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城戰(zhàn)事剛一結束，北面拜答兒軍就傳來消息——“萊格尼察大捷！拜答兒王子率軍擊退了孛烈兒與條頓騎士團聯(lián)軍！”

    “好！告訴拜答兒弟弟無需追趕他們，直接回到佩斯來！”

    “是！”

    “我?guī)死^續(xù)向西征討。貝拉跑了，叫合丹前去追擊！”

    “您確定現(xiàn)在繼續(xù)向西進攻嗎？”速不臺站在拔都的馬前問道，“賽育河一戰(zhàn)將士們疲憊不堪，是否歇息一下再商議進攻一事？”

    “不需要！”拔都沾滿鮮血的臉上露出個從容微笑，“這一戰(zhàn)大捷必嚇得馬扎兒境內(nèi)聞風喪膽，就要在此刻乘勝追擊才好！速不臺，這一路你辛苦了，你就同貴由在這待命，隨時準備接應我吧?！?/br>
    速不臺將手放在胸前單膝跪地深深鞠了一躬，“謹遵王爺吩咐，愿您武運昌隆?！?/br>
    李彬遠遠地站在后頭，仰視那人馬背上寬厚的身影，拔都一身血污的盔甲也沒來得及換迎著金燦燦的落日向西奔去。

    就在那一刻不安的情緒侵占了的胸口，他開始焦慮，惡念涌上心頭——這會不會是他們今生最后一次告別。

    棕色黃嘴的大雕仿佛察覺到了主人內(nèi)心的惶恐，嘶鳴幾聲立在他的肩頭，嫩黃的喙梳理他隨風飄揚的金發(fā)。大猞猁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耳尖的簇毛抖動著，優(yōu)雅的長腿并四個厚實大爪，圍著不知誰的尸體轉來轉去。

    李彬低頭看了看興奮不已的崽，冷漠地開口道，“大黃，你要是敢吃人，我這就扒了你的皮做個猞猁皮大衣！”

    “嗷？”大黃瞪著圓圓的金瞳歪著頭表示老子聽不懂你在說啥，乖乖地圍在李彬的腿邊蹭來蹭去，舔著他沾了血污的手套解饞。

    李彬暫且在佩斯城歇了一腳，進了城才發(fā)現(xiàn)，佩斯城位于多瑙河的左岸，與右岸的布達城隔河對望。多瑙河濕潤的水汽，倒讓久居草原和大漠的李彬有些不適應。

    姜思源這幾年連日cao勞，染上了腰背痛疾，正好趁著此時空閑多加休息緩解身體的傷痛。

    “哎喲，這藥酒金貴得狠，你少倒點別浪費了……”姜思源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指揮著身后的李彬給他推拿。

    李彬小心翼翼地倒了幾滴在手上，在姜思源酸疼的傷處輕揉搓捻。

    “哦吼吼吼～～～～——”姜思源舒服得登天似的發(fā)出聲滿足的長吟，“你這手法……啊……可真不錯啊，可以出師了……唔……”

    “別學驢叫！”李彬狠狠照著他挺翹的屁股拍了兩巴掌。

    “疼疼疼！”姜思源齜牙咧嘴回頭看他，“我說真的，你回中原以后若是不想跑生意當個推拿師父也不錯?！?/br>
    一提到中原就戳到了李彬的傷心事，眼下戰(zhàn)事結束在即，他舍不得拔都，想留下來與他一起待在草原；可汴梁的家中養(yǎng)父養(yǎng)母尚且還在，兄弟姐妹也都盼著他回家團圓……

    哎，難哪……

    李彬憂心忡忡地輕嘆一聲，姜思源見他不說話也不深問，自顧自地嘮叨起來，“等回了中原，我就用我攢下的錢盤個藥鋪，一邊做坐堂大夫一邊賣藥，等攢夠了彩禮錢再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哈哈哈哈哈哈爺?shù)娜松蛨A滿了！”

    “真好啊……”李彬幫他按摩完畢，懶洋洋地同他趴在了一起，離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姜思源柔順的黑發(fā)里早已藏了道道銀絲。

    “你不想回中原嗎？”姜思源側過頭與他面對面趴著。

    “想啊?！崩畋?qū)㈩^倚在手臂之上，“可我放不下他……我……我已經(jīng)讓他等了許多年，怎么能再傷他的心離開他……”

    “哎……”姜思源抬起手摸了摸李彬的頭，就像關照幼弟一般，“蠻子有情有義，屬實是個不錯的人。”

    李彬斜睨了他一眼道，“真難得，竟能從你嘴里聽到夸他的話?！?/br>
    “老子是替你著想！”

