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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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五皇子領(lǐng)兵在淮安城駐扎兩日,期間五皇子俱是相機度勢、精心部署,旨在能一役大勝賊兵,趁勢奪下高郵湖并南面揚州城。卻說五皇子帳中有一幕僚正是高郵州人,名喚英啓,正是朝廷為此次南征馬文夢而專程遣來五皇子帳中出謀獻計之人。大戰(zhàn)之前,五皇子特意召集眾謀士商議作戰(zhàn)策略。對于此次高郵湖水戰(zhàn),五皇子先行遣探子前往高郵湖打探賊兵水師領(lǐng)兵之人,探子回報曰此番高郵湖賊兵守將名叫徐炳烈,乃是最早追隨馬文夢之人,亦是江淮地區(qū)靠私鹽起家的私鹽販子。因長期在江河之上活動,對于cao練領(lǐng)導(dǎo)水軍,自是知之甚深。遂此番五皇子為求穩(wěn)妥、謀出萬全,亦專程與那英啓商議,將高郵湖地區(qū)的地勢水利之類的問題估量周全。思及之前洪澤湖大戰(zhàn),王師已率先使用過火攻,遂此番那賊兵便也萬分小心,再不敢用那竹蓬、篾簟之類的蓋于船上,又吩咐手下賊兵,密切注意王師動向,萬不可令王師趁己不備,將引火之物引至己方船上。遂此番若是再用火攻,則賊兵有備而來,王師難以再以此計出奇制勝。由此五皇子只得另辟蹊徑,另謀他法,只聽一旁英啓捻須笑道:“王爺,以下官淺見,既然火攻難行,不若用水一試?!?/br> 五皇子聞言亦是大奇,忙不迭追問道:“何謂‘用水一試’?還請先生詳述一番?!?/br> 英啓對曰:“王爺可知,連接上游洪澤湖與下游的高郵湖之間,有一條水道名為‘三河’,正是淮水改道南下之后,由洪澤湖注入運河的必經(jīng)之途。近些年來,因‘黃淮匯流’,致使洪澤湖上的高家堰頻繁潰決,遂這些年朝廷皆采用‘分黃導(dǎo)淮’之法,即疏通淮水河道,分流黃河水道,引淮水南下注入運河,因而在運河西岸匯成了如今的高郵懸湖,而其間導(dǎo)水入江的水道正是三河,正是淮水下游的排洪水道。此外,近年來揚州知府治理水患,在金灣、芒稻等閘壩被洪水沖潰之后,又發(fā)動當(dāng)?shù)匕傩崭慕瞬裢翂?、歸江壩等十處臨時堤壩,汛前拆,以便疏通水道,引水入江;汛后堵,則為高郵湖東岸運河蓄水。此番王爺既欲全殲高郵湖賊兵,何不用上那三河……” 一旁五皇子聞罷這話,又垂首在揚州府地型圖之上審視半晌,遂心生一計,忙不迭喚來二人,一人是參領(lǐng)戴堯臣,命他領(lǐng)人即刻啟程前往淮安府與揚州府交界處的安豐鎮(zhèn),該處有一湖名為射陽湖,乃是淮安府水師大船停泊之地。從該處調(diào)來五十艘大船,一路從子嬰溝就近駛?cè)敫哙]湖停泊妥當(dāng),以備王師水戰(zhàn)之用。另一人則是參將王師曾,命他帶領(lǐng)一隊身手尚佳的官兵避開高郵賊兵的哨馬耳目,悄悄前往洪澤湖東岸的蔣壩,將堤壩上游河水閘住,同時又在柴土壩、歸江壩等幾處臨時堤壩之下裝上炸藥,并小心掩藏妥當(dāng),并派官兵化裝成當(dāng)?shù)匕傩盏哪邮匦l(wèi)在該處。吩咐畢,二將自去不提。 卻說一旁賈珠聞罷五皇子一番吩咐部署,已是略為明了此番的高郵湖之戰(zhàn)五皇子欲行何計,然卻是忽地念起一事,忙不迭拱手開口說道:“殿下,此番賈珠有事稟告?!?/br> 五皇子聽罷轉(zhuǎn)頭向一旁賈珠望來,道句:“有何事欲稟?” 賈珠忙答:“下官斗膽,方才從旁聞見殿下部署,斗膽擅自揣測一番殿下之意,盛贊殿下之計,惟心生拜服。只有一事,下官不解,尚請殿下指教。” 五皇子道:“何事?” 賈珠對曰:“若是殿下此番欲令上游洪澤湖之水決堤以掩下游三河,則三河沿岸衡陽鎮(zhèn)并金湖區(qū)域所居住的百姓當(dāng)如何是好?莫不是就此放任他們無辜被上游湖水淹沒,家毀人亡?!?/br> 五皇子聞言亦是蹙眉沉思,并未回答。賈珠又接著道:“不若殿下在作戰(zhàn)前先行命該地百姓搬出此地,至少能確保該地百姓人命無礙?!?/br> 此話一出,卻是一旁的英啓說道:“賈大人,此事萬萬不可,自古用兵皆貴神速,贏在出奇制勝。