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蕭函起身走到那個刺客身邊,輕聲微笑道,“告訴律丞相,是誰花了三萬兩黃金讓你來刺殺本宮?!?/br> “是北殷,北殷丞相?!彼F在只希望華翎公主能給他個痛快了,在暗衛(wèi)營的地牢里,比死更可怕的就是活著。 蕭函又看向律相,似是頗為玩味道,“律丞相,刺客已然招供,還有另外四名你府上的死士,他們可都佩戴著相府的令牌,你大膽謀害當朝監(jiān)國公主,該當何罪啊。” 此話令律相眼神中終于有了幾分震驚,但瞬間他便想到不可能,哪怕是他培養(yǎng)的死士也沒有讓他們帶上任何與相府有關的印記東西,更加會在任務失敗的第一瞬間服毒自盡,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他手里,縱然死也不會說出幕后主使的人是他。 律相剛要說什么,然后抬眼就對上穆華翎風輕云淡的笑顏,“說實話,論搞刺殺的經驗,律相可能還比不上我?!?/br> 律相聽見此話,一瞬間的震驚茫然,繼而是冷汗涔涔。 蕭函又沖律相微微一笑,似乎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話給律相造成的壓制, “同樣,設計栽贓陷害,指鹿為馬,我也是擅長的很?!?/br> 她只是在說實情罷了,畢竟在大興的十年來,這種陰詭之事,她可是沒少做。 蕭函又悠悠道,“律相和刺客都落到我手里,我自然是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到了這一步,律相已經明白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急切又憤怒道,“就算你有證據,但本官是當朝丞相,哪怕觸犯國法也應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審理,而不是由公主動用私刑,屈打成招,朝堂百官也不會同意的?!?/br> “律相,你錯了?!笔捄瘬u了搖頭,“這里不是大理寺?!?/br> “暗衛(wèi)營歸我統(tǒng)領,我在這里審訊意圖謀害皇室的人,怎么能算是私刑呢?” 蕭函語氣已不再是漫不經心,而是凌厲地拂袖負手道,“在此處,所有人聽我號令,我叫人生便生,我叫人死便死。” 律相的臉色已經徹底煞白了。 暗衛(wèi)營,律相也是兩朝元老,怎會不知暗衛(wèi)營,那是掌握在北殷皇室手中的一把刀,先帝駕崩后一直傳言在殷太后手里,因而才能那么狠辣果決的屠戮叛亂的宗室,這也是他們忌憚殷太后的原因之一。 但律相卻沒想到,殷太后竟然將這股精銳勢力交給了穆華翎,讓她擔任暗衛(wèi)營統(tǒng)領。 不,若穆華翎從一開始就是暗衛(wèi)營統(tǒng)領,那么養(yǎng)病也是假的。 律相一瞬間仿佛所有事情都明白了。 殷太后為何收復云朔那般輕松容易,原來那個與殷太后里應外合,配合無間完成大計的人,就是穆華翎。 所謂的別苑養(yǎng)病不過是裝出來瞞騙所有人的假相,事實上穆華翎在幫殷太后在暗中培植勢力。 現在才想明白,已經為時已晚。 要是早早知道,他也許就不會按捺不住對穆華翎下手了,送上門的把柄,也是掉入了她設計好的圈套之中。 再看穆華翎時,律相已經不會再將她當作一個普通柔弱的公主,也不會覺得她真的會顧忌他北殷丞相的身份而不敢要了他命。統(tǒng)領暗衛(wèi)營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瘋子,她也不會是例外。 律相垂首,臉上滿是悔恨懊惱,看起來已經被擊潰了所有的心理防線,但再抬起頭,卻露出一抹猙獰瘋狂來。 “老夫的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既然老夫要死無葬身之地,也要拉著北殷皇室同我一起陪葬?!?/br> 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殷太后和穆華翎殘暴不仁,逼死了北殷丞相。 蕭函注視著垂死掙扎的律相,看了他片刻,似乎是在欣賞他此時的丑態(tài),然后淡淡道,“我很遺憾,你放棄了最后的一絲體面。” 律相以為他敗在沒有按捺住野心繼續(xù)蟄伏順從,更沒料想到穆華翎的不簡單,以致于給了她一個突然發(fā)難的機會。但這雍都沒什么秘密,何況是丞相府,他被捉到暗衛(wèi)營的事,不出天亮就會傳遍朝野。他有四個兒子在京中任職,或為一方主政官,還有更多親信門生。一旦動起來,整個北殷都要傷筋動骨。 他要讓穆華翎知道他的命沒那么好要。 但穆華翎說出的話卻讓他感到不安,律相冷笑道,“你是要對老夫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嗎?” 蕭函,“你畢竟是我北殷丞相,也曾為朝廷立下過許多功勞,我又怎會對律相動刑呢?但其他人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br> 暗衛(wèi)一連帶了上十多人,其中有的是律相的家眷妻兒,還有為他出謀劃策的幕僚謀士,一個個倉皇失措面帶驚懼,甚至都是被拖著走的。 