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憑什么這么說！”寒星滿眼通紅，幾乎是盛怒。

    “他以前就對我這么說過，可是還不是拋棄了我?！?/br>
    “它說你拋棄了它?！?/br>
    “我沒有，小天，我從來沒有過，即使在你死后，我也沒有一天忘記過你?！焙菍χ諝庹f。

    “是嗎？可是為什么那時你不救他？”童心說。

    “他得了絕癥，我從來沒想過活蹦亂跳又可愛的小天會得那種病，淋巴癌，那種可怕的疾病怎么能落在一個天使一樣的人身上？我就想如果讓我得了就好了，那樣小天就能活著，可是不是我想什么就是什么的。”

    “就算是絕癥也不能不救他吧？”童心的語氣微弱。

    “不是我不救，而是我讓人做了那件事，因?yàn)槟翘煳冶患依镒チ嘶厝ィ墒俏仪笏麄儼研√焖腿メt(yī)院。”

    “他說得不錯。”小天忽然說。

    童心微微震驚，這么說是他誤會了嗎？

    小天陷入了回憶，它嘴里呢喃著：“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不會纏著你?！?/br>
    童心猛抬頭，看著小天，那單薄的身子在光影里透明，沒有一絲塵垢，臉色純凈，宛如天使，大概那時的寒星就是被這樣的小天吸引了吧。

    寒星頓住身子，半倚在滿是灰塵的白墻上，一身黑色西裝皺得亂七八糟，整個人顯得十分狼狽，又十分哀傷。

    “那時候，第一次看到他是在籃球場，很高，我的第一印象，皮膚有點(diǎn)黑，但卻很好看，我就站在看臺上，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他。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經(jīng)常會去cao場，是個很喜歡運(yùn)動的男生。于是，我也變得喜歡去cao場，每次去之前都會偷偷照鏡子，盡管我不是女生，可是我忍不住對他的喜歡。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了一個陌生人。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這么過來的，盡管很想知道他的名字，卻也沒有刻意去打聽，我相信緣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許是因?yàn)橄嘈牛壏肿屛抑懒怂拿?。那天是校級籃球賽，我在入場的時候看到了他，在不遠(yuǎn)處聽到有人喊：‘寒星！’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寒星’，天上寒星，我一下子就把他和自己聯(lián)系到了一起，心里卻有點(diǎn)慚愧，為自己這種傻乎乎的想法。也是在這一天，我和他認(rèn)識了。很簡單俗套的認(rèn)識方式，他匆匆離開cao場撞倒了我，天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容易摔倒，還血流不止。

    “‘你沒事吧？’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急，我說‘沒事’，可是身體卻誠實(shí)地站不起來。于是他一把將我抱起來送到了醫(yī)務(wù)室，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汗味夾帶著只屬于寒星的味道，很好聞至少比我要好聞，因?yàn)槲艺麄€身上全是藥味。是啊，那時候我就已經(jīng)生病了。

    “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還親手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說：‘你可別逃走啊，我要是死了，你可得負(fù)責(zé)！’他笑了，那是我見過的最為溫暖的笑容，像太陽，立刻就把我暖化了，于是我就撲了上去，說：‘騙你的！’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說：‘小天，你挺有趣的?！?/br>
    “‘有趣？’我睜大眼睛看著他，用最為可愛的姿勢，我相信他一定被我給迷倒了，因?yàn)楹芏嗳硕紩晃颐缘?，他們總說：‘嘿，小天，你要是個女孩子，我一定會把你壓倒的！’放在平時我一定不喜歡用那種迷人的姿勢，可不知為什么，我在那時很為自己的迷人驕傲。他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說：‘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會負(fù)責(zé)到底?！?/br>
    “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那樣的話，即使是我的爸爸mama，他們只會讓我小心點(diǎn)，否則病倒了家里沒錢治，沒人會替我受罪?？墒撬灰粯?，他一出現(xiàn)，我就覺得我該和他在一起。我對他笑了笑，說：‘算了，不用你負(fù)責(zé)，你走吧?！阉碾娫捔艚o我，我悄悄藏在了心里。

