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但在答應之前,蕭函也沒少給自己這個有名無實的王儲多爭取些權利, 是的,有名無實,蕭函下的定義,所謂的興國大業(yè),離年紀才十三歲的王儲還遠著呢,說不定到時候又變了呢。比如蕭函就大膽而禮貌地問過韓長老為什么不自己當南越王。 韓長老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師長的態(tài)度道了一句,“你年紀還太輕,很多事不懂?!?/br> 蕭函猜想,韓長老大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正所謂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當好一位君王,他所知道的只是賢明英武的君王該是什么樣子的,如何評價的。 自從蕭函沒有再反對這件事后,韓長老對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和緩,所提的要求沒有不應的,爽快的都不像他了。 蕭夫人似是有些憂慮,但卻對蕭函笑著說,無論如何蕭氏和高氏都會一直站在她背后,支持她的。 冊封王儲的大典舉辦的很盛大隆重,也很快就定下來了。 “從今日起,你便是南越未來的王了。” 高臺上,居于百官之首的韓長老鄭重俯下身,朝蕭函行禮。 蕭函也沒有避開,坦然接受了所有人的跪拜。 第118章 替身明珠 夏, 乾明二十一年。 京城一片繁華盛景之象。 衛(wèi)國侯趙堰雖早年上交兵權, 甚少過問政事, 但因深受陛下信任,又有昭華長公主在, 衛(wèi)國侯府依舊為京城勛貴之首。如今太子之位空缺,皇帝膝下的數(shù)位皇子都已長成,若說沒有盯著這個位子的心思, 那是假的。 也就衛(wèi)國侯行事謹慎,常常是閉門謝客。 公主府, 庭前百花盛開, 水榭樓臺,重檐疊瓦, 由檐檐至花窗, 縷工裝飾一絲不茍, 此處便是昭華長公主的居所。 昭華長公主貴為太后親女,陛下胞妹, 身份不同一般, 也成為許多皇子想要拉攏的對象。所以公主府門前自然也一向是門庭若市,光是每月收到的請?zhí)筒幌露狻?/br> 歲月并沒有在這位花團錦簇富貴中嬌養(yǎng)的長公主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她依舊是京中女子羨慕的對象, 夫君尊重愛護, 兩個親生兒子皆是俊才,比之皇子們也不差什么了。 平生唯一的遺憾便只有當年的那樁往事。 不過隨著時間,也漸漸淡去了傷痛, 了過無痕,京中甚至都無人會再提起。 昭華長公主拿起一份精致的鎏金請?zhí)?,微露訝意,“靈嫣不是與寧安伯家的三小姐交好么,怎么他家宴客,靈嫣也不去?” 兩邊立著的侍女與嬤嬤對視一笑,平日在長公主面前最得臉的吳嬤嬤率先開口道,“殿下莫非是忘了,下月便是殿下的生辰了,靈嫣小姐為給殿下慶賀生辰,準備繡一芙蓉錦鯉圖,所以那些外面送來的請?zhí)纪屏?,日日都待在屋子里繡著呢,聽芙蕖院的人說,有時還點燈到夜里?!?/br> 芙蓉、錦鯉都是昭華長公主的喜愛之物,其用心可見一斑。 昭華長公主也頗為感動,笑嘆道,“這孩子,本宮何須她為一件禮物如此費神,這府里多的是繡娘,好好的女兒家,可別累壞了身子,傷了眼睛?!?/br> 嬤嬤笑道,“這繡娘所作怎比得上親手繡的一針一線,靈嫣小姐也是對殿下您的一片孝心,不愿意假手于人?!?