若是我們先行遣官兵大張旗鼓地前往三河沿岸疏散沿岸居民,姑且不論此舉會平白耗費多少時日,耽誤用兵時日;只要此舉為高郵賊兵發(fā)覺,便也能料到我方所圖,屆時定然有所防范,王爺方才的一番用心便也功虧一簣了?!?/br> 賈珠則爭辯道:“然下官以為殿下此番南征,旨在掃除叛逆,解救南方百姓于水深火熱、兵戎之災(zāi)中,如何又能為求一役之勝、平定一方之賊,而另造殺戮?!” 英啓對曰:“然下官以為,丈夫成事理應(yīng)不拘小節(jié),為謀大業(yè),即便有所犧牲亦是在所難免?!?/br> 賈珠則道:“自古民為水,君為舟,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便如之前的揚州之變,那沈璜不顧揚州百姓死活,激化民怨,百姓終是替天行道,取之性命。而如今同樣,百姓知曉殿下此番乃是救民于水火,方擁護殿下。而此番若是平白制造殺戮,罔顧他人性命,此舉斷非仁君之道,請恕賈珠萬難茍同!……”言至于此,賈珠忽地心下一緊,方才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心下暗忖若是自己身處于文字獄盛行的時期,這一句話只怕便夠自己滿門抄斬了。遂忙不迭地跪下向座上五皇子行禮道,“下官出言無狀,罪該萬死,殿下請恕賈珠無禮僭越!” 五皇子嘴角輕輕浮出一絲輕笑,卻是格外意味深長,對曰:“平身,本王免你僭越之罪?!彪S后又補充一句,“未想本王竟能再見一次你‘情難自控、口不擇言’的時候,鴻儀?!?/br> 賈珠:“……” 隨后只聽五皇子說道:“你二人休要再爭,俱是各有各的理。此番本王有一計,可一箭雙雕,既保全沿岸百姓的身家性命,又借此令我軍得以大施‘離間’之計。” 座下賈珠并英啓聞言遂一并問道:“敢問王爺是何計策?” 五皇子道:“此番便遣一隊官兵令其扮作那高郵賊兵的模樣,迫使沿岸百姓攜上家當(dāng),將之強行驅(qū)趕至遠(yuǎn)離河岸的某處。此計亦是權(quán)宜之計,不得已而為之。雖無法保全沿岸百姓的家園,到底可以挽回身家性命并些許財產(chǎn)。如此一來既可命沿岸百姓在短時期內(nèi)遷離此地,待戰(zhàn)后再由朝廷撥款,命揚州知府著人重建衡陽鎮(zhèn)并金湖地區(qū);又可令此地百姓因此舉對那賊兵恨之入骨、深惡痛絕,彼時便正可協(xié)助王師一道殲滅殘賊?!?/br> 賈珠聞罷這話尚未回答,而一旁的英啓已是拱手痛贊:“王爺仁智雙全、英明蓋世,此計真可謂是一箭雙雕,如此一來我軍‘水淹高郵湖’之計定也萬無一失了?!?/br> 賈珠雖沉默,然心下亦是知曉,此番除五皇子所言之計亦是別無他法,此番關(guān)涉王師收復(fù)高郵湖的計劃,自己再無令五皇子能進一步商榷妥協(xié)的可能,遂只得依此計行事。 之后,五皇子召來稌永,命其領(lǐng)人先行潛入那高郵賊兵大營中,暗殺幾名高郵賊兵小頭目。隨后又召來把總丁壽祺,此人當(dāng)初與欽思一道夜間潛入揚州城,乃是身手過人之人,此番命其帶領(lǐng)三千人馬,扮作該部賊兵的模樣驅(qū)趕沿岸百姓,強行命其遷往遠(yuǎn)離三河的區(qū)域,將此舉轉(zhuǎn)嫁與那死亡的賊兵頭目身上。又命丁壽祺并眾官兵務(wù)必以此次“高郵湖戰(zhàn)役”為重,三日之類務(wù)必將沿岸百姓全部驅(qū)趕至指定之地。若遇到那等冥頑不靈之人,當(dāng)可動用武力,強行驅(qū)趕。 隨后的一日,賈珠并眾部將謀士曾一道跟隨五皇子前往三河沿岸視察沿岸百姓搬遷之狀,只見該地百姓在扮作賊兵的官兵的皮鞭、棍棒之類武器的強行驅(qū)趕之下排成長隊從村中行出,整個三河沿岸彌漫著一片哭聲哀求聲并慘叫聲。有那些世代居住于此地的人們與家園乃是骨rou相附、安土重遷,遂便也抵死不從,最終在官兵的拳打腳踢之下命喪黃泉。一旁的眾隨行官員部將見各處村莊皆是逐漸搬空,均紛紛贊揚王爺英明。惟有賈珠見罷此景,早已是難以忍受,只覺如今身著賊兵服飾的官兵所為亦如欺壓百姓的賊兵一般無甚兩樣,遂情不自禁地便欲挺身上前制止此種暴行。不料身旁忽地伸來一只手將他攔下,正是五皇子。身側(cè)五皇子只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遠(yuǎn)處村莊的搬遷之景,淡淡道句“你救不了他們”。