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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jié)閱讀_49

    原以為送進(jìn)縣府的女人只養(yǎng)在后院也就行了,最多就像喬氏姊妹那樣,落入李睦眼中,引來昨日的那一段……他如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還有主動爬到李睦榻上去的!

    還將他當(dāng)日打發(fā)人走的話原封不動地傳到了李睦面前……

    周瑜暗自后悔怎就今日帶了左慈同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不好明著說出口解釋,只能再長長一揖,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推辭了她這番“美意”:“軍中乃肅穆之地,軍紀(jì)嚴(yán)明,瑜片刻不敢怠慢,怎可沉于女子歌舞?”

    一禮畢,想了想,又笑著加了一句,“要是亂了軍紀(jì),回去后子義兄可又要尋我去校場一敘了?!?/br>
    太史慈要找他去校場好好打一架,到底是因他亂了軍紀(jì)還是因其他的什么,那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了。

    李睦哼了一聲:“你還怕與他去校場比試?”

    “非懼怕也,實乃瑜欲與子義之妹定下姻約。士之耽兮,不可說也,豈貳其行?及爾偕老,無使怨矣……望權(quán)公子明鑒?!?/br>
    周瑜連連拱手,一臉“摯誠”,兩句古詞李睦沒怎么聽懂,唯“及爾偕老”四個字聽得明白,不由臉上一紅,瞪了他一眼,方才還含嘲帶諷的眉眼不由自主地也跟著舒展了幾分。

    就在唇角輕輕勾起來的時候,她突然想到還有旁人,連忙正色輕咳,轉(zhuǎn)開頭去不看他。徑自走上兩步,走到左慈面前,向他拱手一禮:“權(quán)尚未及請教道長尊號,有失禮數(shù),還請道長見諒。”

    “不敢?!弊蟠纫粋€長揖,袍袖若云,姿態(tài)閑雅,很有幾分閑云野鶴,與世無爭的仙風(fēng)道骨意味,“化外人左慈,字元放,道號烏角,見過權(quán)公子?!?/br>
    “左道長乃化外高人,通神仙之法?!敝荑ⅰ吧裣芍ā彼膫€字特意咬了出來,似笑非笑,李睦一眼就看出這是要她看好戲的神情。

    卻不知她二人三言兩語,眉來眼去,卻被左慈看出問題來。

    照理說,主上贈個女人給從屬極為正常,可李睦這種當(dāng)著他的面強(qiáng)塞一般的舉動就極不正常了。

    他善于察言觀色,雖然只得一句話,但看李睦對他的態(tài)度雖然說不上冷淡,卻也無論如何談不上有多熱絡(luò)。顯然不會故意要借贈人給周瑜這件事向他示好,以顯示自己寬和待下。

    可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非要當(dāng)著他的面送人?尋個空直接送去周瑜那里不就行了么?

    而周瑜也是奇怪,領(lǐng)了人,謝了賜,之后帶回來放在身邊,動或者不動,難道還有人半夜去他房里查看么?何必強(qiáng)行要找理由當(dāng)面就直接推辭了?這豈不是存心當(dāng)面頂撞?

    更何況,什么叫“士之耽兮,不可說也”?

    詩經(jīng)里“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怎能如此拆解,混著來說?又哪有為著六禮未畢的姻約不能收女人的道理?

    莫非……這兩人本就有所不合?

    想到這一點,左慈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周瑜名聲極大,就算是遠(yuǎn)在許都的曹cao也時常與屬官談起孫策及周瑜這兩人來,而孫權(quán)卻不過只是仗著父兄威名方能以主居之而已。

    只是再想起將他引見給周瑜的范須曾將府中養(yǎng)的家伎送去軍營,卻被周瑜以孫權(quán)尚未收用的理由指點著送進(jìn)縣府,卻又覺得不像了。

    就在李睦道了聲失禮的時候,他突然靈光閃現(xiàn),借著回禮的動作,慢慢重新打量了身側(cè)的周瑜一眼——不會是周瑜……不行吧。

    聽聞周瑜將素有美名的喬氏女也送進(jìn)了縣府,照理說,若他真是為孫權(quán)著想,如此一雙如花姊妹,他二人一人一個方才是一段美談佳話,怎就兩個都送進(jìn)去了?

    左慈越想越有可能,順著這個可能再往下想,若周瑜真的不行,那方才李睦開口送人時那陰森不定又別有深意的語氣,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如此當(dāng)著他的面強(qiáng)行塞人,無異于故意羞辱,要周瑜出丑于人前!

