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昂揚的琴聲久久徘徊,不知何時終場。唯有此刻,無論是否信仰神明,皆是目光高抬,落滿蒼穹。 耳畔滿是對天神的呼喊,廟宇里的貧家女子逐漸從驚愕轉(zhuǎn)為平靜,最后會心一笑。她決絕地走向門外,抖開火紅的蓋頭,當(dāng)頭落下,掩住含笑的神情。 上轎,遠(yuǎn)行。 待一切復(fù)歸平靜,云霄業(yè)已踏上一條新的路,回首時,小鎮(zhèn)與山水皆是朦朦朧朧,如同清夢。 “師父——!”奉曦縱聲呼喚,云霄聞聲駐足回望,見他從橋上疾行而來,高舉云霄贈予他的佩劍。 “師父這就走了,你自己好自為之,”云霄莞爾道,“有劍有書,一輩子也足夠了!” 奉曦腆著笑,似乎沒嘗過離別的滋味:“師父,我死之后,你還會回來看我么?” 云霄輕淡地應(yīng)允了,說:“好啊,你死后要埋在何處,知會我一聲,我好回來尋你?!?/br> “這個我還真沒想過,”奉曦一拍腦袋,趕緊朝周圍張望,“埋在哪里好呢?” 云霄揚指,點在那日和云清凈一道攀登的山頭:“那里不錯?!?/br> 奉曦順著他望去,莫名神往,又聽云霄說:“那里有無數(shù)落葉歸根的生命,正好做個伴。” “嗯!都聽師父的!”奉曦最后撲向云霄懷里,這對半路師徒總算正經(jīng)地?fù)肀Я艘换亍?/br> “師父,你說人死后還能記得生前事么?若是記得,我就埋在那里天天給別人講故事,這樣后人都不會忘記我啦!”奉曦依依不舍道。 云霄譏笑道:“你那是鬧鬼!” 奉曦捂嘴偷樂。 “不過這世上倒真有一種叫‘溯歸’的術(shù)法,取一魄寄存世間,留下生前的一段美好回憶,只盼有朝一日能慰藉后人?!痹葡鲛D(zhuǎn)念道,“可惜你小子天生死脈,多半連魂魄都?xì)埲辈蝗?,沒機會咯!” “切!”奉曦撅嘴,“那我下輩子要爭取成為像師父這樣厲害的人!” “可以做個厲害的人,但不是我這樣的?!痹葡鐾麑σ暺?,轉(zhuǎn)身離去,追向前方的禮轎。 奉曦朝他用力揮手,眼淚興奮地往下掉,身影愈發(fā)模糊不清,逐漸融進(jìn)這方山水畫里。 云清凈守在前路中央,早已是雙眸通紅,直到云霄離他越來越近。 “愣著干什么?”云霄叫他。彈過琴,云清凈就莫名變成了這副模樣,像被奪走了魂。 風(fēng)醒握緊他的手,云清凈才振振嗓子,搖頭說:“沒什么?!?/br> “那走吧!”云霄背上書篋,總覺得這般沉甸甸的感覺讓人安心。 風(fēng)云二人應(yīng)聲跟在他身后,云清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云霄的背影,忽然開了口:“以后,別做個不服輸?shù)娜肆恕?/br> 風(fēng)醒垂下眼睫,藏住一聲嘆息。云霄卻倏然頓住,回頭看他,覺得云清凈此刻的神情很有意思,就像他能看穿自己未來的命數(shù)似的。 云霄猜他是在說那日兩人追逐比試的事,還嘴硬道:“要不要打個賭?賭這世上有沒有我做不到的事?!?/br> “如果有,我輸了,如果沒有,你輸了,那你須得在我跟前跪下來,喊我一聲——” “爹。”云清凈看著他。 云霄稍有愣怔,相視間有太多晦澀不明的情緒浮了上來。 倏地,云霄伸手捶在他頭頂:“爹什么爹!占什么便宜呢!喊大爺!喊祖宗!” “啊……痛痛痛……”云清凈捂著頭,被云霄一通教訓(xùn)。 云霄倒是越揍越痛快,甚至一度想開口問這倆怨鬼究竟是什么人——一定是他的熟識,否則他不會在云清凈挨打時還眼巴巴抬頭望他的那一眼里,感到心底猛然震顫了一下。 心神不寧間,眼前已是空空蕩蕩。云霄孤身一人,環(huán)顧四方天地,再也尋不見兩個小鬼的蹤影。 “嗬,當(dāng)真是聚散無常啊……”云霄不由得對著虛空感嘆。 自己大概是有病。 云霄收起悵然,繼續(xù)前行。去霧林的路格外偏僻,幾度迂回纏繞,生生將無路可走的地方走出了一條康莊大道,云霄倒是趁機賞了些暗處的風(fēng)光,隨后,他在風(fēng)家人的要求下蒙住了雙眼,被迫坐上馬車晃過一截路。 