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笙哥
靳黛絲局促不安的望著對面的男人,戴著手銬的纖纖玉指絞在了一起。這個房間讓她感到不安,長桌和椅子都冰涼刺骨。白晃晃的燈光打在對面人的臉上,讓那個人的臉看起來很恐怖。 她內(nèi)心無端蓄起了害怕,只敢偷偷打量他,和他嘴里含著的—— 棒棒糖! 她抿了抿嘴,也想吃。 坐她對面的翁達晞在玩游戲,他最近在steam上又找到了一款剛公測的游戲,叫《愛麗絲與巨人》,風(fēng)格是rpg的卡牌游戲。 憂郁的愛麗絲遭遇到了一些過分的事,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惱和自閉中,玩家需要通過使用不同的卡牌去戰(zhàn)勝愛麗絲內(nèi)心世界中的各種怪物和陰影。翁達晞覺得很有趣,他盯著屏幕上彩色的小人,用余光輕輕瞥了眼對面的靳黛絲。 他不緊不慢的咬了口棒棒糖,嘴巴里發(fā)出“咯嘣”的脆響。 靳黛絲咽了下口水,弱弱的說:“哥哥,我也想吃糖?!?/br> 站在玻璃后的李湛扯了扯嘴角,心道這姑娘果然是精神分裂,今天又扮演起小女孩來了,不知道成年沒有。前兩天變換著演老師、歌手、三/陪女,把李湛折磨的不輕。 翁達晞把手機收了起來,從口袋里拿了一根未拆封的棒棒糖,朝她揚了揚,“我為什么要給你吃呢?”他一本正經(jīng)的問她,非常尊重她此刻扮演的人格。 靳黛絲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冥思苦想了片刻,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吃,你可以給我嗎?” “我可以給你,但是有個條件?!蔽踢_晞把桌子上一杯水和一瓶蓋藥片推了過去,說:“你先把這個糖吃了,杯子里的水要喝光,然后才能得到這個?!八寻舭籼堑耐庖聞冮_,香甜的味道飄散了出來,勾的靳黛絲眼睛亮了亮。 靳黛絲不上他的當,指著草莓味的棒棒糖說:“我就想吃這個,不行嗎?”她對那瓶蓋藥片生出本能的抗拒,連眼神都懶的多給一個。 “在我這不行,我擁有對這個糖果的一切支配權(quán)。你想得到它,那必須得聽我的,這是游戲規(guī)則的基本之道?!蔽踢_晞循循善誘,如同大人教小孩一般,“你看,我是公平的,沒有讓你用任何東西來換取這個糖果。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在我嘴里這根沒吃完之前,告訴我你的決定。” 翁達晞把嘴里剩下那半個也咬碎了,很快就吞進了肚子里。 靳黛絲怕他把那根新的也占為己有,硬著頭皮端起了那杯水,然后神色痛苦的把那瓶蓋五顏六色的藥片放進了嘴里。 喝水,吞咽,一氣呵成。藥很臭,她胃里有點作嘔。 翁達晞二話沒說,把糖遞給了她:“做的很好,這是你的獎勵?!?/br> 靳黛絲得到了棒棒糖,開心的吃了起來。 翁達晞全身放松,身體前傾朝她靠了靠,說:“你最近有做噩夢嗎?” 靳黛絲的右臉鼓出了一個圓圓的球形,呆萌的大眼睛少女感十足,“對啊,你怎么知道?” 他當然知道,一天24小時的監(jiān)控他都翻看過,連她晚上起來上幾次廁所他都清楚。誠然,他沒有當偷窺狂的癖好,但眼下沒有其他辦法。 翁達晞?wù)f:“我會解夢,一般人的夢境都會跟現(xiàn)實發(fā)生沖突。如果你感到困惑,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解析一下。這樣,你晚上說不定能睡個好覺。” 從李湛的角度看過去,覺得翁達晞那家伙身上再跨個布兜,扛個帆布,都能當個神棍出去招搖撞騙了。 