    這兩人豈止不合而已!

    左慈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天大的秘密,心中劇跳,仿佛一下子尋到了此行目的定能達(dá)成的把握,不禁激動起來。好在修道多年,慣于喜怒不形,叫看不出端倪來,方才不曾露出異色。

    “神仙法術(shù)?”李睦暗自撇嘴,應(yīng)該是個什么小魔術(shù)之類的障眼法吧。

    若說到道士,在這個時代,她倒是對煉制丹藥還感興趣些。畢竟作為最早的化學(xué)反應(yīng)掌握者,若配制得當(dāng),那銅鼎藥爐里出來的,可不僅僅只是帶著重金屬的藥丸子。

    但看周瑜一副興致不錯的樣子,她也就順口接下去問:“什么樣的神仙法術(shù)?”

    “聽聞權(quán)公子前日赴范公之宴,想來席上不乏珍饈,老道本欲獻(xiàn)上一道鱸魚膾,不想路上遇事耽擱,晚到一日。只能今日再拜,呈上此佳肴?!?/br>
    鱸魚膾?李睦知道鱸魚,可……膾?快?塊?她一時沒想到這個讀音對應(yīng)的是哪個字,略帶迷茫地看了看周瑜,清蒸鱸魚塊么?

    周瑜見她的表情,倒是沒想到她竟連鱸魚膾為何物都不知道,只當(dāng)她是想不到這道“神仙法術(shù)”如何施展,不由笑了笑,經(jīng)驗十足地至門口招人拿銅盆打了盆清水,又取了一根竹竿,遞給左慈。

    左慈向他道了聲謝,又向李睦微微躬身,隨即一手執(zhí)桿一手端盆,竹竿揮舞,掠過空中發(fā)出嗚嗚的聲響,會客的前堂雖然空間不小,可風(fēng)聲戾戾之下,李睦還是往后退了兩步,只一錯眼,就看到一尾活魚自盆中躍起,濺起水花點點。

    果然是變戲法!

    李睦下意識掃了一眼左慈寬大的道袍,也不知道這牛鼻子老道之前將魚藏在了哪里,這活蹦亂跳地捂在衣服里,又站了那么久,到也難為他了。只不知若是方才她說不想看“神仙法術(shù)”,這老道會不會被她氣死。

    活魚躍起的一瞬間,就連周瑜的眼中也不禁露出一絲驚訝,然左慈還來不及得意,就見李睦笑容如常,神色淡然,似乎還有些興味索然,竟是一點也不為他的手段所動。

    當(dāng)初,他就是憑著這空盆釣鱸魚的手段,曾令現(xiàn)在已是身居司空之職的曹cao極力推崇,大呼神跡。可如今同樣的手段,李睦還比那時候的曹cao年歲小了不知多少,竟似全不起作用!

    左慈怎么也想不到,李睦前世不知看過多少魔術(shù),別說大變活魚,就是大變活人,也已經(jīng)不稀奇了。

    見左慈提著竹竿和魚一時有些尷尬,周瑜輕笑一聲,上前接了魚,又令人撤了銅盆和竹竿,拿了刀盤將魚當(dāng)場片開:“好在天下唯左道長一人會此神仙之術(shù),否則漁民將無生計矣?!?/br>
    左慈挫敗地看著李睦盯著周瑜剖開魚腹,瞪大了眼,露出了他一直期待的不可置信之色,連順著周瑜的話謙遜兩句都說不出口了。

    由不得李睦不驚訝,周瑜這剖腹去鱗的手勢……也太熟練了!

    剖去魚腹內(nèi)的臟器,刮去魚鱗,橫刀沿著魚身的紋理片出層層薄得幾乎透明的魚rou來,周瑜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配著連刺都看不到的魚rou,竟是……看得李睦錯不開眼。

    將魚rou分裝成兩盤,分主賓置于案幾上,周瑜緩緩起身,擦了手,將李睦和左慈引入座中。

    生魚片?

    李睦的目光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從周瑜的手上移開。鱸魚膾就是——生魚片?

