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蘇蘇目光驀然一顫，像是風(fēng)箏斷了線。她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右手指腹又開始畫一些古怪的圖形，她的牙齒咯咯作響，哽咽道；“因為我恨他們……沒錯，我恨他們！”

    像是在和她對抗，邢朗拔高了音量，窮追不舍的繼續(xù)逼問：“你為什么恨他們？”

    徐蘇蘇的手指在桌面上極速的劃動，幾乎把皮膚擦破，她幾近瘋狂道：“我恨我的父親，我親眼看到他把我mama打死。他把我當(dāng)做一條狗養(yǎng)活，從小到大他都在奴役我，他從來沒有尊重過我！從來沒有！”

    終于切入正題。

    在她瘋狂劃動手指的時候，忽然聽到邢朗發(fā)出一聲冷笑。

    她渾身一哆嗦，呆呆的抬起頭看著邢朗，眼睛里有水光閃爍。

    邢朗笑道：“我說了，你現(xiàn)在說謊沒有任何意義?！?/br>
    說著，他再度俯下身，泛著一層冰冷的灰白之色的瞳孔像是一盞攝魂燈般照進(jìn)她的眼睛。

    邢朗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劉淑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并沒有被你的父親打死。你為什么說謊？”

    徐蘇蘇怔怔的看著他：“我，說謊？”

    “是，你說謊，你故意告訴我，你的父親打死了你的母親。然而事實卻是你的母親并沒有死，你的母親就是劉淑萍。如果我們沒有拆穿劉淑萍的身份，她就成功的替你認(rèn)罪了。你為什么誤導(dǎo)警方相信你母親已經(jīng)死了？只是為了讓她順利替你認(rèn)罪嗎？”

    徐蘇蘇看著他，面部肌rou不自然的扭動，露出上次被審訊時那如出一撤的忍俊不禁的笑容。

    ‘噗嗤’一聲，她笑了。

    “我沒有騙你啊警官。”

    徐蘇蘇笑道：“我也說了，我并不知道劉淑萍是我的母親。至少在你們抓我之前，我不知道她是誰。我只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跟蹤我的怪阿姨而已?！?/br>
    邢朗也笑：“既然你不知道她是誰，那你為什么配合她幫你開罪。你就這么信任一個陌生人？”

    他拿出103號房門的鑰匙扔到徐蘇蘇面前：“現(xiàn)在，解釋這把鑰匙。”

    徐蘇蘇低下頭，看著這把在燈光泛著冷金屬光澤的鑰匙，不急不緩道：“她的確說過，她是我的母親。但是我沒有相信，在我印象里，我的mama早就死了，被我爸埋在后院里。讓我怎么相信她是我媽？我把她當(dāng)做騙子……直到你們把她抓回警局，就在這扇門外，我見到她……后來我回到出租屋，在她房門外的一顆盆栽里發(fā)現(xiàn)這把鑰匙。以前我mama總是把家門鑰匙放進(jìn)盆栽，那個時候，我才相信她是我的mama。”

    “接著說?！?/br>
    邢朗不給她喘息的機(jī)會。

    徐蘇蘇輕輕的嘆了口氣，右手食指的指腹繼續(xù)在桌子上劃動，只是她的動作已經(jīng)不再瘋狂，變的輕柔又緩慢。

    “不管她是不是我媽，在我心里，我媽早就死了。就在那天晚上，被我的父親埋在了后院。對我而言，她只是一個陌生人。既然她愿意替我認(rèn)罪，那我就只好配合她?！?/br>
    說完，她再次抬起頭，看著邢朗微笑道：“結(jié)束了，警官。真相就是這樣。我憎恨男人，尤其憎恨我父親，所以我殺了那些男人。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當(dāng)她輕嘆出‘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的時候。邢朗看到她的眼神瞬間恢復(fù)清朗，仿佛烏云散去后的碧紫藍(lán)天。

    都結(jié)束了？

    她指的是什么？她父親對她的施威，施暴，和折磨嗎？

    和審訊室隔著一面單向鏡的監(jiān)聽室，魏恒和劉淑萍站在鏡子前，從頭到尾目睹了徐蘇蘇認(rèn)罪的全過程。

    劉淑萍瘦小單薄的身軀不斷的打顫，她低垂著頭，沒有看著自己的女兒，神思不知游移到了何處。

    魏恒有一個習(xí)慣，每次面對嫌疑人，總會在心里為嫌疑人的動機(jī)簡單劃定一個方向，以甄別狡猾的嫌疑人口中的謊言。

    再次見到劉淑萍之前，魏恒為她做出的動機(jī)設(shè)想是一個偉大的母親，不惜賠上自己的自由和名譽(yù)，以拯救誤入歧途的女兒。

    而徐蘇蘇的供詞恰好也佐證了他的設(shè)想。但是魏恒此時卻不這么想。

    因為劉淑萍親自把他的設(shè)想推翻了，劉淑萍并不是一名偉大無私的母親。

    魏恒時刻留心觀察劉淑萍的一舉一動，他看到劉淑萍在鏡子后見到徐蘇蘇的時候，起初她很悲傷，貨真價實的悲傷，那種悲傷甚至壓垮了她的脊梁。讓她蹲在地上嗚嗚痛哭。

    但是她并沒有悲傷許久，她很快重新站了起來，擦掉眼淚，瞪著雙眼，她就像一具老鷹的尸體漚制的標(biāo)本。全身上下都干枯了，只有眼神依舊尖銳。

    她用那雙鋒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徐蘇蘇的背影，像一個過度嚴(yán)厲的母親在臺下監(jiān)視著臺上表演的孩子，唯恐她說錯一句臺詞……

    當(dāng)看到劉淑萍的這個眼神時，魏恒再度感覺到太陽xue被針穿過的刺痛感。

    或許劉淑萍愛自己的女兒，但是遠(yuǎn)沒有魏恒所設(shè)想的那么愛，那么她為什么為徐蘇蘇頂罪？

    魏恒把自己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