    “那之后，我病倒了，沒有去過學(xué)校。但是卻意外接到他的電話，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猶豫著，可還是摁了接聽：‘喂，你好?！壹傺b不知道是他?！√?，是我，我是寒星，你在家里嗎？’‘我在?！鋵?shí)我撒謊了，我在醫(yī)院?！泸_我，根本就不在家里吧，我去過你家，你mama說你住院了?！穆曇艉苋岷?，完全不是責(zé)備。我一下子慌亂，害怕他會為我的撒謊而生氣，可是很快，他就說：‘我馬上就過去，給你燉了雞湯?！?/br>
    “我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果然來了，不到五分鐘。我看著他走進(jìn)病房里，眼睛不知該看向哪里，局促著，可他卻很開朗地說：‘小天，快趁熱喝，專門給你燉的，還熱著。’我熱淚盈眶，瞬間就大哭了起來，他一把將我抱在了懷里，說：‘我會負(fù)責(zé)的?！?/br>
    “彼此心照不宣，出院之后，我們就在一起了。他從來不問我到底生了什么病，我也從來不問他家在哪里，彼此在教室里膩歪，在cao場上玩耍，在公寓里做?愛，我們在一起留下了很多美好的時光，這里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因?yàn)橛形覀儛鄣暮圹E。”

    小天說著，在小公寓里四處游蕩，每到一處都會站很久，應(yīng)該是想起了那些美好的日子。

    童心聽著，盡管是個男人，但是依然忍不住落淚，盛陽在一邊給他擦淚，時不時責(zé)備小天講得太悲傷。

    “別鬧，盛陽！”童心把盛陽的手從他臉上拿開。

    “我才不會讓你傷心呢！”盛陽說著朝寒星瞪了一眼。

    寒星沒聽到小天的話，但卻和小天再一次心照不宣，呆看著斜陽投射進(jìn)來的光影。

    “我沒告訴過他我是誰，沒告訴過他我的家里根本不允許我喜歡他，沒告訴過他我早就知道他得了什么病，我只是這么在他身邊，牽著他的手，吻著他的額頭，我愛他，勝過任何一個人。也許他愿意死在我的懷里，可是我不想，我不愿意，我還沒有陪他度過一輩子，怎么能看著他死？所以，我選擇放棄。

    “爸爸說：‘寒星，如果你愿意放手，我就去救他?！抑腊职值墓撬枧湫秃退恢?，如果我不答應(yīng)，爸爸就不會去救他。所以，我答應(yīng)了，但是，我沒告訴他，我只是抱著他，說：‘小天，我一定會讓你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br>
    “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知道了，他說：‘寒星，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我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真話，因?yàn)槲乙人Ｋ麤]有再去醫(yī)院，即使大口大口吐血也不去，我求他，可是，他說：‘要是我去了，你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了。’那時我才知道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和爸爸的約定。但我依然要救活他，即使以后不能靠近他，只要知道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和我同是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我就滿足了，因?yàn)橹辽偎€和我生活在一個世界里。

    “那一天，我和爸爸說：‘爸爸，你去救他吧，今天。’爸爸說：‘好，機(jī)票已經(jīng)訂好了，只要你一上飛機(jī)，我就去救他。’我按照約定上了飛機(jī)，飛往英國，從那之后，就失去了他的消息，直到，我從英國回來，才知道當(dāng)年真相。他在做手術(shù)的過程中醒了過來，拒絕接受爸爸的捐贈，不久之后就離開了人世。

    “我一下就崩潰了，為什么心心念念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我還被蒙在鼓里？爸爸自然不敢告訴我實(shí)情，每次問起，他都支支吾吾，可最后我還是知道了。于是我公然成為了反叛者，家族的反叛者，我和男人交往，一個接著一個，上?床，濫?交，公開支持LGBT，在大街上演講、□□，成了LGBT的公共傳播者，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男人，可是因?yàn)槲业臒o能才讓自己的愛人遽然隕世！

    “但是就算這樣，我也見不到小天了，找了一個又一個男孩，即使長得相像，性格卻完全不同，沒有一個是小天，誰也取代不了他，我愛的只有他?！焙沁煅手?，似乎一瞬之間蒼老了十歲。

    小天突然撲上去抱寒星，可是卻穿過他的身體，與他融合在一起，緊緊靠在墻壁上，低聲說：‘對不起，寒星，我愛你！’

    “他說他愛你！”童心說。

    寒星抬頭著虛空，好像虛空里有他的小天：“我愛你，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