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鄞終于追上了小楓母子和她的小阿哥。

    她聽到馬蹄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并不說話，只是一手拉韁繩，一手環(huán)抱著小狼月，他在她懷中睡著了。

    他上前與她并肩，并將兒子接到自己懷里，歉意對她說，“對不起，我方才氣急言重了，見諒。”

    “我方才發(fā)怒，是因為裴照將你有孕的事對我隱瞞。其實，三年前我昏迷之時，有去過忘川河畔，并見到了孟婆，她說你懷了我的孩子，她叫我快回去。”

    “看來，三年前我的那個夢是真的。后來，我醒來時有對裴照講過這個事，可是他明明知道你有孕，卻沒有對我說實話?！?/br>
    李承鄞將手中一直握著的玉佩重新系在小狼月腰間，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繼續(xù)說道，“在兩年前裴照自請前來安西都護(hù)府任職，他向我辭行時，我給他這枚玉佩是給予他調(diào)動兵馬的權(quán)力。當(dāng)時我并未知曉你產(chǎn)個我們的兒子。是裴照自作主張送給兒子玉佩的，我并非舍不得這玉佩，我氣憤裴照竟然瞞著我送玉佩的事?！?/br>
    “其實是我不讓裴照對你說我有孩子的，你別為難他。當(dāng)時博塑王要侵占西州王宮，我以為是你默許的，因此我很生氣，也就不讓他說這事?！?/br>
    “小楓，我并不知情。我對你在西州的一切無從知曉，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要第一個想到我，讓我為你做任何事，而不要事事都讓顧劍來替你做。我是你的夫君，是你在這世間的伴侶和依靠。我當(dāng)年在東宮，處處假裝為難你不愛你都是做給皇后和高相看的，因為你是我的軟肋，只要我表露一點點對你的愛意，你就會有生命危險?！?/br>
    “你們中原人我真是怕了，一個個都那么陰險

    恐怖，然后又都偽裝得那么和善可親?！?/br>
    “嗯，其實我自己也怕我們中原人，所以我把一切不利于你，不利我的人通通都滅了?！?/br>
    想到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們，如今都化作了一堆堆白骨，李承鄞的眼中倏地閃過一絲的狠戾。

    “李承鄞，你在東宮算計這個對付那個的時候累嗎？”

    “累。這也是我為何經(jīng)常找你吵架拌嘴了，每次吵完之后，我心情就暢快許多?！?/br>
    “小楓，我自出世之日就再沒見過我的母妃，我甚至來不及聞一聞親生母親的味道，她便已永遠(yuǎn)離我而去。她是生下我之后毒發(fā)身故的，我睜眼見到的第一個女人是皇后，可她是害死我母妃的兇手?！?/br>
    “因此，這個天下，沒有哪一個人會如同我一樣，那樣在意自己的孩子睜眼見到的人，一定得是自己。實不相瞞，我非常迫切地想看著我的女人為我孕育生命的過程，甚至迫切期待看到我的孩子降生世間的場面。因為，所有的一切，我未曾得到過。”

    “抱歉，我早該讓你知道，可是當(dāng)時我也意氣用事地想隱瞞此事，抱歉，真的觸動你的傷心事了……這次路過丹蚩，我去看看我阿翁?！?/br>
    小楓很誠懇地表示歉意，可是她一直心事重重的，顯得情緒很低落。

    “一起去吧?！?/br>
    “我這次回中原就要宣布立太子，等來年開春把你們接回去?！?/br>
    “這樣立太子會不會太早？要不要再等幾年？”

    “不等了，明年隨我回中原吧。”

    “先說清楚，我只隨你回去住幾日，并不是長住。我還得回西州?！?/br>
    “你……哼，好吧?！?/br>
    ……

    進(jìn)入丹蚩地界，來到供奉阿翁牌位的祠廟，小楓的心頭越來越沉重。

    她的喉間似被堵住了什么似的，沉悶得難以呼吸。

    幾年未來，舊地重游，眼睫迷蒙之間，仿佛依稀可見阿翁和藹慈祥的笑容……可是，待細(xì)細(xì)環(huán)顧之后，才發(fā)現(xiàn)，如今只剩他的衣冠鎧甲和大刀，而促成一切的，就是她這個罪人！

    一進(jìn)廟門，小楓就雙膝跪地，她以手掩面，放聲哭泣。

    “阿翁，小楓來看您了。小楓有罪，您為什么不把我?guī)ё撸课液孟肴フ夷?，好想去找我阿爹阿娘?！?/br>
    她的哭喊聽得李承鄞的心緊緊揪起，幾年過去了，原來她一直未能放下過去帶給阿翁帶來殺身之禍的罪惡感。