什么霧林,還弄得神秘兮兮,他一個路人都覺得故弄玄虛,禮轎里的新娘子怕是要以為自己被賣進(jìn)虎口了……云霄一路腹誹,突然,有人揭開了他眼前的黑布,云霄正欲虛起眸眼,卻發(fā)覺沒有意料中刺眼的光,反倒夜色沉沉,頭頂還懸著一輪血紅的勾月。 云霄跳下馬車,站在赤地之上眺望四野,潮濕的魔氣瞬間將他包裹。 他知道,他真的到魔界了。 原來魔界也有田屋,也有市集,也有山林,也有宮殿,不過是入夜后的人間,染上了色。 宴席間,云霄一身仙門裝束在賓客里礙眼至極,他怕鄰桌這些長得奇形怪狀的魔族人會用好奇的目光將他活剝了,趕緊溜下席,去外面閑逛。 這里的魔族人倒對他沒有敵意,只是云霄在蹭飯時一直嚷嚷著要見他們家大人一面,于是眾人當(dāng)他是新娘的舊識,過來陪嫁的。 云霄知曉后險些吐出兩里地的血,趕緊翻出自己的書頁,去風(fēng)塔找人辦正事,好早日離開此地。聽聞這位風(fēng)氏領(lǐng)主患有惡疾,所以他手下的人才不愿讓他來宴席應(yīng)酬,云霄攤上這么一件麻煩事,東奔西走,都快趕上古人的三顧茅廬,已是給足了臉面。 最好這病癆鬼是個頂用的,否則他顧不得兩族和平也要為自己這一路辛勞伸張正義了! 走至半途,云霄望見風(fēng)塔里明燈晃晃,成全了夜里一點溫馨,他忽然停下腳步。新婚之夜,夫婦間有數(shù)不盡的禮節(jié)要完成,也有數(shù)不盡的心思要試探,他一介外人,哪能在這種時刻沒眼色地去攪擾。 何況還是素不相識的陌路人。 云霄自詡還摸得清人世間的“分寸”二字,不去自討沒趣,獨自在風(fēng)塔門前徘徊。一轉(zhuǎn)頭,瞥見塔底的風(fēng)血花海,當(dāng)即被吸引過去。 這花生得如此張揚奪目,榨成花油做出的凝血膏卻簡陋不堪。 返璞歸真么?云霄摩挲花瓣,禁不住勾起一個笑。此時有家仆往來,云霄趕緊攔下一人問:“你家大人平日藏書的地方在哪兒?” 若這位大人真是古文字的學(xué)究,定然藏了不少相關(guān)的書。找不到人,大可先去找書,自食其力。 家仆恭敬道:“風(fēng)塔里有書房,眼下恐怕沒法進(jìn)去,不過后邊有一處塔亭,那里也堆了不少書。” 云霄尋至塔亭時,滿地都是散落的書卷和廢紙,一支沾墨的筆被臨時擱置在桌上,如今已冷透了。 云霄穿梭其間,拾起幾團(tuán)廢紙,字跡飄逸有大家之風(fēng),處處提及正殿,不知是什么地方,但寫完之后都被人倉皇劃去,揉成了如今的樣子。 不知不覺,流連其中,云霄完全忘記自己是來做什么的,拾起這些廢紙團(tuán),一個翻身盤坐在桌,埋頭品讀起來。落筆之人看似海闊從容,實則滿紙的躊躇,迂腐之處與人族不相上下,可字里行間又有凡人以外的氣魄。 “啪!” 一根手杖重重地杵在臺階上,強行打斷了云霄的沉思。 云霄趕緊丟掉手中的信紙,起身時腿腳早已麻得沒了知覺,于是重心一歪,“咚”地摔在地上。 云霄:“……” 地上映出的高大身影朝他逼近,云霄還沒來得及喊疼,就聽見一聲略帶戲謔的話從上方飄來:“閣下?lián)炱茽€都撿到魔界來了?” 云霄霍然抬頭,只見一個長發(fā)華袍的魔族男子站在他跟前,拄著手杖,逆光也能看出臉色煞白如紙,威嚴(yán)卻不失分毫,只是堪堪說上一句,轉(zhuǎn)眼又咳嗽起來。 云霄倒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回?fù)舻溃骸罢l讓魔界遍地都是破爛,我才有得撿啊,病、癆、鬼、大、人。” 風(fēng)顏聞言挑起一側(cè)眉頭。 云霄乘勝拿出寫滿古文字的書頁,往桌上霸道地一摔。 “認(rèn)字吧,等你很久了!” . 越是急不可耐,越是事與愿違。 云霄在對風(fēng)顏出言不遜之時,全然沒想到自己接下來會在魔界待上數(shù)月有余。 倒不是因為風(fēng)顏故意怠慢于他,只是這位風(fēng)主大人平日繁忙,晝出夜歸,就連新婚夜那晚去到塔亭,都只是為了趕在禮成之后,繼續(xù)將正殿的書信寫完。唯有入睡時分,風(fēng)顏才能閑下來替他梳理幾段。 云霄沒有欺負(fù)這病癆鬼的意思,可心里難免有些愧疚,畢竟這病秧子連自己的新媳婦都顧不太上,還肯將心思花在這些晦澀的古文字上。 愧疚歸愧疚,臉皮足夠厚。 