    李彬捂著嘴在一旁偷偷笑，笑得差不離了又伸出指頭算數(shù)，“一晃我們離家都已九年了”

    “九年了？這么快？”

    “對啊，我都二十六了，你也二十九了吧？普通人家的男人到了這歲數(shù)孩子都滿街跑了?！?/br>
    “時間不等人啊……”

    兩個不算少年的少年人趴在一起，體會著時間每分每秒的流逝。

    夜里，伊什特萬摸著黑找到了李彬，將一個小小的包袱遞給了他。

    “賽勒妮緹公主從前便住在布達城中，我向人詢問了她的宮殿處所，在那里找到了她失蹤前曾用的一些東西。”

    “這……”李彬接過那小小的包袱，卻覺得手中重如千斤。

    伊什特萬那張肖似李彬的臉龐笑了笑，他這幾天洗了澡換了身衣服，越發(fā)顯得英氣秀美。

    “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賽勒妮緹姑姑的東西交由你來保管更好！”

    “等一等……伊什特萬……”李彬手拿著包袱不知如何是好，“萬一我不是……若是只是碰巧呢？”

    “我相信我的直覺！”伊什特萬將包袱往李彬的懷里一推，“不跟你廢話了，我得去找父王會和，這輩子能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事！”

    伊什特萬明眸皓齒，笑起來就如同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他就是你的兄弟？”姜思源倚在門框，目送銀甲白馬的少年王子匆匆離去。

    “誰知道呢……我哪里知道他是誰?！?/br>
    “哎，你就別騙自己啦！”姜思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倆的臉簡直一模一樣?！?/br>
    “說不定只是個巧合……”

    “世上哪有這么多巧合，都是有因果的……”

    李彬把那小小的包袱揣進懷里，一邊向外走，“我走了，你太啰嗦了。”

    “你去哪?。?！”姜思源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蹭飯??？你來不？貴由說今日有慶功宴。”

    “嗤……”姜思源用鼻子哼出聲嗤笑，“你男人在外頭打仗，他守在這開慶功宴？”

    李彬趕緊堵上了姜思源的嘴，“噤聲，莫叫人聽了告狀去！”

    貝拉留下的金碧輝煌的行宮之中，貴由喝得滿臉通紅，坐在珠光寶氣的王座之上，留守城中的王公將士們依次坐在底下，面前擺滿了豐盛的嘉肴美饌，把姜思源饞得簡直要走不動路。

    姜思源往嘴里塞了個羊腿，一邊撕扯上頭肥美的rou一邊破口大罵。，“可惡的韃子，糟蹋別人來心狠手黑，吃得還這么好……啊嗚……李彬，你把蒜汁遞給我……唔……”

    李彬可不像姜思源那樣深入簡出，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似的。他跟隨拔都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場面什么沒見過？就連蒙古大汗的壽宴也吃過，因此吃得慢條斯理，頗為嫌棄地將蒜碟醬油遞給他。

    “你看看你……人家吃rou都直接大口大口造，你還要蘸蒜汁？”

    “好吃就行唄！”姜思源嫌一個不過癮，干脆一手一個羊腿，輪流往嘴里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群男人湊在一起干喝酒屬實沒什么意思，便有好事的將俘虜來的女子召到大廳之中歌舞助興。

    李彬與姜思源都不是急色之人，對那些個被迫濃妝艷抹獻身的女子也興趣全無。有人見他倆干坐著吃東西怕他們覺得寂寞于是推來兩個金發(fā)藍眼的少女。

    兩個姑娘惶恐得看著面前兩個年輕人，姜思源看了就覺得心煩，揮了揮手叫她倆一邊去，“耽誤人吃東西……”

    李彬敲了敲他腦殼道，“人家也不是自愿，就不能有點禮貌？”說著轉頭微笑著朝那兩個姑娘說道，“這不需要你們侍奉，你們?nèi)バ伞！?/br>
    兩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們聽不懂李彬說的欽察語言，但見兩人動作不像是愿意接納她們，只得感恩戴德退了下去。

    兩人吃飽了便開始推杯換盞，李彬原以為姜思源是個滴酒不沾的主兒，今日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比自己還能喝。

    途中還來了不少將領，親自來向姜思源敬酒。李彬一開始還納悶，后來仔細一想，姜思源此人雖算不上什么圣手神醫(yī)，但也長了顆仁善之心，不論病患如何，他都盡力救治，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但是姜思源被臊得滿面通紅，他只覺得他做著自己分內(nèi)的事，卻不想這么受人重視，通紅著面頰喝下敬來的一杯又一杯酒。