    原來，她不再像過去在中原那樣，因為此事一直恨不得殺了他……也不再因為下不去手殺他而想殺了她自己。她不再做出過激行為并不代表她放下自己的罪惡感，而是徹底放在心底。

    如今，在阿翁牌位前，她的情緒再被觸動，她的心傷如同舊日的傷口再被撕開，而她的悲傷便如同山洪突然爆發(fā)那般血液橫流。

    李承鄞將孩子放入小舅舅的懷抱，上前來到小楓身邊，他同她下跪，他一手托住她的腰身，一手為她拭淚，卻被她轉(zhuǎn)身躲過。

    “阿翁在上，請受顧小五一跪。今日與小楓前來拜見阿翁，不想已是六年之后。阿翁離開人世已經(jīng)六年了，可是小楓也愧疚了六年?？砂⑽淌莻€明白人，這一切明明與她無關(guān)。如若當(dāng)年我沒有利用她帶路得以進(jìn)入阿翁王帳，如若當(dāng)年沒有我顧小五主使，中原的軍隊同樣能進(jìn)入丹蚩王庭，只是時間會慢上幾年，當(dāng)然，阿翁也能多活幾年那是肯定的。阿翁也知道，中原與丹蚩積怨年久月深，中原人命喪丹蚩鐵蹄的不計其數(shù)，而中原想要攻進(jìn)丹蚩的打算由來已久。遠(yuǎn)的不說，我的舅舅顧如晦就曾經(jīng)與阿翁交過手，可他窮極一生，都無法實現(xiàn)夢想……后來，是我顧小五確實利用了小楓，才得以進(jìn)入阿翁王帳，迅速促成了阿翁身死和丹蚩滅族。說了這么多，我只想說，我顧小五不是貪生怕死或者信口雌黃之徒，我想說，我才是滅族丹蚩、殺死阿翁的劊子手，因此，我期望阿翁在天有靈，請托夢給小楓，勸她不要再愧疚自責(zé)，請將所有罪責(zé)都報應(yīng)在我李承鄞身上，我愿一人承擔(dān)所有后果。”

    “請不要再讓小楓傷心，因為我，舍不得?！?/br>
    “李承鄞，你給我閉嘴。這世間真沒有比你更無恥的人了。反正無論你怎樣辯解，我阿翁的命是你奪去的，十萬丹蚩的性命也是你們中原軍隊和博朔人屠戮的。反正，我也是不會原諒你的。你走吧。”

    “我不走，你說我無恥之徒也好，你不原諒我也好，我不可能放手。今日索性說個明白，我為何如此痛恨丹蚩人?！?/br>
    “我的大皇兄剛剛被廢去太子之位，他帶著我接受皇命要前往西州迎你到中原和親。卻遇見了丹蚩人圍攻我們，后來，大皇兄身負(fù)重傷卻用血rou之軀，替我擋住追兵，讓我得以逃生。從那之后，我對丹蚩人恨之入骨?！?/br>
    “我生在皇家，我的生母為皇后所害，皇后雖養(yǎng)育我，卻只將我當(dāng)棋子，用來留住父皇的光臨。而父皇忌憚我是皇后養(yǎng)子，怕她和高相勾結(jié)，并不喜歡我。我從小在那種沒有任何親情可言的皇家長大，養(yǎng)成了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投入感情的性格?！?/br>
    “但是，大皇兄對我非常照顧和愛護(hù)，這讓我對他非常依賴?？墒撬麉s被丹蚩人所殺。我當(dāng)時就在想，如果我活著殺出去，我一定要讓丹蚩族為我大皇兄陪葬?！?/br>
    “后來，我確實是一邊愛上你，一邊利用了你靠近阿翁王帳?！?/br>
    面對李承鄞這番誠摯的“坦言”，小楓冷笑，

    “像你這種自私陰冷的人，怎么可能會投入感情愛上我？你只怕是愛你自己吧?！?/br>
    哪知，李承鄞還是那番誠摯的語氣，“你說的是。我原以為像我這種來自黑暗的人，是不可能為誰動心的。而你，確實是我這一生的意外。”

    “像我這種手上沾滿鮮血的人，身死之后是要入阿鼻地獄去火燒重造的，因此，遇見了你，就是我的救贖?！?/br>
    “所以，小楓，我不祈求你原諒。但我祈求你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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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沒空寫，從十一點開始到現(xiàn)在才這樣一千多字，先這樣吧。明天晚上繼續(xù)寫到三千字，謝謝小伙伴們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