云霄嘴上不說什么,私下也忍不住找了些魔界古文字的書來看,只是臨時抱佛腳不頂用,他還得倚仗這位大人。 真真常在他們半夜整理書頁時送來茶食——云霄始終分不清魔界的晝夜,只看自己什么時候困了,那多半就是入夜了,夜里還能吃上溫?zé)岬狞c心,云霄吃一口就會夸一句“賢惠”。 起初,真真還會羞赧地說仙爺客氣了,到后來,風(fēng)醒直接攔下她:“別理這撿破爛的,吵死人?!?/br> 云霄無數(shù)次拍案而起,但看著這數(shù)月來,夫婦二人從相敬如賓到親密無間,他無話可說,倒還越發(fā)覺得自己又酸又多余。 “真搞不懂你這病癆鬼怎么能娶上那么好的媳婦……”云霄終于在與風(fēng)顏對酌的時候抱怨出來。 風(fēng)塔依舊吹著疾風(fēng),風(fēng)顏搖晃酒壺輕笑兩聲,真真守在一旁,對云霄的話哭笑不得:“仙爺以后也會遇到的?!?/br> 云霄翻過白眼,狠灌一口酒:“還是別了,我這人容易較勁,越親近的人,較勁得越厲害?!?/br> “對了,你當(dāng)初是如何知曉我這里的?”風(fēng)顏轉(zhuǎn)了話頭。 云霄憶起南原小鎮(zhèn)的兩個怨鬼,隨口道:“還不是大人揚名在外,稍微找誰一打聽就知道了?!?/br> 風(fēng)顏只是略帶自嘲道:“是么?” 云霄瞥向他,眼神意味深藏。 快活不過片刻,這場對酌就會被突如其來的瑣事所打斷,以往每一次皆是如此。云霄會獨自留在風(fēng)塔,看著真真扶住風(fēng)顏離去,然后一個人喝完剩下的酒。 在微醺之際,眺望遠(yuǎn)處的風(fēng)光,讓人莫名欣喜若狂。 魔族人比云霄想象中要蠢笨些,彎彎繞繞的花腸子不及人族多,故而善與惡也太過直率。云霄身為人族,在魔界閑逛時遭過無數(shù)橫眼,他怕出手傷了和氣,只能任由人家抄家伙追殺自己,風(fēng)家人總會及時出手相助,有一回示威竟直接來了出胸口碎大石,將云霄身后的惡民震退。 那番誓要拼得頭破血流的勁頭,實在讓人永生難忘。 云霄回去對風(fēng)顏談及此事,這病癆鬼大笑不止,之后什么也沒說,親自帶他外出閑逛。 來到正殿外的街巷,風(fēng)顏示意巷口一個手持搟面杖的孩子,云霄配合地問:“他在那里干什么?” “等著打人,”風(fēng)醒解釋道,“這孩子的父親夜里被正殿幾個喝醉酒的兵平白無故打了一頓,所以他每日都會守在此處,等著為父親報仇。” 云霄笑道:“勇氣可嘉,可惜實力懸殊,就不怕自己也挨一頓揍?” “不怕,死也不怕,”風(fēng)顏解釋道,“因為這就是我們魔族人,一旦執(zhí)念深了,該報復(fù)的報復(fù),該苦等的苦等,誰也勸不住?!?/br> 云霄順著他的話陷入凝思,沒過多久,風(fēng)顏又被手下的人叫了回去,云霄終于忍不住對他說:“病癆鬼,你這樣忙下去可不是辦法啊?!?/br> 風(fēng)顏掩住幾聲咳嗽,沖他無奈一笑,云霄頓時覺得心里堵得慌。 書頁完稿那日是個晴天,萬里無云,云霄坐在塔亭來回翻看,登時仰天嚎叫一聲,向后癱在地上,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酥開了。 這么多年嘔心瀝血,終究沒有被辜負(fù)。只是他直至整理完所有書頁,都沒有找到任何關(guān)于自己的線索,不過此時此刻也不甚緊要了。 添上書封,云霄拿起筆,打算為這本記載了天下各式術(shù)法秘訣的上古奇書起個名字。 倏然間,他沒來由地記起“千訣錄”三個字,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出自何處,想罷,索性當(dāng)成天賜的靈感,瀟灑地?fù)]毫寫下。 風(fēng)氏夫婦將他一路送至霧林——不過是魔界東邊被濃霧籠住的一片林子,藏在曲折的山路盡頭,不熟悉此地的人是絕無可能找到這片霧林的。 “病癆鬼,別逃了,你看你在塔亭劃了那么多紙,可曾真正將那些事從自己心里劃去了?你逃不掉的?!痹葡鲈谕局袑︼L(fēng)顏如是說。 霧林近在咫尺,三人就此停駐。風(fēng)顏笑得平靜,對他說:“你不明白,魔界這個地方,腥風(fēng)血雨太多了,為一些莫須有的東西爭破了頭,不如顧好自己,這輩子也算圓滿?!?