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上元節(jié)，書生帶著妻女游逛燈會(huì)，和樂美滿，而轉(zhuǎn)世成人的仙子只身著粗布衣裳，站在不遠(yuǎn)處，癡癡望著所愛，最終淚流滿面。

    等戲唱完了，明明是誰都沒有死的局面，旁邊婦人卻愣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眼睛都腫了起來，嘴里還說著：

    “太慘了，水月仙子真的太慘了……”

    “書生那個(gè)負(fù)心郎喲。”

    旁邊還有人勸她：

    “畢竟仙凡有別，唉，悲也，悲也！”

    戲子將情感唱的入木三分，少不了會(huì)接到不少打賞，四方鎮(zhèn)百姓倒也不吝嗇，于是一大堆人抹著鼻子眼淚往前丟銅板碎銀的場面就十分……詭異了。

    看他們臉上恨恨拿銀子去砸那書生扮演者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gè)關(guān)押犯被拖出來游街，大伙兒當(dāng)街扔大白菜葉子臭雞蛋呢。

    好不容易被沈忘牽著擠出人群，宋煋這才狠狠松了口氣。

    再回頭，沈堯也護(hù)著李三意跟了出來。

    沈忘不著痕跡地替宋煋整了下衣衫，沉聲道：“現(xiàn)在去知味齋？”

    宋煋抹了把臉：“走吧?！?/br>
    “你哭了？”沈忘看到宋煋的動(dòng)作，頓住腳步，低頭看他。

    宋煋哭笑不得地抬頭：“哪里有?！?/br>
    沈忘沉默一會(huì)兒，問：“那出戲，你看了什么感覺？”

    宋煋說：“挺好的，水月仙子輪回百世還能做她的神仙逍遙無邊，書生也功成名就，妻兒在側(cè)，兩人其實(shí)都是大團(tuán)圓結(jié)局，世事若都能如此，已經(jīng)算的上歡喜美滿?！?/br>
    沈忘問：“那你呢？”

    宋煋語氣一頓，“什么？”

    沈忘說：“世事與你來說，是否又歡喜美滿？”

    宋煋擰眉，不知眼前人突然跟030一樣發(fā)的什么瘋，說話突然變得文縐起來。

    他將要說話，卻聽一道帶著驚喜的女聲傳過來：“沈大俠，原來你竟是在這里！”

    陶巧香提著裙擺跑過來，不過大半月的光景，她的神色似是憔悴了不少，卻被精致的妝容蓋過。

    走到沈忘面前，陶巧香喜極而泣：“沒想到真的是您！”

    沈忘將目光緩緩放到她身上，眉頭皺緊了些，開口道：“原來是陶小姐，不知陶老板這兩日神志可有恢復(fù)？”

    “爹他還是瘋瘋癲癲的模樣。”陶巧香面色黯淡，擰著帕子不安道，“大日大火過后，大夫便說爹爹他被大火熏壞了腦子，只怕是好不了了……”

    沈忘聲音平靜道：“陶老板身上發(fā)生了這些事，沈某自然同樣痛心，只不過還希望陶小姐莫要太過傷心，如今陶家還要你撐起來。”

    陶巧香猶豫道：“可巧香不過一屆弱女子，又有何能力撐起一整個(gè)陶家？”

    第63章 我做教書先生那幾年

    說完這句話的陶巧香, 臉上的猶豫忽然變成滿目絕望凄然, 輕笑一聲，怔怔看了神往的面孔一會(huì)兒, 似是做出什么了斷，憔悴的面孔上竟平添生出幾分輕生意味。

    “小女子力薄，陶家不幸只怕還要敗在我手上，若真是那般，倒不若挑選個(gè)黃道吉日, 小女子帶上爹爹投身江水，干干凈凈地去了，下輩子好再做父女！”

    此話一出口，本在一旁冷靜旁觀的宋煋這才又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起眼前這個(gè)貌美女子。

    不過月前還能在玉器行里趾高氣昂的陶家大小姐，如今那屬于小女兒家的刁蠻嬌氣與任性倒全在這幾日里被磋磨地一絲不剩了。

    宋煋目光微動(dòng), 輕嘆一聲。

    命里弄人。

    沈忘聽到身側(cè)青年的輕嘆, 平靜無波的黑眸里閃過道情緒。

    說起來, 沈忘自第一次從歹人手下救下陶老板, 對(duì)方似乎就是個(gè)命途坎坷之人，如今才安穩(wěn)不過幾年，竟不想最后因?yàn)樽约旱目蜅Ｖ鸲瑝牧四X袋。

    大火過后沈忘也曾抽出一日去探望對(duì)方，可顯然并沒有什么用處。

    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家之主, 倒是連出恭撒尿都不會(huì), 心智還不及三歲小兒, 整個(gè)人渾渾噩噩又瘋癲, 夜半時(shí)分還會(huì)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癡笑。

    陶家的一部分家仆因?yàn)槭懿涣宋缫箷r(shí)院里傳來的凄厲笑聲，紛紛辭退了在陶家的活計(jì)，只剩一些賣了身契無法逃離的奴仆。

    陶巧香一個(gè)還未出閣的小女子越發(fā)對(duì)此心力交瘁，只以為天塌下來，不僅白日要頂著陶家各方叔伯的試探跟目光所能一眼看穿的貪婪，夜里還要為陶老板侍奉湯藥，手腕胳膊更是被時(shí)長發(fā)病的陶老板掐出青紫。

    到底是與陶老板尚存有幾分交情，沈忘看這陶巧香欲做傻事，便從袖口掏出一枚玉佩，沉聲道：“陶小姐不必如此悲觀，你差人拿著這枚玉佩找人前去清原找到一個(gè)叫程豪俠的人，向他說明你爹的病情，許能有救。”

    陶巧香眸光一動(dòng)，似是添上光彩：“沈大俠的話，可是當(dāng)真？”

    沈忘點(diǎn)頭。

    陶巧香抓緊玉佩，淚眼婆娑，鄭重行禮道：“沈大俠對(duì)小女子的恩情，小女子無以為報(bào)……”

    沈忘受她一禮，淡淡道：“是我與陶老板緣分在此，陶小姐大可不必如此。”

    陶巧香還要說些什么，沈忘已經(jīng)抓了宋煋的手腕轉(zhuǎn)身離開，旁邊早就聽得無聊至極的沈堯也趕緊跟在師兄身后，還拍了拍還沒反應(yīng)過情況的李三意。

    “走啦走啦，吃飯去！”沈堯伸個(gè)懶腰，哥倆好地?cái)堉钊?，“被打岔這么一下真是餓死少爺我了，也不知那知味齋里的酒燒鴨還剩幾只，夠不夠咱們幾個(gè)打牙祭的。”

    李三意身邊朝他吐吐舌頭，甩開沈堯搭在他肩上的手，蹦跳到宋煋說：“吃吃吃，怎么就不把你這個(gè)大少爺吃撐死！”

    沈堯嘿了一聲，作勢(shì)就要去抓李三意。

    李三意逃開，兩人在街上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