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東西，鄔瑾不在乎。

    末了她顫抖著說：“老大，你傻??！”

    雨點打在傘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鄔瑾柔聲道：“阿娘，人人心里都有一桿秤，世事孰輕孰重，全由著自己的心。”

    他苦笑道：“人哪能管的住自己的心?！?/br>
    鄔母聽了，半晌無語，最后心亂如麻的問：“程家當(dāng)真不會對外說？”

    “您放心，程家要這文書，并非故意給我難堪，而是要給莫將軍一個安穩(wěn)?！?/br>
    “那就好……那就好……”鄔母伸手摁住懷中燙人的文書，自欺欺人。

    就當(dāng)沒有這回事，鄔瑾只是不成婚，并沒有入贅。

    她不再言語，只跟著鄔瑾走，也不知要如何告訴鄔父，回到后院，人還沒進(jìn)門，就軟倒在地。

    鄔母這一病就是一個月，鄔瑾在一旁侍奉湯藥，鄔意帶著媳婦不敢懈怠，也日日在知府衙門中出入——自他成婚，便在外置了一座二進(jìn)宅院。

    到十月中旬，鄔母病愈，鄔瑾得到橫山火藥作的消息，立刻打馬出門，在城門口腳店和莫聆風(fēng)、程廷見面。

    程廷在濟(jì)州避難，卻被石遠(yuǎn)差遣過來，側(cè)身坐在條凳上，低眉順眼地斟茶倒水，把一盞清茶推到鄔瑾跟前，又把一盞糖水遞給莫聆風(fēng)，三角眼伙計站在一旁，簡直成了擺設(shè)。

    程廷端一碗羊rou面給莫聆風(fēng)：“一年期過，可以吃rou了，補(bǔ)補(bǔ)?！?/br>
    他臊眉耷眼的將另一碗羊rou面給鄔瑾，咳嗽一聲，給他倒上一碟豆豉：“我從濟(jì)州碼頭帶回來幾筐橘子，給你們送家里去了?！?/br>
    鄔瑾和莫聆風(fēng)都端坐著不動，面無表情，任憑他擺弄。

    程廷將幾碟小菜端上來，一張臉笑的發(fā)酸，兩手連連擺動，請這二位動手開吃。

    莫聆風(fēng)拿起筷子，挑起一口熱湯面往嘴里送。

    鄔瑾拿起筷子，夾一筷子茄鲊到程廷碗里，笑道：“吃吧?！?/br>
    程廷心頭一松，笑累了的嘴角放下去，喜滋滋開吃。

    三人吃的專心致志，三角眼伙計本來站在他們身邊忙碌，有人打酒，他又小跑著去外面打酒了。

    鄔瑾接過莫聆風(fēng)吃剩的半個菜餅，咬了一口，程廷率先放下筷子，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塞給鄔瑾，壓低聲音：“石遠(yuǎn)說這是兩種銀粉的配重?！?/br>
    鄔瑾一手拿餅，一手接過竹紙，沒有打開，直接交給莫聆風(fēng)，吃完最后一口餅，他拿起帕子擦嘴，放下帕子，掀動眼皮看了一眼門口的三角眼伙計：“知道了。”

    他扭頭看向莫聆風(fēng)：“火藥作暫時不動，等一場天下皆知的戰(zhàn)功之后再行動作?！?/br>
    他靠近莫聆風(fēng)，壓低聲音：“戰(zhàn)功，能不能辦到？”

    莫聆風(fēng)丹鳳眼黑壓壓的，毫無波瀾的一點頭：“能。”

    鄔瑾見伙計進(jìn)來，不再說此事，轉(zhuǎn)而問程廷：“石遠(yuǎn)和劉博玉在濟(jì)州碼頭打上了？”

    程廷一拍桌子：“劉博玉狗娘養(yǎng)的！像只猴似的在濟(jì)州上躥下跳，倒騰海貨，還眼紅石遠(yuǎn)的作坊生意，想分一杯羹，在碼頭上撞壞石遠(yuǎn)一條船！”

    三角眼伙計聽了這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挪動到一旁擦桌子去了。

    程廷把劉、石二人之間的恩怨說的十分詳盡，又說起劉博玉身邊有條惡狗，盯著石遠(yuǎn)咬了兩回。

    正當(dāng)他說的津津有味時，胖大海帶著風(fēng)奔進(jìn)來：“三爺，大黃狗沒了。”

    程廷喝口茶：“去州學(xué)了吧，今天有講學(xué)，老黃愛湊這個熱鬧。”

    胖大海頓了一下：“三爺……狗是死了，臥在小少爺床邊，不聲不響就沒了?！?/br>
    第382章 密信

    程廷望著胖大海，好一陣子沒說話。

    他知道黃狗老了，他在州學(xué)讀書的時候，黃狗就已經(jīng)是州學(xué)里的老面孔，到現(xiàn)在他都有了兒子，黃狗也是到了時候。

    縱然早有準(zhǔn)備，他還是征愣，因為黃狗不是一般的狗，是他的愛狗。

    他看著兩位好友，擠出一個笑：“這狗老了……”

    話未說完，他的笑臉就忍不住變成了哭臉，“嗷”的一嗓子開哭，眼淚滔滔往下淌，鼻涕隨之而出，胖大海連忙把帕子遞給他，他接在手里，抹了把臉，眼淚仍舊控制不住，一個勁地流。

    老黃狗是他從州學(xué)里帶出來的，陪著年少的他們成長到如今，是他們中的一部分，更是他的好友——雖然他程廷的成長乏善可陳，可那些細(xì)碎瑣事，微不足道的快樂和煩惱，都有老黃狗的一份，積攢起來的感情，足夠讓他崩潰。

    與此同時，他心里還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悵然。

    趙先生死了，姑父死了，老黃狗也死了——屬于他們的故人越來越少。

    腳店中還有食客，聽出來是狗沒了，看著悲痛欲絕的程三，露出嗤笑和不可思議。

    一條狗而已。

    但哭的人是程廷，這不可思議的程度就降低很多——程三爺憨厚，做出這種事不奇怪。

    鄔瑾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安葬吧。”

    程廷用力一吸鼻涕，點了點頭，拖泥帶水的跟著鄔瑾往外走：“厚葬?！?/br>
    莫聆風(fēng)悲傷的有限，也跟著走出腳店，殷南牽馬過來，三人翻身上馬時，城門外堡寨方向傳來一陣轟隆聲。

    莫聆風(fēng)騎在馬上，仰頭望去，就見幾點火光在半空中炸響，此起彼伏，濃煙滾滾，把碧空籠罩的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