問道:“此人為誰?”

    澤蘭今日一身黛紫錦緞深衣,領(lǐng)口滾著白色重工刺繡寬邊。他面容清秀舒朗,一雙含情目,望向何處都顯得眼波流轉(zhuǎn)、馳魂宕魄。

    澤蘭從小窗看出去,瞥了一眼常歌身邊之人,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白玉扳指,說:“此人隨侍常歌,幾乎形影不離。軍營(yíng)里,我聽別人喚他,祝如歌?!?/br>
    司徒玄一把放了車簾,問道:“叫什么?”

    澤蘭只以為是司徒玄并未聽清,又重復(fù)了一遍:“祝如歌。”

    司徒玄帶著怒氣扯下了手中的車輦簾,那柔軟的布料在他手心揉做一團(tuán),毫無抵抗之力。他憤恨地看著手中這塊黑色暗紋布料,這一小片玄色好似心頭的重云,速速放大,將整個(gè)車輦都籠在了一片凝重氣氛當(dāng)中。

    他又想起了那場(chǎng)切磋,想起了相對(duì)鞠躬之時(shí)二人互望的眼,想起了與常歌漂亮而結(jié)實(shí)的小臂過招的,沉靜翩然的廣袖。

    祝政都死了!而且死了三年了!

    為何要起這個(gè)名字!為何要姓祝!

    為何你情愿找個(gè)同他容姿身形類似之人,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司徒玄感受到內(nèi)心在吶喊,在咆哮,在撕裂。他心中是狂風(fēng)驟雨、是遮天蔽日、是凌厲的閃電。

    他再也按捺不住,抽了腰間的短刀,幾下便劃爛了這小片玄色布料。

    你對(duì)祝政有多少念想,我便全部毀給你看。

    司徒玄再抬頭之時(shí),眼中俱是殺意和冰冷,他問:“此人好捉么?”

    澤蘭看了一眼他這難以捉摸的好友兼主人,只答道:“可一試?!?/br>
    ******

    卜大將軍府。

    常歌進(jìn)門的時(shí)候,卜醒連眼皮都沒抬,只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回啦。”

    常歌肆意地笑,從袖中掏出一個(gè)蘋果,信手拋給了卜醒。那只紅彤彤的蘋果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被卜醒一把接住。

    卜醒撇了撇嘴:“又把你家先生吃剩的給我吃?!?/br>
    常歌笑道:“吃著別人的,也不見你嘴軟?!?/br>
    卜醒看著常歌走入正堂,隨意找了個(gè)椅坐下,嘆了口氣:“都回錦官城了,你也不曉得收斂些。天牢里來來往往那么多人,還天天跑去探?!?/br>
    常歌笑嘻嘻地看著他:“要不,大將軍通融通融,我們將他特殊羈押,就關(guān)在這大將軍府,日日由我們卜大將軍親自審問?!?/br>
    卜醒立即阻了他的念想:“你家先生太狠。真這樣,還不知誰審誰?!?/br>
    “醉靈?!?/br>
    “好醉靈。”

    “醉靈哥?!?/br>
    “打住打住?!辈沸言诔8柽€未叫出更rou麻的稱呼之前制止了他,他說:“這個(gè)事情你磨我沒有用。軍令雖然是我的名義,實(shí)際上是誰,你也清楚?!?/br>
    卜醒斂了嬉笑神色,嚴(yán)肅道:“而且,近來朝堂上有些異動(dòng),你最好斂著些?!?/br>
    “什么異動(dòng)?”

    卜醒道:“還不是你和你的那位先生,我想想呈表上怎么說的……對(duì),‘嬉鬧軍營(yíng)’、‘偏待俘虜’。”

    “不過……”卜醒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你和我說說,你倒是如何‘嬉鬧軍營(yíng)’、‘偏待俘虜’的?生生將尚書仆射蔣達(dá)平氣得是接連呈表參你?!?/br>
    常歌應(yīng)道:“哪有。我那都是連夜拷打,審問階下囚而已?!?/br>
    卜醒一臉饒有深意地看著他:“你拷打?qū)弳柊 ?/br>
    常歌奇怪道:“可是這建平距離錦官城也有段距離,為何蔣達(dá)平的消息如此靈通?況且我和先生都在主帳之中,他又如何得知我是否偏待?”

    卜醒無奈地看了一眼:“都呆主帳了,還不算偏待啊。你去問問看,哪個(gè)階下囚有這等待遇。你平時(shí)……也太不注意了?!?/br>
    卜醒忽然想到了什么,湊近了問道:“不過,你真的和你家先生比了三場(chǎng)?還輸了?”

    常歌懵然:“怎么這個(gè)你也知道?又是蔣達(dá)平說的?”

    卜醒低頭一笑:“這個(gè)不是。這不是除了部分留守的,大多將軍校尉們都輪替回錦官城了么,各種傳聞滿天飛,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建平三試’。都說將軍雖然惜敗,但那冬日里一襲紅衣,尤為亮眼。簡(jiǎn)直是英俊颯爽,再?zèng)]人肯叫你‘丑將軍’啦。”

    常歌瞪眼道:“哪個(gè)傳的,回去我好好收拾收拾?!?/br>
    他偏了偏頭,笑道:“將軍真是小氣。我同你處了這么久,都沒見過將軍鐵面之下究竟是何面目,天天還一身黑衣服,邪里邪氣的。怎么你家先生一去,又是馬尾又是紅衣又是英俊颯爽的,我有點(diǎn)酸?!?/br>
    常歌懶得理他調(diào)笑之語:“你少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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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城門之事:指攻占新野之后,將司徒玄的兄長(zhǎng)司徒空尸體掛在城門樓上之事,見32章《千里》

    **吳御風(fēng):對(duì)面太秀,我要求換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