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伊萬窩在大氅里，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張圖片。

    “我不知道，但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科學(xué)無法說謊?！?/br>
    羅斯轉(zhuǎn)了下椅子，把手指放在那張紙上，將其輕輕抽回，但伊萬還保持著手指蜷縮在一起的動作。

    良久。

    “機器壞了？”

    “不可能?！?/br>
    年輕人問道：“有沒有可能是腫瘤？”

    羅斯將紙翻到背面：“它有心跳，瞧，看起來很健康?！?/br>
    “說不定是什么有心跳的腫瘤呢？”伊萬希望的問道。

    而羅斯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希望。

    “不，伊萬，它是一個胚胎，有心跳，正在發(fā)育中，按照醫(yī)生推測，身體機能應(yīng)該和人類2周大的嬰兒胚胎差不多，不過，它發(fā)育得非常迅速?！?/br>
    伊萬：“...它從哪兒來的？”

    羅斯回答的干脆利落：“不知道。”

    伊萬一噎：“好吧，但我肯定不可能把它生出來，對吧？”

    羅斯放下那張紙，用碧綠色的瞳孔看向他。

    他的眼神如同深山老林里那一汪幽深的綠色死水，無波無瀾，幽暗靜謐，卻讓年輕人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體。

    半響，他才開口，慢吞吞的說道：“當(dāng)然，鑒于你沒有那個器官，你當(dāng)然不可能把它生下來?！?/br>
    此時此刻，一切都很安靜，只聽得見風(fēng)扇輕微的嗡響。

    伊萬坐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的手腳非常冰涼，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洶涌的奔波，穿過肝葉，穿過心臟，最后到達胃脾——

    在那里，有一個畸形的小怪物，正沉睡于幽暗的血rou中，蜷縮著，有可能還在撅著嘴，吸收他體內(nèi)的養(yǎng)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伊萬猶豫了會兒，問道：“你可以把它摘除嗎？”

    羅斯點了點頭：“如果你想的話?！?/br>
    “...什么叫我想的話？？”

    “如果你一發(fā)善心，想為人類博物館中的新物種科做出什么杰出貢獻，這我當(dāng)然是非常歡迎。”

    伊萬皺了皺眉：“不摘除會怎么樣？”

    “這個理論上屬于無性繁殖的胚胎會在你的身體里長大，按照目前速度來看，大概一周后就會完成變態(tài)發(fā)育，然后，我們可以用剖腹產(chǎn)的方式把它拿出來，”羅斯若有所思道，“它擁有你的dna，但和人類目前的任何已知物種截然不同，說不定會是一個新的物種。”

    伊萬：“......”

    伊萬：“把它摘了?！?/br>
    看起來，羅斯有點遺憾。

    “好吧，可為什么要現(xiàn)在摘呢？等它發(fā)育成功后再取也不遲啊，到時候，我們可以把它養(yǎng)在培養(yǎng)箱里，想想看，一個新的物種就此誕生——”

    “打住，”伊萬警惕的縮了縮身體，“這事沒門，我不同意。”

    羅斯一頓，在慘白的燈光下，他俊美的五官帶著些微妙的邪氣，看起來，無端讓人有點不舒服。

    過了會，他勾起唇角，笑了：“逗你玩的，怎么可能把它放你肚子里，就算委員會同意，我也不可能同意，更別說肖恩了?！?/br>
    伊萬松了口氣?！斑怼绷寺?，又叮囑道：“這件事別告訴肖恩?！?/br>
    “為什么？”

    伊萬抿唇：“你讓我怎么告訴他？”

    “實話實說。”

    “說什么？——‘肖恩，早上好，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肚子里有個小生命，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覺得我好棒棒？’”伊萬反應(yīng)激烈的挪了挪屁股，斬釘截鐵的說，“不，我絕對不會這么說，丟不起這個人。”

    羅斯理解的聳了聳肩。

    “行，那這件事就你知我知?！?/br>
    伊萬補充：“還有那個醫(yī)生，你和他熟，待會記得和他提兩句。”

    “知道了。”

    “另外，把它拿出來后記得毀尸滅跡，我不希望哪天路過實驗室的時候，在某一個玻璃瓶上看見我的名字?！?/br>
    “這點不行，伊萬，你起碼要給大家留個標(biāo)本?！?/br>
    伊萬頓了下，嘟囔道：“...好吧，隨便你?！?/br>
    “還有什么要求嗎？”

