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魔少年瞪著他，像是不能把萊亞爾說的話連成句子來理解?！澳阏f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要拿走虛空之淚，用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br>
    杜伊森的表情可怕到讓萊亞爾覺得他馬上就要撲過來跟他拼命?？梢苍S是知道拼命也沒什么用，少年船長喘了幾口氣，聲音嘶?。骸叭绻u沒有了防護，你覺得這里的人能撐幾天？”

    “我會留下能暫時屏蔽魔氣的魔法卷軸，范圍雖然很小但保證萬無一失，可以將所有人集中在廣場附近。寶石我會盡快歸還，使用它確實有要緊的事?！?/br>
    “你只要一拿走寶石，黑灰的海水就會回歸，島上的人發(fā)現(xiàn)后一定會恐慌?！倍乓辽ы?，“你知道把艱難積攢起來的希望又從一個人的手上奪走是什么感覺嗎？即使只是一時，對大家來說也是絕望的一時?！?/br>
    異魔少年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眼前這個男人做任何事，就像他上次來到淚石島后就能取走寶石一樣，絕望的陰云只是來得遲了些，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萊亞爾覺得這對話沉重極了，不免感到意外。權(quán)衡再三，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否則他恐怕真的不能和平地拿到虛空之淚。

    “你知道黑羔羊的由來，對嗎。他們是非自愿接觸魔氣，不幸沾染上以后就無法轉(zhuǎn)生，只能在死后墮入地獄的無辜者?！?/br>
    “我當然知道。你提這個干什么?！倍乓辽趺磿恢?，這座島上幾乎全都是這樣的人。

    “我會讓地獄不再出現(xiàn)黑羔羊。仍在大地之上還未墮入地獄的人類、沾染魔氣的人類，只要不是主動去接觸惡魔和惡魔知識，這些人類從此都不會墮入地獄，而是可以被根源接納。”萊亞爾接著說：“原先的法則本就嚴苛，是神懼怕帶有魔氣的靈魂進入根源會污染它而采取的極端措施，應當被修改?！?/br>
    “你、你在……說什么？”杜伊森今天第二次聽不懂萊亞爾說的話。修改法則？讓地獄不再出現(xiàn)黑羔羊？這些東西是壽命短暫的人類從出生到成長就被灌輸進腦子里、根深蒂固的概念，就比如地獄中的黑羔羊，惡魔契約，甚至是地獄和天使的存在。人們早已接受了它，它也融入了每個人的生活，如今突然有人說這些規(guī)則可以修改，這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歷史的書寫不一定正確，腐朽的法則不一定無法更改。”萊亞爾說：“我現(xiàn)在確實無法證明。但你看到了東部天穹上的缺口，也知道了天使的真面目，還認識了耶格·格蘭特、那位出身神代的深淵工匠，你還覺得自己離傳說很遠嗎?！?/br>
    ——而黑獸此時就在我的衣兜里，說出來太嚇人，還是別告訴他了。

    杜伊森聽不到萊亞爾內(nèi)心所想，只是在說：“……可這是籠罩整個世界的規(guī)則?！?/br>
    萊亞爾哼笑，“不合理之處應當被改變，即使它看上去那么牢不可破。從前那個深信神明并不存在的船長到哪里去了？想想你航行的初衷，杜伊森?！?/br>
    甘愿讓這個世界畸形的法則去支配自己，看著無辜的黑羔羊一個又一個落入地獄，但只能勉力將他們送來海中的“樂園”，又時常因為救不到更多的人而痛苦，嗎。

    杜伊森原本以為運送那個金發(fā)墮落者出海就已經(jīng)是他這一生最至關(guān)重要的事，沒想到事情沒過去多久，地獄又要發(fā)生驟變。

    一反常態(tài)地，杜伊森在聽到萊亞爾這番話后反倒平靜了下來。可能是改變法則太引人震驚，連被當作瞎編鬼話的資格都顯得低微。杜伊森想起萊亞爾過去做過的那些事，和他這種自信滿滿的姿態(tài)，不選擇去相信都很奇怪。

    不知為什么，這個異魔少年腦海里突然回憶起身穿黑甲的男人踏著風浪撲入黑暗的一幕。

    眾人口中的黑死魔就是真的黑死魔嗎。既然不是，那眾人口中亙古不變的法則難道就不能改變嗎。

    “地獄的人類會聯(lián)系得更加緊密。總有一天即使離開星辰鉆石的防護，弱小的人類也能走在地獄中?！比R亞爾對杜伊森說：“別總想著一個人蠻干?！?/br>
    “……要你管?！碑惸倌昶沧?，但眉頭已經(jīng)舒展開來了。

    萊亞爾微笑，指指天空。“這個目標達成后，即使天上那道缺口往人間溢散了魔氣也不要緊了，只要濃度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人類會慢慢適應它們。而且——”

    他指尖挑起一點火花，繼續(xù)道：“神代幾乎人人都能使用魔法，是因為魔力充斥在他們身邊。恰到好處的魔氣不是毒素，而是助力?！?/br>
    當未來地獄與人間的魔氣濃度持平時，它們將會徹底連通。沉降的大地雖無法恢復原貌，可里面的人與惡魔能夠互相流動，勢不可擋。

    杜伊森想不到那么遠，只是他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念頭，也許未來自己也可以走出地獄，回到人間長大的小漁村，看看那里變成了什么樣子。

    帶著雷薩給他的心臟，一起到人間去讓他看看。

    萊亞爾在離開淚石島以后，同樣帶走的還有杜伊森的承諾，他會盡可能安撫住島上的住民，告知一些應該知情的人，然后等待萊亞爾取走虛空之淚。

    “果然知道了目的以后，說服起來就容易得多。我差點又犯以前的錯誤，什么都不說自己一個人去做了。”

    衣兜里的小黑貓撓撓他的手掌。萊亞爾跟著笑起來。

    “現(xiàn)在就看耶格的了。神格雖然最終還是由我｀cao控，但前序工作還是要專業(yè)的人來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