還夢的解析,當自己佛洛依德了。 翁神棍騙正常人可能不太好使,但哄個精神病人還是沒什么難度的。靳黛絲被他說的心動了,悄聲問他:“哥哥,你為什么要幫我?。俊?/br>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呀。”他指了指她嘴里的糖,說:“我把零食都拿來跟你分享了,你就是我的朋友?!?/br> 孩子的世界里,朋友可以分享一切秘密。 “嗯,你說的對,我們是好朋友。”靳黛絲贊同的點了點頭。 *** 東浦分局法醫(yī)室 “哎喲,醫(yī)生,你給下手輕點兒,疼死我了?!币粋€頭發(fā)染成花花綠綠的小年輕嘴里不停叫著,他的臉跟他頭上的色號快差不多了,青一塊紫一塊,模樣說不出的滑稽。 蘇源邑戴著口罩正在幫他清理傷口,被他鬼叫的聲音搞的心煩意亂,“疼你還打架?早干嘛去了?”女人都沒你那么能叫喚。 “我也不想啊,那**先動的手,我總不能站著挨揍吧?!毙∧贻p疼的嘴角抽搐,半個眼睛腫的快看不清人了。 蘇源邑跟這種八級腦殘沒什么好說的,干脆閉上了嘴。 張曉山在一邊把剛拍好的照片導(dǎo)進了電腦里,做驗傷報告匯總。 法醫(yī)鑒證科除了特殊的非自然死亡尸體需要解剖,每天接的最多的就是關(guān)于打架斗毆、交通擦傷等這種雞毛蒜皮的小紛爭。沒什么技術(shù)含金量,但數(shù)量攢多了,也會讓人很心累。 蘇源邑算性子很好的了,他上面那任主任就是個暴脾氣,遇到這種沒事找事的,上來就是一頓“先噴為敬”。 小年輕的傷口很快處理好了,蘇源邑邊脫口罩邊對對他徒弟說:“山,把人帶去給江洵,驗傷報告也給他,該怎么判怎么判,可別含糊?!笔〉乃麄冋斐燥柫藳]事干,打架斗毆,浪費警力資源。 “好叻,交給我吧師傅。”張曉山領(lǐng)命,帶著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去了江洵那。 蘇源邑剛洗完手,他的手機就響了。他瞄了眼來電,神色正經(jīng)起來,很快按了接通。 電話是交警大隊的隊長孫凱打來的,之前經(jīng)辦案子的時候蘇源邑跟他一起合作過,后來兩人久而久之熟了,關(guān)系還不錯。 孫凱告訴他,上次讓他幫忙查的車牌號有結(jié)果了。車主的姓名叫周俊,41歲,是一家保險公司的銷售經(jīng)理。 保險公司的銷售經(jīng)理為什么會跟蹤阿晞?還有,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家精神病院?這個人的身份會不會是偽造的? 蘇源邑很快否定了最后一種想法,天網(wǎng)下想偽造一個身份沒那么容易,他們警察可不是吃素的,不可能查不到一點端倪。 他看了眼時間,離下班還有十分鐘。果斷抓起外套車鑰匙,提前遁了。 *** “那個人掐著我的脖子,我都快呼吸不過來了。然后我只能拼命掙扎,我看到地板上有一把刀,就拿起來朝他捅了過去?!苯旖z心有余悸的說著,重復(fù)著她夢境里遇到的事。 翁達晞不說話,靜靜觀察她的瞳仁和嘴巴開合的動作。 靳黛絲終于說完了,喘著粗氣,定定的看著他。 “他死了嗎?”翁達晞柔聲問她。 靳黛絲說:“應(yīng)該是死了,地上流了很多血,好臭?!彼櫰鹆嗣碱^,像是真的聞到了臭味。 翁達晞又問她:“是你殺的,還是別人幫你殺的?”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是我殺的,我捅了他?!?/br> 靳黛絲此刻的樣子像極了惴惴不安缺乏安全感的小少女,嘴里的草莓味很香甜,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背脊發(fā)涼。 