    “老姜啊，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崩畋蛐呛堑乜粗?，“你看，我一佞幸，除了平日仗著拔都權勢作威作福，還有幾個打從心里敬著我？”

    “嗝……”姜思源打了個酒嗝，他來者不拒，喝得兩眼赤紅，“那是……那是他們不敢……跟你喝酒，嗝……是要被韃子……砍頭的……嗝！”

    姜思源這一喝醉，平日里端正自持的形象全無，他紅撲撲的臉頰醉醺醺的雙眼配上一頭散亂的黑發(fā)，倒是有幾分書中醉酒文士的癲狂形態(tài)。

    李彬捂著嘴在一旁咯咯低笑，宮殿之中觥籌交錯，人流攢動，再配上不時流露出的女人嬌聲，當真是美酒佳人相映成趣。

    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之時，殿門被人用力一推。

    “貴由王子——”看守城門的士兵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貴由的座前。

    四周尋歡作樂的聲音、飲酒狂笑的聲音戛然而止。就連寶座之上的貴由也驚得站了起來。

    “可是有敵人襲擊？”

    “城外有人求見！”

    “有人？誰??？”貴由在腦中過了一遍人選，實在想不到這時會有什么人來到佩斯城？

    “他說他是……額……起兒漫的將軍，名叫艾哈邁德?！?/br>
    “起兒漫？”貴由一聽這名字，細眉一挑，吊梢眼一立恨不得將眼睛豎過來，“狗東西！此番西征他起兒漫不派一兵一卒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又來找我作甚！”

    那士兵聽人說過，貴由王子脾氣不大好，因此惴惴地偷眼觀察貴由，確定自己不會挨打之后才唯唯諾諾地開口道，“他……他說，他來找一位契丹王子，是故國哈喇契丹末主古兒汗最后的血脈……”

    “哈哈哈哈哈哈！”貴由聞言仰面大笑，“契丹王子？這只有蒙古王子！告訴他讓他哪來的回哪去！”

    殿內(nèi)哄笑一片，可唯獨李彬與姜思源一絲笑容也擠不出來。

    看守的士兵一走，殿內(nèi)又開始了歡愉的宴飲。姜思源抽了抽嘴角，趁著沒人注意他們時，用胳膊肘懟了懟李彬，“他們是不是……來找你的？”

    李彬從聽到“契丹王子”那刻起，渾身的衣服就叫汗水濕透了。

    他此時又驚又怕。驚的是，時隔多年，竟有了認祖歸宗一探自己身世之謎的機會；怕的是，自己與拔都竭力隱藏的身世就要公之于眾，到時可不知蒙古人還能否容得下他。

    “喂……你說話啊……”姜思源著急忙慌地捅捅李彬。

    “噓——別說話?！崩畋蛞惑@一乍只覺得周圍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什么都不要說……”他只盼著貴由方才一席話能將那群契丹人退去。

    可剛安穩(wěn)沒多久，守城士兵再次哭喪著臉跑了進來。

    “稟告王子，那人說，您要是不讓他進來與您見面，他就在城門死等不走……而且……不遠處打著旗幟番號，看起來像是帶了不少的人馬?！?/br>
    “真他媽麻煩！”貴由咒罵一聲，差點摔了手中的銀酒杯，“算了，讓他進來見我！”

    “是！”

    士兵出去通報，不多時便帶進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

    “起兒漫將軍艾哈邁德拜見尊貴的貴由殿下——”大汗單膝下跪行了個禮。

    貴由煩躁地擺擺手，在座椅上端坐好，“行了行了甭廢話，你來著找你們的王子？可本王并不曾聽說我蒙古軍中道號人物?！?/br>
    “殿下有所不知，當年乃蠻屈出律篡奪我契丹王位后，古兒汗陛下曾與宮女賽麗可偷情致使她懷有身孕，古兒汗和詩音皇后為防止子嗣遭到屈出律迫害，于是將宮女賽麗可和他腹中嬰兒送到蒙古術赤王爺帳下庇護。”

    “我就納了悶了，這么多年過去，你們是忘了這可憐的宮女和王子嗎？事到如今才來管本王要人。”

    “這……這實在是……因著事情久遠，許多老臣早已隨故國亡故，多虧從前一直侍奉在古兒汗左右的史官回憶，故而才來尋找?！?/br>
    “既然如此，你們來尋他的目的作何??？別告訴我你們想接他回去繼承王位。你也知道，自你起兒漫部歸順我蒙古以來，國王皆由大汗任命，可不是你們自己說了算的！”