    幾人入了座,李睦嫌棄地看了看那條魚,從懷里掏出塊絹帕遞給周瑜,然而想了想,又收了回來——她前世倒是喜歡吃生魚片,可這條魚誰知道在左慈身上捂了多久!擦還是不要擦了,直接洗干脆些。

    不妨手腕才往回一收,絹布的一角卻被周瑜勾住,直接拽了過去。

    “你……”李睦轉(zhuǎn)頭瞪眼。

    周瑜卻目不斜視,另一手向左慈一抬,一派翩翩風(fēng)度。

    這兩人絹布帕子一送一扯,都在坐下的一瞬間完成,左慈還在想方才的一番“表演”是否哪里露了破綻,叫李睦看出來了。倒是只注意到兩人似在較什么勁,然后李睦又殺氣騰騰地瞪著周瑜,而周瑜卻視而不見,根本沒將那點敵意放在眼里。

    于是精神一振,正待再探問些詳細(xì)。李睦隨手把魚片往外推了推,倒了盞茶,向他舉了舉:“我素來聽聞鼎爐煉丹,丹砂銅汞之劇毒之物經(jīng)煅煉而成的丸藥,僅指腹大小,卻能令人駐顏增壽,倒不曾真正見過,不知真假,道長可否為我解惑?”

    問到他所長之處,左慈頓時揚眉而笑:“權(quán)公子所言不全,煉丹者,多煉氣也。凡草木燒之即成燼,而丹砂經(jīng)雄火煉而成水銀,似銀而又似水,待火盡爐靜之后,又還成丹砂,若人體亦能若其燒而不燼,變而復(fù)回,豈非長生得望,百病俱除耶?”

    “百病俱除?”李睦忽地一笑,脫口而出,“那縱欲過度呢?算不算?。俊?/br>
    “噗……咳咳……”周瑜正倒了水要喝,被她一句話嚇得陡然都嗆到喉嚨里,暴起一陣劇烈的咳嗽,狠狠瞪她。

    什么縱欲過度,這是她能說的話么!她都哪兒聽來的這些有的沒的!

    在李睦一臉無辜的聳肩中,左慈心里暗道了一聲“果然”,方才心里的猜測又落實了三分,看著周瑜的眼色也多了幾分惻然。

    這兩人不合,幾乎是肯定的了。聽李睦之言,觀其夙夜難醒,一副懨懨的樣子,又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左慈在心里給這個年輕的孫權(quán)定下了必是好此道者的定論。

    煉丹也好,房中之術(shù)也罷,只要與長生及內(nèi)氣協(xié)和扯得上關(guān)系的,他都精通得很。畢竟權(quán)富之家,并非人人俱好丹藥,可這房術(shù)之中,就沒幾個人不好得了。因而他深知但凡好此道者,最喜與人炫其得女之窈窕,勇猛之壯然。而像周瑜這種……這些卻如同當(dāng)面嘲諷,直言譏笑一樣令人難堪。這兩人又怎會相合?

    想到這里,左慈做出個祥和泰然的神情,抖一抖衣袖,語速放緩,幾乎一字一頓,老神在在地慢慢答道:“房中之術(shù)可以金丹輔之,亦可以術(shù)數(shù)習(xí)練,如同修習(xí)武藝,戰(zhàn)場布陣一般,非天生而定,只要修習(xí)得當(dāng),自可為殺將縱橫?!?/br>
    聽到他語氣里故意流露出來的誘惑口吻,李睦不禁好笑,卻又被周瑜瞪了一眼。于是咬了咬唇,忍住笑向他眨眼。

    問出那四個字,不過就是她忽然想起了袁術(shù)后院那一院子女人而已。

    這個牛鼻子裝神弄鬼的模樣,若是送到袁術(shù)那里去,沒準(zhǔn)能給他算出個天命所歸,不需傳國玉璽也能立刻稱帝登位的天象來。而袁術(shù)若是稱帝,他們此番打到皖縣,就能用向漢而討逆的名義了——周瑜本來打進(jìn)了皖縣就預(yù)備立刻兵發(fā)尋陽,討伐劉勛,不就因著師出無名,劉勛是袁術(shù)指派的廬江太守,而孫策名義上也還在袁術(shù)麾下,才遲遲按兵不動的么。

    她不記得袁術(shù)稱帝的具體年份了,不過卻記得該是得了傳國玉璽之后才行僭號,歷史書上還印著一副托玉璽朝天的圖像來著??涩F(xiàn)在傳國玉璽被她所盜,若是袁術(shù)因此遲遲不稱帝,孫策豈不是就沒借口脫離他了么!

    真是不是好人心。

    李睦朝周瑜撇嘴,自己也將茶盞中的茶喝了。左慈卻話鋒一轉(zhuǎn),向他們二人拱手道:“慈此行,只為向權(quán)公子求一棲身之所,專意煉丹,求長生之道。若能得權(quán)公子庇護(hù),慈有一本《九丹金液經(jīng)》,愿奉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