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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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說他們有錢人家,是不是頓頓都吃這個?吃藥的時候也吃這個?請客吃飯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桌子上擺一大盤?” “不知道。” “等我有錢了,我也買,頓頓吃,讓爹喝藥的時候也吃。” “好?!?/br> 鄔意的聲音慢慢又低了下去,夢囈似的說著他在外面賣餅的見識,嘴里咂咂作響,要從牙縫里再咂摸出一點甜味來。 屋內(nèi)復又安靜下來,外面有鄔母收拾搓衣板的動靜,還有鄔父忍痛的輾轉難眠之聲——他總覺得失去的腿還在他身上痛。 也起了風。 風吹動茅草,鉆過窗欞,掠過竹紙,拂上鄔瑾清瘦的面孔,讓他聞到了自己手上殘留的氣味。 是乳香粉的氣味,他卻從中嗅到了血腥氣,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提起筆,復又寫道:“她并非憐憫人騾,也不是維護莫氏,只為愛護兄長之故?!?/br> 春風一日暖過一日,到了三月十五,忽又凍起來,刮了一整夜寒風,嗚嗚咽咽,吹的四壁一片冰涼,被褥冷似鐵。 鄔家兄弟抱做一團,互相取暖,不到雞鳴時分,鄔瑾就起身,去開錢匣。 銅錢用細麻繩緊緊扎在一起,一百文一串,連一貫都沒有——屋子賃錢、鄔父藥錢、柴米油鹽、筆墨紙硯,時時費錢,難有余銀。 他取出兩串錢帶在身上,開門出去,外頭寒風刺骨,屋頂?shù)孛娑几采w著一層薄雪,凍的人直哆嗦。 鄔母也開了門,往灶上去生火,一面低聲問鄔瑾:“老大,今天這么早去學堂?吃口粥再走,免得路上冷?!?/br> 她口中呼出的白霧模糊了她枯黃的面目。 “娘,”鄔瑾站住腳,“我去買一秤炭回來,您好在屋子里燒個炭盆,爹也暖和些。” 鄔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是該燒個炭盆,你爹不像我們一樣活動的開,要是傷風了更不好?!?/br> 她又道:“你爹說想找點能坐著干的活,你看撿珠子成不成?” 鄔瑾想了想:“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讓爹再養(yǎng)兩個月吧。” 說罷,他就出了家門,剛出十石街,就見地上躺著一具凍僵硬的尸體,義莊的人正在收尸。 一路往北城走,走的快,等到了炭行一看,趕早來秤炭的人多的很,炭少價貴,一秤已經(jīng)到了四百文。 鄔瑾捏著帶來的錢,感覺鬧哄哄的屋子里也變得異常冰冷。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你也來買炭?!?/br> 鄔瑾回頭一看,記起來此人是在觀音誕那日送自己回家的人,連忙拱手行禮:“叫我鄔瑾即可,不知大哥怎么稱呼?” “殷北,”殷北爽朗一笑,扭頭對身邊炭行的團頭道,“這是我們家姑娘的朋友,你給約一秤碎炭,讓哥兒帶回去?!?/br> 團頭當即應下,吩咐身邊伙計帶鄔瑾去秤,鄔瑾深深一揖:“多謝殷大哥,也謝過莫姑娘?!?/br> 殷北擺擺手走了。 于他只是看在莫聆風面子上的隨口一句話,于鄔瑾卻是雪中送炭。 碎炭便是木炭剩下的渣滓,能燒,只是煙多,塵土也多,但是價錢便宜,一般都是炭行里的人自己留了,今天這一秤只要了鄔瑾八十文。 鄔瑾扛著碎炭,走的熱氣騰騰,將炭送回家中,吃了一碗野菜糊,又匆匆去了學堂。 第9章 兇殺 鄔瑾強打起精神上了半日課,吃過午飯,回到學齋,眼皮子就不住的往下掉,于是伏案假寐,以整精神。 身邊陸續(xù)有人回來,程廷也回來了,伸著一張鳥嘴嘁嘁喳喳,周圍的人不斷附和,聲音漂浮在鄔瑾的頭頂,虛幻而又遙遠。 “你們聽說沒,今天上午在朔水,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運到了義莊,仵作行的人都驗完尸了……” “當真?” “尸體算什么稀罕事?!?/br> “聽我說??!”程廷喊了一句,又拿腳一踢,“誒,齊文兵,出去!” 齊文兵是算學講郎,上午剛把程廷痛斥了一回。 鄔瑾費力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沒看到講郎,只看到程廷拿腳撥弄那條進來避寒的大黃狗。 大黃狗照舊耷拉著臉不理他,走到鄔瑾腳邊趴下。 一人一狗重又閉上眼睛,程廷的嘴叭叭叭,怎么也閉不上。 “你們肯定猜不到他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 “對,只要一發(fā)水,就有人淹死?!?/br> 眾人七嘴八舌的瞎猜,猜過之后,程廷嗤之以鼻:“淹死那也能驚動內(nèi)外仵作行?” 他壓低聲音:“他讓人做成騾子了!” 鄔瑾猛地睜開雙眼,然而沒有挪動雙臂,埋著頭細聽。 “騾子?” “沒聽說過。” “就是給那種人運貨的……專門做金虜生意的……我聽仵作行的人說,他肚子讓人剖開,五臟六腑都給拿了出來,里面塞滿銅錢鐵幣,再縫起來的。” 聽眾們立刻哇聲一片。 鄔瑾忽然想起莫聆風的話:“再用騾子,就把你做成騾子?!?/br> 他抬起頭來,問道:“死的人叫什么?” 程廷嚇得一抖,抬手便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掌:“嚇小爺一跳,你詐尸??!” “死的人是誰?”鄔瑾再問,眼睛沉著,讓程廷莫名咽了咽唾沫,不敢多看,總覺得鄔瑾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