丞相府里也有人第一時間察覺不對想逃的,但又如何逃得了早已將相府包圍的暗衛(wèi)。 還有其他親信官員爪牙,也迅速被暗衛(wèi)們拿下了。 蕭函在一眾犯人點出某位,“相府幕僚蔣方,十日前為律相獻上刺殺我的計劃。” 蔣方面色煞白,當時進獻良策時,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位監(jiān)國公主手中,而且還是一位外表無害實則心狠手辣的人物。 蕭函又看向瑟縮著身子的一位少女,“這位就是令千金律清月,律相為我北殷準備好的皇后人選吧,令夫人還特地請了宮里的嬤嬤教導她,還讓她學會皇兄最喜歡的打扮,性格,嗜好習慣?!?/br> 律清月滿臉淚痕,嚇得不知所措,她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里是怎樣可怕的地方,明明母親告訴她,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等著入宮當皇后就可以了。 律相看著穆華翎一一走過這些人面前,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還將每個人的姓名身份等等如數家珍,了如指掌,加上準備的一應證據,他根本無力翻身。 律相透出頹然之色,原來殷太后和穆華翎早已將他的相府滲透成篩子,他的那些心思行為怕是早在她們的眼中。 蕭函淡淡道,“有了你的親生兒子和門生大義滅親,親口舉證,便是律相畏罪自殺,想必天下人也不會有所質疑吧?!?/br> 只要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就夠了。 其他的,她和殷太后還會在意名聲不夠溫和仁慈嗎? 律相沒想到穆華翎早就做好不讓他活著出暗衛(wèi)營的打算,“你……” 蕭函甚至可以更殘忍地道,“至于他們會不會說,律相大可親眼看一看暗衛(wèi)營的手段。” 光是謀害監(jiān)國公主一事上,就足以株連三族,所以這些人注定都是死人。 但死是一回事,在暗衛(wèi)營的手段下能熬多久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實上,僅僅刑訊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人熬不住開口了,“公主饒命,我知道我父親有什么罪名,他有販賣北殷良馬,他還和南梁的人有書信來往,他這是私通敵國……” 經受不住刑訊甚至主動攀咬,這在暗衛(wèi)營里實在不足為奇。 一夜審訊下來,連蕭函的衣裳都帶上了濃重的血腥味,全部料理清楚后,她才回到別苑,沐浴過后換上新的干凈衣服,天也微微亮了,她還要準備入朝。 …… 天子理政,公主監(jiān)國。 所有人可能都要以為穆華翎這個公主是被拉出來當擋箭牌的,不論是為保住攝政太后的權勢,還是避免大權旁落,天子掌控不了北殷朝政,主弱臣強的局面,華翎公主都可以作為一個平衡穩(wěn)定此時風起云涌危機四伏形勢的過渡人選。 卻不知殷太后計劃中的真正核心是穆華翎,好讓她能夠最快插手朝政,接管大權。 至于天子穆頤,只要他能因為華翎愿意配合就夠了,殷太后對他也抱什么別的期望。 律相全族及他的派系官員眾多在昨夜被拿下的事,早已傳遍雍都,令百官惶惶不安,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架勢。 一連多日未主動開過口的穆華翎,徐徐走下殿。 在朝堂上宣布律相謀害當朝監(jiān)國公主,通敵叛國,私販軍馬等等罪名,判處滿門抄斬,株連三族。 百官這時才驚覺,原以為是個吉祥物的華翎公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掌控了朝中權勢。 …… 早朝結束后,天子穆頤本還想同華翎說說話,但他還要應付鋪天蓋地的折子和非議。 阿蟬出言道,“殿下一夜未睡,不妨先休息休息?!?/br> 蕭函倒沒覺得精力不濟,想了想道,“先去芙蕖殿看看永思吧?!?/br> 永思公主的寢宮倒是被天子派了甲士護衛(wèi),怕出什么意外,一見到蕭函,永思就急急迎了上來,“皇姐,發(fā)生了什么事?” “今早雪雀和月鶯,青燕她們都被帶走了?!庇浪加行┚o張不安地道,那些侍女都陪了她多年,而且她雖懵懂,但也猜得出她們被帶走很可能活不了命,不然也不會哭著求她救命。 蕭函看得出來,永思有些被嚇著了。上次雍都驚變還是父皇駕崩,她年幼無知,也沒多大的感觸記憶,這些年來被保護的無憂無慮,哪里知道那些險惡之事。 宮里的細作探子都早早被暗衛(wèi)營探明了,之所以一直未動,只是迷惑穩(wěn)住宮外那些人,給他們看些假象罷了。真正像是殷太后一直清醒的機密,根本沒有機會傳出宮去。 而現在蕭函要對他們下手了,自然要將宮里的危險也一并清理出去。 只是這些事情一時也與永思分說不清,蕭函輕笑道,“永思相信皇姐嗎?” 