賈珠聞言雙目圓睜,隨后方才無奈地閉上雙眼,口中無意識地道句“殿下”,心下徒嘆:“是了,我如何能拯救他們,若是任他們留在此處,仍只有為決堤洪水吞噬之命?!?/br> ? ☆、第六十五回 水淹高郵淚灑揚州(二) ? 三日后,大軍從淮安城開拔,此番兵分三路,一路由副將龔易圖、游擊嚴(yán)辰率領(lǐng),領(lǐng)兵三萬,從界首上船,欲一舉殲滅高郵湖上的五萬賊兵水師;一路由參將陳大誥并陳倬率領(lǐng),領(lǐng)兵兩萬,作為先鋒,一路由五皇子親自率領(lǐng),領(lǐng)兵兩萬作為中路,兩路沿運河南下進攻揚州城,留下三萬兵力由傷愈的參將張丙炎并余九谷率領(lǐng),駐守淮安府。 另一邊,卻說此番千霰雖跟隨賈珠南下,卻只作為賈珠的侍從,貼身照料保護賈珠罷了。而賈珠亦不過五皇子帳中一文士,至今只留守大帳之中,無需親上戰(zhàn)場,遂隨行的千霰亦并無參戰(zhàn)機會。事到如今,王師氣盛,已接連收復(fù)數(shù)座城池,一旁觀戰(zhàn)的千霰亦是止不住熱血沸騰。加之此番嚴(yán)辰作為高郵湖之戰(zhàn)的主將之一,千霰曾于該人府中習(xí)學(xué)騎射,嚴(yán)辰與千霰乃是舊識,遂此番千霰便向賈珠懇求能否跟隨嚴(yán)辰參戰(zhàn)。 賈珠聞言倒也應(yīng)下,只道是:“此乃小事,我替你向嚴(yán)游擊請示一回便可。只你此去千萬小心,若是擦破點皮,只不知你哥哥會如何心疼?!彪S后又打趣道:“不料你小子此番竟有那心□□親身上戰(zhàn)場,較你爺我更有武人氣魄。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只盼著能早日卸甲回京,見你大少爺一番,跟大少爺親熱才是。對他我亦是放心不下,不知他身子如何了,府里一干人不過只知爭權(quán)奪利,除了他meimei,真正心疼他之人只怕亦是顧及不上他……” 千霰對曰:“若不是我們總這般開拔行軍,行蹤不定的,亦可令家人寄了信來,告知一番大少爺?shù)慕鼪r,亦可令人省心些許?!?/br> 隨后他二人又聊了幾句,便各自歇息,此番按下不表。 卻說駐守高郵湖的賊兵探知三河沿岸的百姓被強行驅(qū)趕至他處之事后尚且不明就里,本以為此乃駐守洪澤湖的官兵之舉,不料卻聞哨馬來報曰驅(qū)趕百姓之人卻是自己這方的士兵。那守將徐炳烈聞知忙不迭召集帳下大大小小數(shù)十名頭目詢問,可是其中有人隱瞞不報,擅自行動。在點名之時卻發(fā)現(xiàn)其中一名千總名為特亮之人不知所蹤,徐炳烈見狀心下大疑,喚人前往特亮所駐守之地尋人,哪里尋得見什么人影。正四處遣人找尋,又聽哨馬告知曰沿岸被迫搬遷的百姓口中咒罵不迭的正是那特亮,均道那特亮禽獸不如、喪盡天良,活該挨千刀的,令該地百姓流離失所。這邊徐炳烈等人得知方才知曉那特亮竟擅自領(lǐng)兵驅(qū)散百姓。徐炳烈隨即命手下傳令兵前往將特亮喚來問罪,不料傳令兵剛到三河沿岸尋到那特亮,那特亮竟不分青紅皂白便將傳令兵斬殺了。這邊徐炳烈等人聽罷回報更是驚疑,正不知此人打甚主意,便聞探馬來報官兵水師大船已從子嬰溝駛?cè)敫哙]湖中。那徐炳烈等人只得先行將特亮之事置于一旁,于高郵湖上整齊己方船隊兵人馬,擺開陣勢迎戰(zhàn)不提。 此番先說高郵湖水戰(zhàn)。在大戰(zhàn)之前,五皇子亦令帳中做客的忘嗔測算了一番風(fēng)向,算準(zhǔn)三日后高郵湖上東風(fēng)大作,五皇子拍案稱快,只道是正合己意。遂到了那日,王師在高郵湖北部擺開陣勢,與高郵湖南面的賊兵遙相對應(yīng)。卻說此番王師所乘大船與洪澤湖之役上所奪賊兵的小型漁船已是大相徑庭,乃是堅實硬挺的大型戰(zhàn)船。而那賊兵之船卻是一反常態(tài)地以短小輕快的小船應(yīng)戰(zhàn),只怕是念及上一役王師火燒戰(zhàn)船的教訓(xùn),大船一遇火攻自是因了體型巨大行動遲緩而難以逃離,遂此番特意擇了奔馳迅速的小船,且拉開了船與船之間的距離,分散排列。 此番兩軍戰(zhàn)船于高郵湖中心相遇,那賊兵汲取上回教訓(xùn),不敢貿(mào)然與官兵水師大船接觸,便先命賊兵弓箭手隔著一段距離向王師戰(zhàn)船之上一陣亂射。