    伊萬窩在醫(yī)療艙里，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么要補充的了，于是，他搖了搖頭。

    羅斯從口袋里掏出一根巧克力棒，剝開塑料紙，塞到他手上：“自己吃，補充點能量，我去設(shè)置摘除手術(shù)的參數(shù)?！?/br>
    年輕人沒有客氣的捧起巧克力，咬了一口，忽然有些懷疑的抬起頭：“你會設(shè)置參數(shù)？”

    羅斯溫和的說道：“放松點，伊萬，就是輸入幾個數(shù)字而已，我會?！?/br>
    “好吧?！币寥f顫了顫睫毛，重新低下頭，又咬了一口。

    甜膩的巧克力進入他的口腔，其絲滑的質(zhì)地稍稍緩解了一下他的不安。

    于是，他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

    他，男性，身體里有個東西。

    似乎是一個畸形的胚胎。

    還有心跳，如果透過胚胎的薄膜，說不定可以看到一收一縮的紅色心臟......

    不知道為什么，伊萬聯(lián)想到了毛雞蛋——就是那種把蛋殼剝開后，可以看到小雞眼睛，身體雛形和心臟的食物。

    他的胃沉甸甸的，忽然感覺有點想吐，甚至連質(zhì)地良好的巧克力都不能挽救這糟糕的聯(lián)想。

    年輕人盤腿在醫(yī)療艙上坐了會，一動不動。

    良久，他向前探起身，把巧克力棒輕輕的放到了醫(yī)療艙外，打定主意，手術(shù)結(jié)束后，就把它扔進垃圾桶。

    摘除手術(shù)進行了大概三十分鐘。等伊萬再次睜開眼時，墻上掛鐘的那根時針，已經(jīng)明晃晃的指向了中午12點整。

    “手術(shù)很成功，不過今天之內(nèi)記得別吃辣，不要大運動量活動，明天早上來這，找值班醫(yī)生要一盒提莫司西，早中晚各吃一次，我保證一周內(nèi)你就會徹底恢復(fù)。”

    坐在轉(zhuǎn)椅上，羅斯摘下隔離手套，將它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然后再坐回來，耐心的等醫(yī)療艙把手術(shù)信息打印出來。

    伊萬仍有種夢幻般的不敢置信：“摘除了？”

    “對，在那兒?！?/br>
    羅斯揚起下頜，示意向另一邊地上的一只正方形金屬密封箱，箱子不大，棱角分明，透露出一種森森的寒意。

    “...我可以看看嗎？”

    光屏下方有一個扁平的出口，正慢吞吞的向外吐出手術(shù)信息，而羅斯的手正放在那上面。

    “最好不?！彼Z氣淡淡的說道。

    伊萬盤腿坐在醫(yī)療艙里，勁瘦的手腕藏在寬大的豎條病號服中，滿臉不忿：“憑什么？我記得原來帶我們家狼犬去絕育的時候，醫(yī)生都特地會把蛋蛋給我們瞧一眼，還會給個小盒子?！?/br>
    “醫(yī)生給你的那個盒子多少錢？”

    “不知道，不過...應(yīng)該不會超過30刀？”伊萬有些不確定。

    “好吧，可這個密封盒價值3000美刀，”羅斯撕下印有手術(shù)信息的紙條，看了眼，疊好，放進他的口袋里，“開封后就不能用了，很不幸，我就只有這一只?！?/br>
    伊萬：“......”

    被金錢說服了的伊萬砸了咂舌。

    一想到自己全身上下加起來都沒有3000刀，他心情頓時變得有些沉重。

    伊萬：“那...還有事嗎？”

    羅斯回答：“沒有了。”

    “我可以走了？”

    “嗯，待會見?！?/br>
    羅斯面帶微笑，目送伊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三秒后，金屬門“咔噠”一聲，徹底合上，而他漫不經(jīng)心的挑了挑眉，心情很好的哼笑了聲。

    他掏出口袋里那份手術(shù)信息，攤開。

    ——手術(shù)取消成功。

    六個明晃晃的大字，就寫在紙條的第一排。

    然后，他把紙條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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