在陪伴自己多年的侍女,和十年都沒怎么親近過的皇姐,永思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后者,她點了點頭,“永思相信皇姐?!?/br> 殷太后因為忙于朝政,除了寵愛之外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伴小女兒,但必要的教育還是有的。 蕭函摸了摸她的頭,“那就好,永思去陪陪母后吧?!?/br> “母后醒了嗎?”永思聽見這話,顯然十分驚喜。 蕭函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永思也不再問蕭函關于那些宮人被帶走的事,蕭函派人將她送到殷太后那里。宮中的探子雖然都被暗衛(wèi)營清理了,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永思還是待在殷太后身邊比較好,絕對的安全,也不用知道外面將會發(fā)生的腥風血雨。 處理律相和他的勢力,只用了不到兩天的時間,但一切都還只是個開始。 同一日,殷太后蘇醒好轉,并讓華翎公主傳令嚴鸮等將士帶五萬精兵悍勇入雍都,鎮(zhèn)壓律氏亂黨。 短短數十日,雍都乃至這個北殷都是風云變幻,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以刺殺監(jiān)國公主的罪名,誅連甚廣,從朝堂百官再到北殷世家貴族,屠殺血腥無處不在。 每日都有數道命令傳下,而且由華翎公主下旨,一同蓋上監(jiān)國印璽和天子玉璽。 在此期間,蕭函也沒有掩飾自己統(tǒng)領北殷暗衛(wèi)營一事,且其中果決狠辣令人聞之色變,不知有多少人喪命于暗衛(wèi)營手中。 最后塵埃落定,華翎公主仍擔任監(jiān)國之職,且實實在在地接手吏部,戶部和刑部三司,掌管北殷所有官員升遷調令,全國錢糧,天下刑獄的權力,可謂是權勢滔天。 北殷這番風云動蕩,權力洗盤,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甚至還引起大興和南梁的震動。 第75章 諜者公主 距離北殷風起云涌已過去了三月, 大興帝都這邊時刻關注著, 陸續(xù)有收到消息, 但都是少得可憐,而且觸碰不到核心。 關系到北殷攝政太后病倒, 丞相被誅,權力變動等等,光是只言片語, 便知道是出了多大的事。 這不僅是北殷內務,也影響到與它相鄰的大興,北殷剛收復云朔不久, 現在又突然來了一場朝內大清洗,誰知道會不會是北殷太后鏟除異己安頓好內務后患無憂, 想要再次出兵。 北殷攝政太后, 雖在內外都被不少人詬病權欲重野心勃勃,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是一位傳奇人物,她的強勢是出了名的, 北殷天子和朝堂上下被她壓的喘不過氣來。這樣的人物, 要想她在徹底掌握北殷大權后,安分的休養(yǎng)生息龜縮不出兵, 根本不可能。 氣的大興皇帝大罵靖安司無能。 靖安司也是無奈, 誰能想到大興在雍都的暗線剛受重視運作起來沒多久, 就被扯進了北殷驚心動魄的政變之中,許多探子都被抓了,就這樣四處刺探能傳出一兩條消息出來都已經是不容易了。 而且就是這樣, 北殷國都也是幾度風云變化,剛有消息說殷太后一病不起,大興這邊的人還沒輕松的喘口氣,轉眼間局勢突變,北殷丞相因為刺殺監(jiān)國公主被誅殺,連帶全族處斬。隨即那位本來名不見經傳的監(jiān)國公主向朝堂開刀,朝野瞬間血流成河。 這些有的是大興探子傳回的情報,有的是靠靖安司的人不眠不休絞勁腦汁收集整理零碎的消息,比如邊關兵力調動的異常,北殷商旅變少等等,分析出來了這些。 但直到北殷局勢穩(wěn)定,大興依舊沒有足夠的能力插手到其中,不然朝堂那些老狐貍早就愿意支持北殷內部反對皇室反對殷太后的勢力,希望北殷越亂越好。過去他們沒有怎么重視,那是因為云朔在大興手中,隔著這么一條天塹,還能掣肘北殷,不用他們多顧慮?,F在北殷已經露出了驚人的獠牙,一次是收復北殷,下一次可能就是出兵大興了。 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只顧著爭權奪利。對靖安司受到重視,還投入這么多資源到它身上,朝堂上早有不滿,如今見沒什么成效更是大力指責無能,多方壓力博弈下,靖安司也是舉步維艱。 暗探用間一事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偏偏皇帝和那些高官大臣們一個個都急于求成,靖安司主事的頭發(fā)都快愁的掉光了。難得出門休息一下喝碗熱羊湯,就見到了司徒懷箬。 “司徒公子。”主事對他頗有好感,不僅是在抓捕帝都內的北殷暗探一事,司徒懷箬有助靖安司,更因為他不似其他高門子弟,態(tài)度倨傲,連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里。司徒懷箬是真正的氣度澄澈,翩翩溫潤公子,不外如是。就是坐在這路邊小店,也是和光同塵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