而官兵大船之上則豎有無數(shù)草人,即可混淆賊兵弓箭手的視線,又可將賊兵射到大船上的箭矢收集起來,屆時再反過來“回贈”與賊兵。 此番那賊兵見己方勢眾,小船數(shù)量更是大大多于官兵大船的數(shù)量,加之王師大船體積龐大、吃水較深,行動速度很是遲緩,遂三三兩兩地圍攏上來,數(shù)艘小船共同圍攻一只王師大船。又見大船之上遍布草人,便命弓箭手在箭矢尖上沾了油,點著后方射到大船之上,登時便將船上的草人點著了,火勢遂又蔓延至船上。 所謂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料昔日賊兵被火燒戰(zhàn)船的苦果今日卻輪到王師品嘗,只見火勢借助風(fēng)力很快蔓延。此番大船上的官兵已是自顧不暇,忙不迭尋人擔(dān)了水來滅火,自是來不及攻擊小船上的賊兵。小船上的賊兵見大船上的官兵一陣手忙腳亂,有因衣服著火而落水滅火的,有被小船上的賊兵射中而落水的,總歸是狼狽不堪。 隨后只聽一聲炮響,王師大船紛紛逆流而上,往了西邊洪澤湖方向奔逃。而這邊賊兵眾人見罷官兵慘狀,頓時便也得意忘形。見王師大船往西邊逃竄,那賊兵頭目徐炳烈便也下令命眾小船追趕往西逃竄的王師大船。加之今日湖上東風(fēng)大作,那小船體小輕便,借助風(fēng)力更是如虎添翼,忙不迭追趕在大船身后,并迅速追趕上前方的大船,只欲能包圍大船并就此剿滅船上官兵。不料隨后只見那大船之上的官兵忽然從船上將一袋袋沙土石塊拋入湖中,船體重量大減,與此同時大船之上揚旗鼓帆,航行的速度登時驟變,此番趁著風(fēng)力一并往了洪澤湖上奔去。 下游賊兵見狀尚未回過神來,一路只追趕著王師大船行至三河之上。只見大船已悉數(shù)逃到洪澤湖上,洪澤湖因上回水戰(zhàn)已為官兵收復(fù)。那徐炳烈見狀怕貿(mào)然跟隨進入洪澤湖深處會遭遇官兵的埋伏,遂正在遲疑是否繼續(xù)追趕,便驟然聞見從三河上游傳來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之聲,之后伴隨著的便是不絕于耳的滔滔水聲。只見三河上游河口處的堤壩被炸彈毀去,堤壩后閘斷的湖水只頃刻間便從洪澤湖泛濫而下,順著三河水道一瀉千里,水勢兇猛難擋,只一瞬便將本就體小輕便的賊兵小船掀翻沖毀,船上賊兵盡皆落水,為滔滔河水吞沒。而最前方追趕王師大船的賊兵小船行到洪澤湖上,雖免于同下游賊兵一道作了膨脹發(fā)泡的溺水鬼,然只未料到洪澤湖口果真有官兵水師埋伏于此。待行于最先前的眾小船進入洪澤湖,便為一干大船包圍,隨后只見周圍箭如雨落,船上的賊兵頓時淪為眾矢之的,悉數(shù)中箭身亡。 另一邊,且說賊兵之中行于最末的小船則因未曾駛?cè)肴又?,見洪水自西面而來,忙不迭便轉(zhuǎn)身往了三河下游兩岸奔逃。拼命劃水靠了岸,不料此番三河沿岸亦有官兵埋伏,但凡逃上岸的賊兵盡皆遭到官兵的圍剿,傷亡大半。便是有那小部分突圍逃跑之人在遭遇到三河沿岸的百姓之時,亦因該地百姓對扮作賊兵的官兵逼迫他們搬遷之事恨之入骨,此番的殘兵敗將落入百姓手中更如待宰羔羊,被該地百姓一擁而上,紛紛以棍棒鋤頭等農(nóng)具敲打至死,其狀甚慘。 卻說那高郵湖守將徐炳烈為人多疑審慎,然再未料到王師會特意在大船之上豎立草人,故意引誘賊兵以火箭攻之,以此來詐敗西逃,進而引誘賊兵追趕落荒的大船行至三河之上,行那水淹大軍之計。此番大戰(zhàn)徐炳烈雖未令自己所在戰(zhàn)船駛于最前方,遂待王師放水大淹賊兵小船之時那徐炳烈所乘之船尚未行至三河,此番見形勢不對,便也忙不迭地往三河岸邊逃竄。不料此處又正是此次戰(zhàn)役由嚴(yán)辰所率領(lǐng)之部的埋伏之處,此番千霰亦跟隨在嚴(yán)辰身旁做其侍衛(wèi)。彼時嚴(yán)辰領(lǐng)兵埋伏在沿岸,便見那徐炳烈所乘之船慌慌張張地驅(qū)趕岸邊簇?fù)淼囊桓杉悍街钭约旱靡宰钕炔戳税叮谥茉獠繉⑹勘臄v扶下急急忙忙地棄船登岸。這邊千霰見狀忙不迭對身側(cè)嚴(yán)辰說道:“嚴(yán)大人,此番可允小的嘗試一回,看能否一箭射中那賊兵主將?!?/br> 嚴(yán)辰聞言首肯,說道:“可,此番你且一試,正可看看你箭技如何了?!?/br> 千霰聞罷嚴(yán)辰之言,當(dāng)即便拾起自己的萬石弓,拈弓撘箭,對準(zhǔn)了那為首往岸邊奔逃的徐炳烈,隨后右手一放,便見那狼牙箭如流星劃過,正中那徐炳烈的手臂。