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記得了?！碧戚W苦笑了一下，道：“這很正常，如果你說記得，我反而會感到驚訝。”

    陸白不知如何接話，扭身看著窗外，一場秋雨又將到來，那灰暗低沉的天空猛地將他拉入了兩年前的回憶。

    那時，他剛剛正式進(jìn)入市中心醫(yī)院不久。

    那天也是個陰沉的秋日下午，涼風(fēng)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惹得行人們紛紛縮起脖子，腳步匆匆地想找個溫暖的地方。

    陸白下午有半天假，就在靠近住處的一條街道上散步。

    這條街遠(yuǎn)離市中心，后面還有小半段路沒有修完，因此沒有什么車輛來往，這會兒還未到下班時間，行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隨后便見一輛黑色摩托飛馳而過，帶起一陣摻雜著尾氣味道的風(fēng)。

    陸白皺了皺眉，忽聽得遠(yuǎn)處一聲急剎車，不一會兒，那輛摩托的轟鳴聲再次響起，終于漸漸消失在遠(yuǎn)處。

    等到陸白慢慢走過去時，卻看見一輛白色捷達(dá)停在路邊。汽車旁邊，一個年輕男子正蹲在人行道上，一個老婦正躺在路邊不住呻、吟。

    那男子似乎是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看見他，立刻露出驚喜的目光，道：“這個老人被剛剛那個摩托車撞倒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扶她上車，送她去醫(yī)院?！?/br>
    陸白沒有應(yīng)聲，見那老婦面上帶血，雙腿像是動彈不得，仰起頭張望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和男子一起把老婦扶上了車后座。

    隨后陸白本欲就此離開，卻忽然在車內(nèi)的后視鏡里看見那男子的眼睛。

    那雙眼里充滿了焦急、擔(dān)憂，但在與他視線相交的一剎那，忽地帶起了笑意。那眼神無辜得像開在雪地里的一朵花，讓陸白一下子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

    他不由得心生厭惡，但卻鬼使神差地坐在后座，檢視老婦的傷情。男子見他上車，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迅速上車發(fā)動，不一會兒就到了市中心醫(yī)院。

    兩人把老婦攙進(jìn)醫(yī)院，等到護(hù)士推來推床，把人送進(jìn)手術(shù)室后，陸白才松了口氣。

    男子在一邊和一個護(hù)士交流了幾句后，走過來對陸白道：“剛才謝謝你了，這里就交給我吧?！?/br>
    陸白沒有答話，也沒有動，他只是低頭，看著手上沾染的老婦的血，整個人僵在原地。

    “你……你沒事吧？”男子見他臉色奇怪，忍不住問道。

    陸白緊盯著手上那鮮紅的顏色，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鼻子里涌進(jìn)一股血腥味，胃里緊跟著翻涌起來，冷汗布滿了額頭。

    男子伸手要來扶他：“你怎么了？”

    陸白卻往旁邊一躲，在男子詫異的目光中飛奔去了洗手間。

    等他洗凈雙手，再次回到手術(shù)室外面的時候，卻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就是你撞的，你裝什么無辜？要不然你為什么把我媽送來醫(yī)院，難道不是心虛？”

    另一個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著：“不是我，是一個騎摩托車的人……”

    護(hù)士在一邊勸解的聲音和著旁邊起哄的聲音響成一團(tuán)，整個走廊里都吵嚷起來。

    陸白擠過看熱鬧的人群，見一個剃著寸頭滿臉油脂的壯漢正揪著剛才那男子的衣領(lǐng)，嘴里不住罵著臟話：“x，你得賠我媽的醫(yī)藥費(fèi)，我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得償命！”

    男子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臉因為焦急而漲得通紅，嘴里卻只能無力地辯解：“真的不是我……”

    見這男子勢單力孤，性格又是個軟弱可欺的，壯漢更加肆無忌憚，叫囂道：“我不管，你今天不賠醫(yī)藥費(fèi)，就別想離開這兒！”

    陸白走過去，一把扯開壯漢的手，把男子護(hù)在身后，道：“你說是他撞的，可有什么證據(jù)？你母親被撞的地方有攝像頭，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調(diào)監(jiān)控?！?/br>
    壯漢見有人出來給男子幫忙，氣勢一時低了下去，但又不肯就此放棄這個訛詐的好機(jī)會，便把陸白往旁邊一推，道：“你說有攝像頭就有，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包庇他拖延時間？”

    一群人正吵得不可開交，忽聽得人群外一個聲音：“陸白？”

    陸白扭過頭去，見是醫(yī)務(wù)處的陳主任。

    壯漢見他們相識，生怕自己落了下風(fēng)，趕緊說道：“你別多管閑事，我今天一定要和他把這筆賬算清楚?！?/br>
    說完又要伸手去扯年輕男子的衣服。

    陸白一個用力，把壯漢推出去幾步遠(yuǎn)，壯漢見他動手，大怒之下?lián)淞诉^來。陳主任趕忙上來拉架，壯漢嘴里便趁勢道：“醫(yī)生打人了嘿，醫(yī)院仗勢欺人??！”

    那男子見事情越鬧越大，也趕緊上前試圖分開二人，誰知那壯漢拳頭正到，剛好打在那男子臉上。

    男子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嘴角滲出一絲血來。

    壯漢見了，面有得色，隨后又裝出一副悲戚的樣子，一只手指著陸白和那男子道：“你們這些人，一定是家里沒媽，不懂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孝心……”

    壯漢話還沒說完，陸白已經(jīng)臉色劇變，一雙漆黑的眼睛里射出銳利的光，憤怒、仇恨在那雙眼里涌現(xiàn)，臉部的肌rou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