/br> 眾人口中所說的靈嫣小姐是公主府中的一位特別人物,說起來,她與公主府還是衛(wèi)國侯府都沒有血緣關系,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女兒,姓戚名靈嫣,可憐父母雙亡,幸運被昭華長公主遇見了,那時已是乾明十年,昭華長公主失女已有三年之久,郁郁不樂,見她生的可愛,年歲又與親女相同,于是動了惻隱之心,便收為義女,養(yǎng)在了公主府。 昭華長公主待她也很好,除了未改姓,沒有皇室封號之外,其他的在公主府的待遇也不差什么了。這些年公主府的往來交際,也大半交給了戚靈嫣。京中勛貴人家也都知道長公主府的這位戚小姐,也無人敢冒著得罪公主府和衛(wèi)國侯府的風險,怠慢這位戚小姐。 連長公主身邊的嬤嬤侍女,都知道靈嫣小姐深得殿下喜愛,又招人疼,為她多說說也是順著長公主的心意。 昭華長公主點了點頭,“靈嫣這孩子的確知冷知熱,溫柔體貼善解人意。” 以往她就是有個頭疼頭暈,或是睡不好,靈嫣都會上心,牽掛不已,讓她感到熨帖舒心。 昭華長公主抿了一口香茶,笑道,“吳嬤嬤,你待會就去叮囑芙蕖院的人一聲,切不可讓小姐夜里刺繡,若是有,絕饒不了他們?!?/br> “還有等有空了,就讓靈嫣在公主府里宴客,請那些與她熟悉玩的好的貴女小姐來,只管好好的布置,有什么需要的從我的內(nèi)庫取?!?/br> 吳嬤嬤笑著應下了,長公主這話顯然是在疼著靈嫣小姐,也不枉她們多說那幾句話,就是靈嫣小姐知道了也會記著她們的好。說起來,靈嫣小姐待她們這些下人都十分寬和,從不仗著長公主的寵愛而生出驕縱跋扈來,怎能不讓人喜歡。 昭華長公主還曾動過心思,既然不曾改姓,不如讓靈嫣做她的兒媳婦,留在她身邊。 結(jié)果被衛(wèi)國侯拒了,說義女的名分已經(jīng)定下,怎么變成兒媳,說出去豈不是讓人見怪,她既然喜歡戚靈嫣,大可為她尋一門好婚事,以長公主義女的身份出嫁,絕對不會差的。 長公主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便歇了這念頭,有些惋惜但也更加疼惜戚靈嫣,想著為她精心挑選夫婿,以及多添些嫁妝。 她的內(nèi)庫里除了出閣時宮中準備的嫁妝,還有衛(wèi)國侯幾代的積累,宮里太后陛下又年年賞賜珍玩,金銀錢幣、緩羅綢緞更是數(shù)之不盡,自衛(wèi)國侯卸甲歸田后,這逢年過節(jié)的賞賜只有加厚沒有少的。長公主的內(nèi)庫可是連宮里的娘娘皇子都垂涎的。 外頭一個管事候在庭前,“殿下,有瀘州送來的信件,是宣武伯府的張三夫人。” 聽侍女轉(zhuǎn)述后,昭華長公主疑惑了些許,才想起這位張三夫人來。 去歲她舉辦花會時,這位張三夫人說話風趣,即便家世并不出眾,也給昭華長公主留下了一兩分印象。 “怎么是瀘州?” 侍女回道,“宣武伯三老爺半年前調(diào)任瀘州知府,張三夫人也隨著一起赴任了?!?/br> 以昭華長公主德身份,不需要特意去記住哪些人,或者姻親關系官位調(diào)動什么的,但她身邊的人是必須要做到的。 昭華長公主微微頷首,不解只有一兩面之緣的張三夫人為何千里迢迢給她送封信,但還是打開了。 當看完整封信時,昭華長公主肩頭微微顫抖,似是震驚,又似是不敢相信。 “快、快尋侯爺回來。” …… 衛(wèi)國侯雖上交了兵權,但皇帝依舊十分倚重他,擔任的職務清貴并兼有實權,經(jīng)年沉淀下的閱歷更顯雍容成熟的氣度。聽聞公主府傳來急訊,似是出了大事,他立刻趕了回去。 回到公主府,就見到府中的大夫還從公主居所出來,衛(wèi)國侯心中一緊,連忙快步匆匆走了進去,侍女立馬挑起珠簾,衛(wèi)國侯一抬眸,就見到長公主倚在榻上,秀眉微蹙,手里拿著類似信紙的東西。 “夫人,這是怎么了?”衛(wèi)國侯溫聲道上前,就見長公主抬頭眼中含淚,又帶著些驚喜的語氣,“夫君,有明珠的消息了?!?/br> 衛(wèi)國侯聽到這句話,也是大驚,同樣看了這封從瀘州寄來的書信。 原來張三夫人在瀘州春游時意外見到一位姑娘,容顏竟與長公主有幾分相似,一再探知下,年齡也是十九歲,似乎還是被人收養(yǎng),多年來未見過親生父母。 張三夫人便懷疑這位姑娘便是衛(wèi)國侯與長公主被歹人擄去,遺落在外的女兒,陛下親封的明珠公主。 衛(wèi)國侯雖有些激動,但還是被多年養(yǎng)成的沉穩(wěn)理智壓了下來,這短短幾句言語并不能說明什么,沒見到人之前,一切都有待商榷。昭華長公主就是因為一時情緒過激,有些氣短胸悶,頭暈目眩,所以召來了大夫診治。 衛(wèi)國侯心中嘆氣,這些年來他一直有尋找女兒盈歡,陛下不知是愧疚還是補償也遣了大夏密探助他尋訪,但奈何找遍了天下,人海茫茫,也沒有什么所得,逆賊那里也早已斷了線索。 也曾有疑似的小姑娘出現(xiàn),后來一查,要么是弄錯了,要么就是坑蒙拐騙的。 他們也是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外人多是以為衛(wèi)國侯幼女早已遇難,就連他也默認了長公主收養(yǎng)義女,以解思女之疾。 衛(wèi)國侯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這位張三夫人的夫婿,曾經(jīng)是他軍營中手下的一名副將,敢貿(mào)貿(mào)然撒謊蒙騙不大可能,至少這信中的幾條線索應該是真的。 盡管再期待,但衛(wèi)國侯還是不愿意結(jié)果不如人意,反讓長公主難過失望,便勸慰了幾句,待將人接到京中了再確認一番。 瀘州, 到任才半年的張知州自夫人送那份書信到京城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他與夫人私下說道,“只是容貌相似,若并非明珠郡主,令我們承擔衛(wèi)國侯和長公主的怒火怎么辦?!?/br> 張三夫人卻是胸有成竹,反倒勸慰夫君道,“便是真的錯了,衛(wèi)國侯和長公主都是性情寬和之人,不會同我們計較的。可若是真的,對我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了?!?/br> 張三老爺在宣武伯府里并不受重視,上有兩位嫡出兄長,他能力又很平庸,不擅鉆營,年近三十也不過才五品官,幸好他娶了一位賢內(nèi)助,在京中與其他達官顯貴的夫人官眷交際中長袖善舞,讓他得以謀了個瀘州知府的缺。 張三夫人記性極好,對京中勛貴關系諸事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也是她的運氣,在一次出游踏青中,見到位立于船頭的錦衣少女,眉眼容貌竟與當朝昭華長公主有幾分相似,她當即便想起了那位當年集萬千寵愛榮華于一身的明珠郡主。 不僅當時留了心,回府后與夫君商量了一下,當機立斷選擇給京城長公主府送去書信,這可是難得能與長公主府這樣的頂級貴胄扯上關系的機會。 張三夫人也愿意賭這個可能。 說來這位疑似明珠郡主的少女也有些特別, 初見時,她乘船游江,沒有戴任何幕離帷帽,就這樣拋頭露面不說,似乎還未纏足。 在大夏的確有沒纏足的,但多是貧苦人家的姑娘,凡是富貴人家就沒有不給家中女兒纏足的,甚至許多平民盼著女兒高嫁特地想法設法纏足。 