那徐炳烈頓時吃痛,慘叫一聲。徐炳烈周遭眾人見狀紛紛亂了手腳,倶轉(zhuǎn)身四顧,搜尋那放箭之人。這邊嚴(yán)辰等人見狀忙道:“射得好,快再來一箭?!?/br> 那徐炳烈忍痛將手臂之箭使力拔了出來,不料背上卻忽的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原來此番千霰射來的第二箭則正中背心并穿甲而入。 嚴(yán)辰見狀大加贊賞,隨即揮手示意身后士兵一舉上前活捉徐炳烈,殲滅殘余賊兵。隨后又轉(zhuǎn)而對身側(cè)千霰說道:“初次上陣便已射殺主將、拔得頭籌,可喜可賀,以此可知你從前于我府中習(xí)學(xué)騎射之時可謂盡心竭力,日后亦勤于演習(xí),未曾荒疏。此役過后,我定稟明王爺,將你論功行賞?!?/br> 千霰聞言忙道:“嚴(yán)大人過獎,千霰得有今日,全賴大人盡心栽培,教導(dǎo)有方?!?/br> 此戰(zhàn)從上午一直戰(zhàn)至日落時分,夜幕始降,五皇子方才下令鳴金收兵,一面命將士繼續(xù)追捕逃竄上岸的殘賊,一面令人清點戰(zhàn)場并了軍政司清點計收殲敵人數(shù)并了器械、盔甲之類,此番三河上游放水淹下游賊兵之船并了各路王師戰(zhàn)船所圍殲之賊便已逾三萬,隨后追殺逃上岸的殘敵又近一萬,俘虜之?dāng)骋嘤邪饲?,繳獲幸存賊兵大小船只二百余條。一時之間,只見高郵湖上浮尸遍布,其余輜重、衣甲、器械則堆積如山,隨處可見。此一役,馬文夢水師全軍覆沒,再無殘余。高郵湖上夕陽普照,將湖水映成赤紅,宛如血水汪洋。 ? ☆、第六十五回 水淹高郵淚灑揚州(三) ? 另一邊,且說王師陸上先鋒一路由參將陳大誥并了陳倬率領(lǐng),從淮安府出發(fā),沿高郵湖東岸陸路南下。一路剿滅寶應(yīng)、高郵等地賊兵,三日后兵臨揚州城下。此番五皇子亦命人探知那朱學(xué)篤亦身在揚州助那賊兵副將胥瑞瑢守城,遂此番亦不貿(mào)然攻城。只先行遣了陳大誥領(lǐng)兵兩萬進攻揚州城近旁的江都縣,欲待收復(fù)江都之后,以此作為據(jù)點,一舉攻下左近揚州城。 卻說那朱學(xué)篤在此之前亦已算準(zhǔn)王師近日之內(nèi)定會進攻揚州重鎮(zhèn)江都縣,遂在王師趕到江都之前便已率先在此城外布下之前曾在淮安城外布下的九星連環(huán)陣,只道是欲見識見識此番王師將如何破除此陣。而在此之前,五皇子已從忘嗔處得知此陣虛實,遂此番便按之前所商議那般吩咐陳大誥,令其兵分三路,一二路主攻,第三路佯攻。 此番陳大誥親自領(lǐng)兵四千作為中路佯攻東北巨門星,另兩路則分別由協(xié)領(lǐng)蔡琳領(lǐng)兵八千作為東路強攻東南輔弼二星并了協(xié)領(lǐng)趙一林領(lǐng)兵八千作為西路強攻西南祿存星兩營。果不其然,此番巨門星兵力雖重,然卻為上路之師牽制,無法回援祿存星。祿存星大營此番惟有西北方武曲星援應(yīng),遂漸漸不支,率先被攻破。隨后西路之師隨即北上進攻西北武曲星,此番武曲星無法得到巨門星回援,兼了祿存星已破,無其他援應(yīng),武曲星自是獨木難支,相繼被破。攻破武曲星后,西路之師隨即向東進攻北方文曲星,文曲星之兵為應(yīng)付王師,自是無暇援應(yīng)輔弼二星,遂輔弼二星隨之而破。東部之師進而北上進攻東方貪狼星,此番貪狼星亦無文曲星援應(yīng),隨即被破。隨后王師東西兩路會師,并了之前佯攻的中路,此番三路齊上,一并圍攻東北巨門星。饒是巨門星兵多勢眾,亦是雙拳難敵四手,被王師三路合圍,終是敗潰。此番九星連環(huán),其中六星已破,正中的紫薇垣自是不攻自破。 另一邊城門上觀戰(zhàn)的朱學(xué)篤負(fù)手而立,只見九星連環(huán)陣被王師攻破,己方守城士兵大敗。那王師主將陳大誥一馬當(dāng)先、勇猛無匹,驅(qū)馬在陣中來回沖殺,一路砍倒賊兵無數(shù)。隨后只見陳大誥勒馬停下,立于城門之下,轉(zhuǎn)身面向城門上站立的朱學(xué)篤,仰天大笑三聲,從身后取下鐵胎弓,對準(zhǔn)朱學(xué)篤站立的方向拉弓射箭,只見箭矢劃破長空,射倒朱學(xué)篤身側(cè)的木質(zhì)旗桿。