/br> 真真不覺挽緊了他的胳膊,風(fēng)顏撫著她的手,加以寬慰。 云霄當(dāng)他不可理喻:“反正我若是你,一定不會逃,否則總覺得心里欠了點什么,非得還回去才安心!” “保重吧。”風(fēng)顏笑道。 云霄也隨之揚起笑意,走向眼前的重重霧靄,臨別時,始終有所留戀。 他還是回了頭…… “當(dāng)——!” 記憶如同高亢的琴聲,在腦海里起伏震蕩,頭頂還是群鳥朝圣,身后還是天神廟宇。 云清凈的神識逐漸在玉佩的光芒中遁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看見云霄在山林間彈奏琴曲,亦是百鳥來聚,好像、好像是蓬萊? 畫面倏地流轉(zhuǎn),到了一個山洞?哪里的山洞?他隨著記憶中的自己走進(jìn)山洞,意外地撞見了云霄,記憶中的兩人怔然對視,而云霄身后還有光亮。 原來這個山洞有兩處通路,一處通向的是蓬萊,另一處通向的是……人界……無名崖? 云清凈痛苦地跪倒在地,畫面還在飛逝,他忽然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娘親留下的記憶。 他隨著娘親高坐仙主之位,與各大仙族爭得面紅耳赤,又隨著娘親來到山林,看見云霄在原地等她,予她懷抱。無論是憤怒還是失意,也無論是脆弱還是孤獨,他都能在回憶中感同身受。 混亂的記憶在一道門被破開之后,逐漸變得平緩。 烏渺正在擦拭盔甲,聞聲回頭,看見云霄走向她,攜著怒氣。 “你不能去攻打魔界?!痹葡龅芍?,眸眼顯得猙獰。 烏渺只冷淡道:“誰讓魔君在邊界肆意挑釁,不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仙界的威嚴(yán)何在?” “今日攻打魔族,明日魔族就會報復(fù)回來,何況不死地還有那么多無辜的人,這一場仗,除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讓世人知道仙族不好惹,究竟還有什么意義?”云霄質(zhì)問道。 “我將你帶回蓬萊之后,日子過得如何,你也都清楚,”烏渺不懼他,“只有等我攻下魔界,為九重天立了戰(zhàn)功,我才可以得到權(quán)名,然后盡情做我想做的事!保護(hù)我想保護(hù)的人!” 云霄登時怒道:“沒有任何人需要你保護(hù)!也沒人愿意要這種浸滿他人鮮血的保護(hù)!” “云霄!”烏渺亦是撒了氣,“你明明知道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云霄嘲笑道,“好啊,烏渺,你若真的在意我,那你現(xiàn)在就拋下一切跟我回人界去,那里的日子更快活?!?/br> 烏渺一口否決:“我不回去!那里根本支撐不起我想要實現(xiàn)的東西!” “看,你就是為了你自己,別拿我當(dāng)什么借口!”云霄認(rèn)清現(xiàn)實,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我會攔住你的?!彼仡^說。 “你攔不住我的,我馬上就要出征了?!睘趺旌V定道。 “既是如此,我們打個賭吧,看我能不能攔住你,”云霄格外堅決。 “我一定會攔住你的?!?/br> 兩人最后一次相望,再見面時,就是不死地的沼澤峽谷。 橫劍自刎,贏了這場賭。 云清凈終于在陌生的回憶里找到了盡頭,他就此解脫,癱坐在地,靜靜仰望遠(yuǎn)處的彈琴之人。 生,不清不楚,死,倒是明明白白。此刻,云清凈才真正體會到云霄那時說的“選擇自己的死法”,他說到做到,世間無人能將其左右。 眨眼一瞬,云清凈和風(fēng)醒回到了蒼穹殿,神像上所有舊時的靈力消亡殆盡,再沒留下任何痕跡。 云清凈眼中噙淚,不等沉下過去這數(shù)日的思緒,蘇云開站在門外驚道:“你們……你們回來了?” 云清凈和風(fēng)醒恍惚對視。 原來人界已過去了快四個月。 ※※※※※※※※※※※※※※※※※※※※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