有時候,甜美與邪惡可以共存,并不違背道德,更不會觸碰法律。我想凌遲你只需要一秒,因為你就在我腦子里,哪兒也逃不了。 翁達晞非常清楚她在敘述什么,那是困擾了她十幾年的噩夢,像根斷刺一樣扎在她心上,怎么都拔不出來。直到扎根,發(fā)芽成了一顆毒苗,時不時出來蠱惑她的心神,讓她在清醒和虛幻中拔河。 很顯然,虛幻那一方贏了。 精神分裂病人,在對自我把控不足時,高度發(fā)展的自我就無法守住全部底線,潛意識就會在自我失控之處入侵。 靳黛絲已經(jīng)有三天拒絕服用藥物了,所以她的病,在逐漸顯現(xiàn)出來。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反,還很嚴重。 翁達晞從她父親的口中得知了她17歲時的遭遇,被黑社會輪/jian的少女,受不住刺激得了精神病。經(jīng)過長達五年的治療,她不僅控制住了,還扮演起了另一種人生,游刃有余的親自或間接殺害了三個人。 她自己,絕對做不到。 肯定還有什么被他遺漏了,翁達晞在努力撬開她的殼子,就像幫助愛麗絲一樣,他需要那張功能性的卡牌,來解鎖她的噩夢。 到底是什么呢? 他朝單面可視玻璃望了一眼,猶如心有靈犀一般,微微笑了一下。 蘇源邑站在李湛身邊,風(fēng)sao的秀了波恩愛:“嗯.....笑的真好看!” 李湛:“蘇主任你不用加班嗎?怎么又跑我們市局來了?” 蘇源邑賤巴兮兮道:“哦,我來接他下班,路上買了點吃的,就給你們帶過來了。李隊,加班熬夜傷身體,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休息會?” 李湛的上一頓停留在早餐的豆?jié){油條上,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了。送上門的服務(wù)哪有不要的道理,他的風(fēng)骨被扔進了犄角旮旯,恰飯要緊。 “蘇主任來就來嗎,還帶東西,多不好意思啊?!崩钫咳艘呀?jīng)飄了出去:“市局大門為你開,你想進來就進來,千萬別客氣哈?!?/br> 蘇源邑:“.......” “你殺了他們?親手殺的嗎?”審訊室里,翁達晞這次換了種問法。 靳黛絲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他們”,他們是誰?為什么會是他們? 她痛苦的捂住了頭,不住的發(fā)著抖,嘴里的棒棒糖被她咬的變了形,“幫幫我,求求你,我要他們死?!?/br> 翁達晞不敢打斷她,繼續(xù)在她耳邊低聲說話,猶如心理咨詢師催眠似得,“那幫黑社會的人很難對付,你一個弱女子怎么能報的了仇呢?你需要幫手。想讓誰幫你?誰會幫你殺他們?” 靳黛絲眼里的紅血絲都涌了上來,她咬著棒棒糖的塑料簽子,像個低吼的獵豹,要把面前的翁達晞撕碎。 “一個一個殺了他們,臟東西?!彼辛寺暎骸绑细?,快幫我殺了他們,他們這群該死的雜碎,狗東西,啊——” 她瘋了一樣大叫起來,翁達晞耳朵都快被她震聾了。 監(jiān)控視的刑警已經(jīng)推開了門,把狂躁的靳黛絲壓在了凳子上,防止她繼續(xù)發(fā)瘋暴起傷人。 翁達晞朝他們說:“帶她去休息吧,她的藥效要上來了?!?/br> 剛才的精神類藥物里摻雜了安眠成分,相信她很快就能平靜下來,進入甜美的夢鄉(xiāng)。等再醒來的時候,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會是個“正常人格”。 靳黛絲被拖著帶了出去,翁達晞靜坐不動,嘴里反復(fù)嚼著兩個字。 “笙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