然那朱學(xué)篤見狀面上卻無絲毫畏懼之色,仍是淡定如前。 只聽其開口說道:“將軍箭技精湛,朱某著實欽佩。王師此役當(dāng)真精妙無匹,竟破了朱某所布之九星連環(huán)陣,當(dāng)真有趣??煞裾垖④姶鸀檗D(zhuǎn)告五王爺,道是朱某對王爺智慧仰慕已久,此番朱某當(dāng)傾其全力一戰(zhàn)。三日后,朱某當(dāng)在江都城外布下十面埋伏陣,恭候王爺前來破陣。若能破得此陣,朱某定將江都拱手相讓,大開城門迎接王師。在下料想王爺智勇雙全,當(dāng)不會違約,不敢前來與在下一戰(zhàn)?!?/br> 陳大誥對曰:“有何本事盡管使出來,我們王爺如何會懼你?!此番一言為定。” 隨后陳大誥鳴金收兵,清點戰(zhàn)場,此番破九星連環(huán)陣,共計殲敵三萬,俘虜賊兵逾一萬五千人,繳獲衣甲、器械等不計其數(shù)。五皇子聞罷陳大誥所道曰朱學(xué)篤約自己三日后一戰(zhàn),亦是連聲叫好:“此番正合本王之意,你既已如此承諾,待本王破陣之時,定將你亦一并生擒,你卻是莫要反悔才是!” 之后五皇子便召集手下一干謀士部將商議破陣之法,此番賈珠開口問道:“殿下,所謂‘十面埋伏陣’可是當(dāng)初楚漢相爭之時,漢軍于垓下所布之陣,并以此陣大敗楚軍?” 五皇子對曰:“正是此陣,對于此陣本王倒也有所涉獵。此陣雖號稱‘十面埋伏’,實際上仍是分為八陣八門,分別為:龍飛陣、地載陣、蛇蟠陣、風(fēng)揚陣、虎翼陣、云垂陣、鳥翔陣與天覆陣。每個陣法形態(tài)各異,將帥則坐中指揮,因型設(shè)式,各不相同,且變化多端、難以估量。由此此陣可謂是眾陣法之集大成者,變化莫測、精妙無匹,此番朱學(xué)篤欲以此陣與本王一決勝負(fù),亦有其道理。然而戰(zhàn)書既下,本王焉有退卻之理?此番定要破解此陣!” 賈珠:“……” 一旁龔易圖率先說道:“王爺,此陣既分八門,不若我軍亦隨之分八路進攻,隨陣變化,逐個擊破?!?/br> 五皇子頷首對曰:“此言不錯,然需注意之事便是八大陣法乃是按不同兵種的特點排兵布陣。”一面說著一面指著案上所畫的八陣八門道,“譬如這南北兩陣鳥翔陣并了那蛇蟠陣,皆類似于鶴翼陣的形狀,則是便于進攻之時兩翼迂回包抄;又如西北向的天覆陣,則是令步兵在中央結(jié)成四大陣營,周遭可排布射擊兵種;再如東西兩方之陣則是步兵與騎兵混合排列,二者相互配合掩護……此外,八大陣法亦是按照金、艮、火、巽、木、坤、水、乾的八卦排列,若是由那深諳五行八卦的朱學(xué)篤排兵布陣,只怕這八大陣法之間亦有相生相克的關(guān)系……” …… 卻說王師陣營中尚在商議如何應(yīng)對三日之后的十面埋伏陣,江都左近的揚州城中已另起事端。揚州城守將沈璜身亡后,馬文夢便命副將胥瑞瑢代理主將之職。而自揚州發(fā)生欽思等人廣發(fā)告示、煽動百姓暴|亂、刺死主將之事后,揚州城百姓試圖反抗馬氏政權(quán)之事便接二連三地發(fā)生,從未止息。待此番王師殲滅了高郵湖賊兵,大軍兵臨揚州城下,城內(nèi)百姓聞知,俱是歡欣鼓舞,隨后百姓的反抗行動則更為頻繁,揚州府衙周遭便常常發(fā)生暴動。 便是在陳大誥率軍攻克朱學(xué)篤的九星連環(huán)陣那日,那胥瑞瑢從城門處探查地勢、排布防御兵力歸來,正領(lǐng)著一干副將謀士并親兵騎馬回到衙門。正值一行人行至衙門口之時,便見衙門處正聚集了數(shù)十名百姓,紛紛跪地喊冤,那胥瑞瑢打馬行至人群跟前,正待詢問這幫百姓因何聚眾于此,不料卻見一人忽地從人群中竄出,往了這胥瑞瑢跟前直撲而來。與此同時,只見該人從懷中抽出一柄匕首,徑直向胥瑞瑢刺來。胥瑞瑢見狀大驚,情急之下猛勒韁繩,驚動了胯|下坐騎,烈馬長嘶一聲,猛地抬起雙蹄,那刺客不及收勢,匕首便就勢刺入了驚起的坐騎身上。那馬被刺吃痛,遂用力一掙,將背上的胥瑞瑢摔下了地。 一刺不成,當(dāng)是宣告刺殺行動失敗。胥瑞瑢的親兵隨即一擁而上,將那刺客制住。而那刺客竟也不躲不逃,被制住之時仍在口中大喊:“逆賊殘暴無行,不得好死!” 那胥瑞瑢手下副將指揮眾親兵將那刺客先行押入大牢,隨后又轉(zhuǎn)而請示胥瑞瑢可是先將那刺客審問一番,看此事背后可有主使同謀,便于一網(wǎng)打盡。而那胥瑞瑢卻是過了片晌方才回過神來,面色蒼白,不過揮了揮手,亦未表態(tài),便將一干部眾打發(fā)了。