    艾哈邁德暗自抹了把汗，心道這貴由王子可并不如傳聞中昏庸?。?/br>
    “我王洛克努丁愿上書大汗，請求他冊封古兒汗正統(tǒng)血脈?！?/br>
    “好吧，”貴由聽后點了點頭，“話都說到這我也不好再為難你，只是我得提醒你，術赤王叔的領土部下皆由拔都兄長繼承，現(xiàn)在兄長正在向西征討，可能你找的人并不在這?！?/br>
    “據(jù)史官回憶，古兒汗曾留給賽麗可母子一顆鴿血紅寶石作為信物，宮女賽麗可出身于奴隸販子，生得極罕見的金發(fā)藍眼，我們推測王子殿下應當也是一金發(fā)藍眼的青年。”

    艾哈邁德話音剛落，殿內(nèi)幾十道目光齊刷刷看向了李彬。

    貴由差點忘了李彬這人，見狀又是震驚又是不可置信。

    李彬呆坐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下，他緊緊捂住胸口的紅寶石，生怕有人奪了去。

    艾哈邁德站起身，好奇地走到李彬跟前去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面目自平和轉為了驚喜，“這……這！他的長相與年齡都與王子相近！”

    貴由第一次見李彬時也深深震驚于他異人的外表，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背后竟隱藏了如此身世。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王子，貴由平復了激動的心情問道，“現(xiàn)在便只差你說的鴿血紅信物了吧？李彬，你可有這位將軍所說的信物嗎？”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之內(nèi)，李彬的內(nèi)心掙扎足有千次，但最終他還是長嘆口氣，將脖子上系著的紅寶石取了下來，遞到艾哈邁德的跟前。

    “你說的，是這個東西？”

    艾哈邁德趕忙湊過臉去，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眼神不錯地死死盯著那塊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的紅寶石。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殿下……！”艾哈邁德帶著哭腔跪在了李彬地身前，眼淚差點打濕了他的胡須，“我們……我們找您找得好苦??！求殿下隨我們回去繼承大位！”

    “這……”李彬為難地看看可憐的艾哈邁德，又偷眼去看貴由那一陣白一陣灰的臉色。

    貴由收到了李彬為難的神色，他站起身到得艾哈邁德身旁說道，“艾哈邁德，你說的這位名叫李彬，乃是拔都兄長的書記官，此番兄長出征，將他留在這托給我照看，我就算不去通報兄長，也需得他自愿隨你離開。”說罷貴由轉頭過去，高傲的吊梢眼頭一次如此認真如此嚴肅地看著李彬道，“李彬你可想好，你愿意隨他去嗎？”

    “我……”李彬咽了咽因緊張積蓄的口水，四周全是疑惑與期待他回答的眼神。

    姜思源在一旁緊趕慢趕拉扯他的衣襟，提醒他莫要做傻事 。

    李彬穩(wěn)了穩(wěn)心神，“我愿意隨他去起兒漫！”他聲音不大，但在掉根針都聽得見動靜的宮殿之中格外刺耳。

    “我不同意！”李彬剛一說完，蒙哥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端正又溫順的面容中是前所未有的焦躁，“李彬不能跟你走！他是拔都哥哥的人，就算你要帶他走也得拔都哥同意才行！”

    貴由斜楞著眼睛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李彬感激地對蒙哥笑了笑，“多謝蒙哥王子，但是這終究是我自己的事，合該著由我解決，您就不必擔心了。”

    “李彬……”

    蒙哥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貴由呵止，“行了！他愿意去就叫他去吧，攔是攔不住的?！?/br>
    李彬邁步隨艾哈邁德往外走，行至殿門時，突然躥出道身影死死將李彬拉住。

    “這他媽是什么事??！憑什么來個人說帶走就把你帶走了？！”姜思源早就醒了酒，一聽說李彬要跟這大胡子遠走，他一伸手緊緊拉著李彬的衣服，一手扒著門框，從來都溫和慈善的下垂眼中蓄滿了水汽，“我不準你走！你他媽留下來！你不是說了等拔都來接你嗎？！”

    李彬無奈地拽開姜思愿攥得死緊的手，“老姜你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br>
    “不行！就是不行！”姜思源耍起了無賴。

    多說無益，李彬不想再猶豫耗費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對不起……無法跟你一起回中原了，回到汴梁請代我跟我的父親母親問號。”李彬笑著拍拍姜思源的肩膀，“我走了，回見！”

    李彬頭也不回地與艾哈邁德離去，剩下姜思源自己一個也不顧旁人的眼光，瘋子一般地怒吼道，“回來！李彬——！你他媽給老子回來！”

    姜思源吼破了嗓子，流干了眼淚，可回應他的只有李彬漸行漸遠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