張三夫人為助夫君做出政績,也是了解過一些民間疾苦的,纏足的姑娘都是極其嬌貴的,走不了什么路,也沒法下地干活,自然就是做夫人少奶奶的富貴命。 這樣來說,這位郡主當年遭難后可能流落到貧苦人家去了,也是可以解釋的。 偏偏這位姑娘沒纏足,卻通身氣派,衣著質(zhì)地上等,腰間的玉佩都非凡品,在張三夫人被她肖似長公主的容貌所驚時,派人想去打探,卻得聞那一整艘船都以被那位姑娘包下來了,供她這幾日游玩。 …… 那位姑娘聽說是姓蕭,住在一家客棧,不久前才來到瀘州。 張夫人親自登門求見,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客棧老板哪里敢得罪知府夫人,還心驚于自己客棧住了哪位貴人,竟然連知府夫人都來了。 親眼一見后,張夫人心中原先的三四成相信立即變成了七八成,天下間哪有那么多年齡相同,容貌又相似的人。 心中疑惑也更甚。 在詢問是何方人士時,這位蕭姑娘自稱家中行商,所以一擲千金也不奇怪,但哪家富商門戶能養(yǎng)出這樣的女子來,這份氣度便是她在京中見到的貴女也有所不如,論神采風貌,還勝過許多男兒,張夫人自認眼光厲害的很。 蕭函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天知道隨便就能碰到一位見過昭華長公主的人,她還被認出來了。 穿越到這個世界十九年,人生經(jīng)歷已經(jīng)相當豐富的蕭函,這次相當于‘出逃’的南越王儲吧。畢竟王儲的時候至少有清閑的份,總不可能等到當南越王的時候肩負重擔苦逼勤政吧。 反正還有韓長老和蕭夫人,出不了什么亂子。 而且這還是她跟韓長老爭取來的權利,至少在王儲期間,她不受拘束,想去哪可以去哪,誰成想沒幾年韓長老就反悔了呢,恨不得把她按在王位上。 想到這,蕭函不免懷念起剛開始當王儲的日子,朝政事務都有長老團決議,蕭夫人也參與其中。蕭函這個掛名王儲當?shù)那彘e又自在,結(jié)果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的韓長老竟然見不得她好,塞給她一大堆折子,讓她也跟著參政議事。 就像布置課業(yè)一樣,完成不了之前沒法出王宮。 蕭函大概也有點強迫癥,見不到還好,但擺在她面前的問題,能解決的都會解決,不能解決的也會想辦法解決。 然后從引渠阻洪灌溉,到改良弓.弩武器,再到農(nóng)業(yè)種植等等。 南越財政缺錢沒關系,蕭函研究地脈也能找到金礦,銅礦和煤礦。還得虧韓長老不管著她到處走,南越境內(nèi)她都走遍了,還有蕭氏的海外貿(mào)易,蕭函讓商船尋找的一些富含資源的島嶼。 回過神來,蕭函這位陰差陽錯上位的王儲居然贏得了臣民的眾多愛戴和擁護,論名聲居然比那位中風養(yǎng)病的南越王還要好。 后來在一次意外后,她的名聲在南越到達了一個頂峰,尊敬愛戴都快往狂熱發(fā)展了。 這當然也離不開韓長老的造勢。 蕭函自認也對得起南越王儲這個位子,然后毫不猶豫地把余下的重擔扔給韓長老他們,自己開開心心地出來游歷了。 天下這么大,她也是年紀輕輕,風華正茂,不多轉(zhuǎn)一轉(zhuǎn)才可惜呢。 大夏并不是她游歷的第一個地方,在此先前,已經(jīng)輾轉(zhuǎn)去了幾個國家,草原還是沙漠的風景也看到過。 她來此的時候,也沒想起這事來。 大抵在南越待久了,大夏的生活還真被她忘到腦后了,此世的父母親人也沒怎么想起過。 若非這位知府夫人親自登門,說起此事,她可能也就換個地方去了,京城是沒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