隨后便也一言不發(fā),徑直回去衙門內(nèi)室不提。 卻說那胥瑞瑢經(jīng)此一事,雖是有驚無險,然那剎那的性命危機卻是切膚之感,令他此番心下久久難以平息。自己一人枯坐內(nèi)室,徑直出了一回神,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難以道明是何感受。正值這時,又聞見探馬并了另一人在門外請示。那胥瑞瑢聞罷,勉力定了定神,允他二人入內(nèi)。 此番只聽探馬報曰:“啟稟將軍,方才得到江都消息,朱先生所布九星連環(huán)陣不敵官兵被破,我方守軍死傷近五萬人馬。雙方約定三日后再戰(zhàn),若是官兵再破先生之陣,先生將大開江都城門,迎接官兵入城?!?/br> 那胥瑞瑢乍聽這話怒斥:“豈有此理!何處見過這般約定?!”言畢萬分不耐地?fù)]手命傳令兵退下。 而此時房中另一人見狀,未曾開口,直至那傳令兵退下將門掩上之后,那人方才湊近胥瑞瑢耳畔,悄聲說道:“下官知曉將軍心下正疑惑……” 那胥瑞瑢聽罷大驚,直往了身畔那人看來。卻說此人正是從前沈璜手下的一幕僚,名喚楊鴻吉,最善察言觀色。自沈璜被暴民打殺之后,沈璜麾下之人便也盡數(shù)跟隨了胥瑞瑢。此番只聽身側(cè)楊鴻吉說道:“觀將軍神色,可是下官所料不差?下官斗膽進言一句,不知將軍可愿聽下官之言?” 胥瑞瑢聽罷對曰:“你且說來?!?/br> 楊鴻吉遂說道:“將軍亦知,如今揚州形勢對于將軍而言很是不利。其一,官兵人多勢眾,兵精糧足,五王爺稌麟智勇雙全,如今王師氣盛,來勢洶洶,接連占領(lǐng)我方數(shù)座城池,全殲水師,只怕如今擁兵已不止十萬之眾。可知主公當(dāng)初起兵,便是因有江淮漕運鹽商并了通州海岸海盜相助,如今水師大敗,主公可謂是元氣大傷,之后更難與王師相抗;其二,當(dāng)初沈?qū)④娫谑乐畷r,在揚州城制造太多殺戮,引得這城里人人怨恨。加之之前將軍為替沈?qū)④妶蟪?,亦屠戮民眾,激化民憤。?dāng)初既失了民心,即便此番將軍能勉力閉門據(jù)守,只怕亦難得城民支持。屆時只怕如今日這般的行刺事件將屢禁不止,再行發(fā)生。如此思來,將軍拼死固守?fù)P州城之舉又有何意義可言?……” 這廂胥瑞瑢聞罷那楊鴻吉之言,可謂是說到自己心坎上了,便也忙不迭對曰:“你與我道此言,是何用意?” 楊鴻吉則答:“其實無需下官特意說明,此間利害將軍又如何不曉……” 胥瑞瑢聽罷這話,知曉那楊鴻吉顯然是話中有話、意有所指,遂便也推心置腹地問道:“如此,依你看來,此番如何是好?” 楊鴻吉隨即說道:“此番依了下官淺見,朝廷勢大,不若將軍此番便大開城門,將揚州城獻與五王爺,就此投靠了朝廷方是。如此一來,即可保存將軍己身實力,不至于在與朝廷的爭斗之中白白損耗犧牲;若是能就此協(xié)助朝廷剿滅江淮政權(quán),又可與朝廷邀上一功,亦不懼今后無法謀得出頭之日……” 胥瑞瑢聽罷倒有些心動,然仍是遲疑地說道:“然我們到底是‘食人之祿,當(dāng)忠人之事’,若是開城投降,此舉無疑是背叛了馬公,和那起背信棄義的小人無甚兩樣。當(dāng)初受人之恩,如今不思圖報,與那狗彘無異?!?/br> 那楊鴻吉聞言對曰:“將軍所道之理下官又何嘗不曉,若非萬不得已,我又如何肯如此行事,背負(fù)這等不忠不義的罵名,做這背信棄義的小人?然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如今官兵勢大,南下征戰(zhàn)更是勢如破竹,我們此番不過苦守幾座孤城,獨木難支,難以成事。一旦事敗被擒,只怕朝廷斷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屆時只怕是九族難免。此番便是不為我們自己,亦需為親族考慮一番?!?/br> 胥瑞瑢聽罷楊鴻吉之言,長嘆一聲,亦不得不承認(rèn)此言在理,遂終是道句:“罷了,便依先生之言罷?!?/br> 楊鴻吉進而又道:“如今江都揚州兩城乃是同氣連枝,若我方鎮(zhèn)守之揚州城已決定投靠朝廷,亦需令左近江都與我們一道投誠方是。不若此番將軍便遣一心腹之人秘密前往江都城說服那守城的朱先生方是?!?/br> 胥瑞瑢聞言首肯:“先生所言在理,據(jù)聞那朱學(xué)篤乃是一頗有氣性之人,尋常人等斷然無法動搖其智。