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江沒理旁人，垂著頭小跑到潛淵和蘇懿身前，從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見兩人交握的手，“主人，蘇先生，屋里已經(jīng)清掃干凈了。”

    方大姐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沒想到蘇懿出去一趟都能用上下人了，真出息。

    蘇懿也沒想到謝江說去安置馬車實際上卻是來替他打掃屋子，瞥了瞥身邊的男人，想的還挺周到。

    “方大姐，進屋坐吧?！?/br>
    幾人進了屋，方大姐又是一番驚嘆，原來這屋子除了外面的框架全都換了個遍。大到桌椅板凳、房梁地板，小到各種擺設和茶水。

    方大姐看得眼熱不已，也知道那輛馬車是誰的了，屁股底下的椅子，手底下的桌子，“這、這得要不少錢吧？”

    潛淵倒了杯茶放到蘇懿面前，淡淡道，“只要蘇懿想，要多少有多少?！?/br>
    蘇懿在桌子底下踢了男人一腳，不吹能死？

    第49章 以身飼魔

    “方大姐, 我當初走的突然沒來得及問你, 聘請我的那戶人家到底是什么底細？”

    “事情都過去了怎么還想起問這個？”方大姐疑惑, “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聽他說是聽過你的名號，慕名前來的?！?/br>
    這話就有些籠統(tǒng)了, 蘇懿想了想, “不瞞你說大姐，我之前說自己孤身一人其實騙了你，我是與家人鬧了沖突才離開了國都。在蒼梧鎮(zhèn)我也就是個無名小輩，誰會知道我這個人呢, 所以......”

    剩下的話他沒有再說, 方大姐自己已經(jīng)腦補出了一個囫圇，這怕是人家家里人找上來了！

    臉上笑容登時燦爛幾分，這年頭有錢人認識的也是有錢人, 連忙細細將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點細節(jié)也沒漏下。

    蘇懿聽了大概就有了譜，聽描述應當是他爺爺身邊信任的人, 也就是說做主否認他是蘇家血脈的人, 是他爺爺。

    這可真是諷刺。

    心里不由有些復雜和憋悶。

    大腿上的手被人握住, 他側(cè)首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也一瞬不瞬看著他, 深邃的黑眸沉靜淡然, 仿佛在無聲說會永遠站在他身邊。

    心情頓時一片平靜。不要就不要了吧, 反正他也從未感受過親情, 現(xiàn)在只是回到原點而已。

    倒是潛淵，正是因為有些東西沒有體會過，甫一出現(xiàn)才會格外貪戀。這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

    方大姐一說就停不下來，蘇懿怕她興致來了嘮到晚上，轉(zhuǎn)移了話題，“方才在鎮(zhèn)上好像在說什么逃犯的事，方大姐知道怎么回事嗎？”

    “嗨，這個啊，”眼神有些閃躲，“就山頭劉阿婆家的孫子犯了事，本來說是要前天處置，結(jié)果時間到了才發(fā)現(xiàn)人給跑了?！?/br>
    說到這里方大姐忍不住皺了皺眉，透露出她的不滿，“你說那老婆子也是，知道她舍不得自己孫子，可也不能拿全鎮(zhèn)人的性命開玩笑啊！”

    “是劉明吧，挺乖巧的一個孩子，怎么會越獄？”他驚訝道。

    “什么越獄，他是在自己家跑了的！”話一出口方大姐就知道要遭，看著蘇懿淡淡的帶著溫度的眸子，好像把她整個人都給看透了似的。

    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對方知道了又怎么樣，這習俗她們蒼梧鎮(zhèn)傳承了上千年，不論改朝換代，哪個當官的來勸都沒改過。

    “蘇先生啊，你也算我們半個蒼梧鎮(zhèn)的人，我給你透個底，這事您可別管?！?/br>
    蘇懿目光閃了閃，半個蒼梧鎮(zhèn)的人，如果他還是半年前那個一貧如洗的蘇懿恐怕就沒有這句話了。

    他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沒有戳破。

    方大姐就道，“你也知道，地里刨食的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蒼梧鎮(zhèn)世世代代以捕魚為生。捕了千百年，海貨撈了不知道多少，海王爺泥人做的也該有脾性了?！?/br>
    海王爺？潛淵不是說沒有這種東西么?！坝腥艘娺^海王爺？”

    “這哪能，現(xiàn)在哪還能見到海王爺，”方大姐擺擺手，神色敬畏，“但是老祖宗見過，你去問村里的老人，他還能給你說說千百年前海王爺出沒時的景象。這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br>
    蘇懿在現(xiàn)代各種劇看了不少，根據(jù)這些消息已經(jīng)能猜出個大概。

    海神和海王爺應該指代的是同一個東西，再加上逃跑的劉明，劉明才十四歲，他印象中挺乖巧的孩子。

    所有信息都指向一點，祭祀。

    無知使人愚昧，在落后的地方這種現(xiàn)象尤為明顯，但蘇懿仍抱了一點希望，“那現(xiàn)在怎么看不見了？”

    “海王爺發(fā)怒才會出現(xiàn)，一出現(xiàn)就發(fā)大水，鬧得蒼梧鎮(zhèn)不得安生。想要讓它不出現(xiàn)，當然得平息它的怒氣，幸虧當年老祖宗遇見了高人指點，按高人的方法祭拜過后立馬就見效了?！?/br>
    “用人命？”

    或許是蘇懿的語氣平靜過了頭，方大姐訕訕，“去伺候海王爺這可是好事。”

    蘇懿深深吸了口氣，他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此時也不得不生出一股無力的憤怒來。想害你的偏偏是你身邊親近信任的人。

    “蘇先生，我知道你學問高看不起我們這種行為，但這習俗傳承了這么多年肯定有他的道理，一個人的命和全鎮(zhèn)人的命能比嗎？”

    蘇懿好是好，就是太固執(zhí)了點，她家大寶開年也該去城里檢測了，如果沒有習武的天分，到時候送去哪里學習她還得斟酌斟酌。

    這話看似很有道理，蘇懿卻不贊同，每個人的生命都值得尊重。

    只是方大姐的想法想必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他懶得和對方辯駁，“我明白，不過我好奇的是人選是根據(jù)什么挑選出來的?！?/br>
    “這我就不清楚了，每年快到海神節(jié)時衙里就會從鎮(zhèn)上挑出祭神的人，有人猜應該是有高人卜算。”方大姐不太確定的說。

    衙里，蘇懿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像是一只調(diào)皮的小貓一樣蹭的潛淵手心發(fā)癢。

    從蘇懿和方大姐聊天時他就在旁邊坐著沒有開口，沉默的給蘇懿倒茶遞點心，像個隱形人。這時他突然道，“天色不早了?！?/br>
    方大姐人精似的，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扭頭看了眼屋外，一拍大腿驚道，“哎喲，光顧著跟你們聊天連時辰都忘了，我得趕緊回去做飯了，家里好幾張嘴呢！”說著風風火火的走了。

    蘇懿沒有攔她。今天的事對他沖擊有些大，他只以為方大姐雖然貪財嘴碎了點，但心地是好的，沒想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這樣的事。

    “謝江。”蘇懿神思不屬，潛淵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