我見楊先生乃是一能言善辯之人,又頗富謀略,堪當(dāng)此任。不若此番便由先生辛苦一遭,代本將前往江都說服朱學(xué)篤隨我等一道投誠。想來以先生之智,此事定能馬到功成?!?/br> 那楊鴻吉在此之前亦并未料到胥瑞瑢會遣他前往行此棘手之事,然話已至此,亦無法推托了,只得應(yīng)下自去不提。 ? ☆、第六十五回 水淹高郵淚灑揚州(四) ? 江都城中。此番三日之期未至,朱學(xué)篤尚且正忙于調(diào)兵遣將,著人布陣排兵,不料城中卻忽地迎來一位不速之客。來人自我介紹曰自己乃是沈璜的幕僚,名叫楊鴻吉,沈璜身隕,如今跟隨在胥瑞瑢帳下做事。卻說朱學(xué)篤此番雖在府中招待楊鴻吉,與之分賓主坐了,然在此之前亦并不識得那楊鴻吉。又聞?wù)f該人先后跟隨沈、胥二人做事,此番無論是那沈璜抑或是胥瑞瑢,因了之前此二人在揚州城暴行累累,遂朱學(xué)篤對他二人是斷無好感。 此番待府衙中人獻茶畢,朱學(xué)篤便也閑話不多言,徑直問明來意。那楊鴻吉便將之前在胥瑞瑢跟前所道諸如王師勢眾、己方力單,與之相較無異于以卵擊石等之類的話又說了一遍。跟前朱學(xué)篤聽罷怒從心起,只道是此人前來不但不是為與自己一道協(xié)作守城,反倒是來做那說客,勸說自己改投朝廷,頓時勃然大怒,登時立起身對跟前的楊鴻吉一陣痛罵:“爾等貪生怕死之徒惟知賣主求榮、明哲保身,如此不忠不義之人如何配與我言說?!……” 那楊鴻吉忙道:“事已至此,若不避禍,禍及自身。此番還請朱先生思及一番自身安危,到底就此棄暗投明尚可求得保全己我性命!……” 朱學(xué)篤則對曰:“爾等不顧當(dāng)初主公提拔之恩,不思圖報,如今竟欲將主公北上屏障揚州城就此拱手相讓,若是如此,我此番鎮(zhèn)守江都以抗王師之舉又有何意義?!當(dāng)初你主屠城之時你尚且不思勸解阻攔,如今你主身隕,亦不思追隨而去,只思己我安危而不顧大義,爾等當(dāng)真是禽獸不如!……若非我不過是主公手下一區(qū)區(qū)文士,我定當(dāng)替主公清理門戶,將爾等梟首示眾!”一席話字字如錘,說得那楊鴻吉是羞愧難當(dāng)、無言以對,只得撒腿自去不提。 此番朱學(xué)篤雖將作為說客的楊鴻吉痛罵一頓,然心下亦是失望至極。只道是此番馬氏之師尚未與官兵正面決戰(zhàn),其下部將亦是漸生離心去意,這如何是久長之相?何況此番那楊鴻吉雖是落荒而逃,然亦可從該人話中得知他與揚州守將胥瑞瑢投誠心意已決,斷無悔改之意,若是如此,自己此番堅守江都之舉,又有何意義可言?如此念著,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見一旁侍立的馬文夢的親信族弟上前對自己附耳說道:“朱先生,如此一來可是情勢不妙了!那胥瑞瑢等人已是決計投降,此番我們便是固守江都亦是于事無補。若是揚州失守,江都小城便是腹背受敵,孤木難支……”卻說這馬文信乃是當(dāng)初朱學(xué)篤南下前往協(xié)助鎮(zhèn)守?fù)P州之時,馬文夢遣來保護朱學(xué)篤之人。 朱學(xué)篤聞言長嘆一聲,對曰:“你所道之言我又如何不曉,然事到如今我等除卻守衛(wèi)江都又能如何是好……” 那馬文信聽罷忙道:“想來當(dāng)初主公既命我前來保護先生,便是不欲見到先生遭甚意外。如今胥瑞瑢等小人投敵倒戈,欲將揚州拱手相讓,先生堅守此處便也再無意義。不若此番便行‘棄卒保車’之計,先生且先保全自身為上,由我保護先生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出江都城,先行回到江寧府與主公會合?!?/br> 朱學(xué)篤嘆道:“哎……兵臨城下,又哪有主帥臨陣脫逃之理?” 馬文信則道:“留得性命在,還怕日后沒有反擊再起之日嗎?若是先生徒留在此,屆時江都被官兵占領(lǐng),先生哪有命在,若是如此主公又當(dāng)如何是好?” 朱學(xué)篤沉吟片晌終道句:“罷了,便依馬將軍之言罷?!?/br> 隨后朱學(xué)篤與馬文信率領(lǐng)一隊親兵,化裝成小兵模樣,當(dāng)日夜里便偷偷潛出江都城,南下飛騎趕往江寧府。而在臨走之時,朱學(xué)篤又于房內(nèi)留書,命江都守將開門獻城。